“告别？你要去哪。”周悦摸不到头脑。
“去送死？”蔡希澄朝天翻了个白眼，接过周悦手中一人份的食物递给排队前来打饭的人。她没事的时候总是会来后勤帮帮忙打打杂，一来二去，跟周悦关系倒比别人都好些。
“要我看啊，你每天都在作死的边缘徘徊。”周悦吃力地挪出另一箱物资，开封、取出食物，一气呵成。
“所以，经常要来跟你告别几次。”
两人一来二去，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减缓。不多时，排队的人的食物便已经发放完了。
蔡希澄拆开自己的饼干，咬了一口，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到底是个孩子，周悦忍不住笑出了声。“告诉你个好消息，后天全体改善伙食，有大白米饭吃！”
“真的？”蔡希澄听完，眼睛都直了，她咽了咽口水问道：“哪来的米啊？！”
“我换来的！跟‘张铁柱’的人。”周悦得意的挑了挑眉。
小集市已经流行了一段时间了，但由于‘绮丽绽放’的排挤，‘正大光明’始终没能成功地融入小集市的圈子。明昧倒也不着急，说是出去找其他组织的人“谈谈”。这才刚“谈”完不过几日时间，便已经成功交换了不少物资。
“悦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虽说知道这事主要的功劳在于明昧的“找人谈谈”，蔡希澄还是不住地夸赞周悦，哄的周悦眉间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我这次出去，最大的收获还不是大米！我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周悦故作神秘。
“什么瓜？什么瓜？我最喜欢吃瓜了。”
眼见蔡希澄兴趣甚浓，周悦却有点犯难了。刚才兴致起来，开了个头，却不好再继续说下去。毕竟是关于明昧的传闻，哪怕蔡希澄和明昧貌合神离，两人终究是亲戚，自己才是那个外人。这就好比自己一听外人说自己是个吃软饭的，就会生姐姐的气，但要真的有人说周怡的坏话，第一个跳起来不干的一定是自己。
周悦泛起了难，又不忍辜负蔡希澄的期待，只是随便说了个众所周知的传闻：“听说‘偏安一隅’的现任队长是原来‘绮丽绽放’的副队呢。”
这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看着周悦脸上为难的神色。蔡希澄瞬间便猜到了周悦所说的“瓜”，99%与明昧有关。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么？算什么大‘瓜’啊。”蔡希澄故作失望地撇了撇嘴，“这‘瓜’还没咱们老大想搞死我来得大……”
“她不是天天想搞死你，你不也没死么？”周悦摸了摸蔡希澄的脑袋，只当小孩子在抱怨罢了。
“不是的。”蔡希澄难过地低下了头，再抬头时，眼角微微泛红，声音泛出一丝哭腔，“具体涉密了，我也不能细说。但总之，我被安排去跟其他组织战斗……”
周悦不曾作过战，但也跟着部队走南闯北的搬过物资。跟其他部队战斗？让蔡希澄？这次是真的不留余地了？她不禁紧张了起来：“谁跟你一起？”
谁知就这一句话，让蔡希澄破防了。蔡希澄呜咽着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胡莱。”
居然是胡莱。好计策，一箭双雕。一瞬间，周悦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满了，忍不住碎碎念道：“我就说过，不能在这继续呆下去。我就说过……”
不等蔡希澄发问。周悦紧张地抓住蔡希澄的双臂，小心地环视了几遍四周，才压低了声音说：“我这次出去听说的事情，其实是……”
蔡希澄胳膊被抓的生疼，她忍着疼生怕自己露出的呲牙咧嘴的表情会打断周悦所谓的“大瓜”。
“导致末日的那场雨，你可能已经没印象了……但是罪魁祸首就是明昧。”
蔡希澄有点懵。她知道的，那一天下了一场雨，之后，世界都变了。那时的她七岁，正在手术室接受一次大型手术，也幸亏下雨时正在医院里。那场雨吞噬了每一个在户外的人的伞、衣服、皮肤，甚至骨血。那一天的世界，惨叫不绝，血肉模糊，比任何书里描述的十八层地狱、修罗场还要惨烈。
“这也是为什么‘绮丽绽放’一直追着‘正大光明’不放的根本原因。”
“这……这有点扯了吧？”这个消息冲击过于大，蔡希澄有点懵。
“真的。‘绮丽绽放’的人都知道的，‘绮丽绽放’的人亲口告诉‘张铁柱’的人，‘张铁柱’的人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才说的。”周悦声音压得很低，“你就算不信，也千万别出去说啊！”
“你放心，我嘴超严。”蔡希澄郑重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觉得八成是真的。不然‘神医’有什么必要追着我们打？他又打不过我们？”周悦小声发表意见。这些年，‘绮丽绽放’打着“为民除害”的口号大规模围剿过三次‘正大光明’，每次都是以‘绮丽绽放’围剿部队全军覆没结束。即使这样，‘绮丽绽放’依然视‘正大光明’为头号死敌，若说此间的深仇大恨真像周悦说的这样，那明昧确实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了。
“可他们没有证据？”蔡希澄顺着周悦的话往下说，“若有证据，其实可以联合所有组织一起征讨我们的。”
“应该是，而且已经这样了，就算证明明昧真的是罪魁祸首，哪还有人有精力去对付她啊。温饱都解决不了呢？除了‘神医’，只有他还在坚持初心。”
蔡希澄敏锐地察觉到周悦说起“神医”时，颇有些崇拜的意味。赶忙制止道：“但你想，‘绮丽绽放’所谓的报仇，是面向‘正大光明’全体的。就是说，你出去换物资，若是运气差遇上‘绮丽绽放’的人，会被无差别杀了的！”
“人，迟早都是要没的。”周悦沮丧地长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蔡希澄没再说话。明昧在这个世界上的骂名实在是多的数不胜数，但把世界毁灭算到她的头上，也还是有些过了。蔡希澄自然是不信这个说法的，却对这个说法的始作俑者——“神医”产生了一些好奇。
这说法一定不是空穴来风的，不管真假，这个“神医”一定很恨明昧吧？这么恨的话，两人大概率是认识的？所以他们到底是如何认识的，中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如今，她就连“神医”究竟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回房以后，蔡希澄拿出笔记本，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用简单的文字与箭头清晰地表述了出来。她随手向前翻了几页，页面记录着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件或道听途说的一些线索。但几乎每一页，箭头最后的指向都是一个结果——明昧十恶不赦。
动机是什么呢？明昧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呢？蔡希澄想不到。至少在目前看来，这些结果的背后，都或多或少缺些什么。
蔡希澄闭上了眼，叹了口气。在这四下没人的地方，这个青春期的女孩眼里流露的，全是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过去这些年，她拼了命地成长，想长成大人，想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却发现真相根本就是一团乱线，现在的她，就连线头都还没有摸到。大人的世界，比她预想中要复杂多了。
蔡希澄默默地将妈妈临终是说过的话默念了几遍，合上本子，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第二日大早，蔡希澄顶着一双加黑的熊猫眼去敲胡莱的房门。足敲了十多分钟，房门才终于开了一条缝。
胡莱开了房门，也不看来人是谁便又重新倒在床上睡了。蔡希澄直接推门而入，也不管床上的人是否清醒，嘴一瘪便开始哭：“师父，救命啊！”
胡莱不为所动，只扯过被子盖在头上。
蔡希澄眼见胡莱不搭理自己，开始演唱小白菜，声音如骡子拉磨，
“够了！”胡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有话说话，唱什么歌。”他人虽坐了起来，眼睛依然紧紧闭着。
“狐狸师父，我看你是一点不担心，我们都快死了好嘛？”蔡希澄没好气道。
“别我们我们的，你死就你死，扯我做什么。”不是胡莱夸口，能抓到他的人确实是少之又少。整个比赛，赢他保证不了。但活着，对于他而言，那是小菜一碟。
“我死了，你觉得你能活么？”
“活不了就死嘛，多大点事。不要吵我睡觉。”
胡莱作势就想往床上倒，被蔡希澄死死拉住，“师父，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关门弟子么？你就忍心看着我死么？”
“不忍心。”
蔡希澄大喜：“那……”
“但没办法，认命啊孩子。”胡莱打断蔡希澄做梦。
不过，胡莱这人本就是这副德行，蔡希澄从来也没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那，起来，补补课总行吧……”蔡希澄退而求其次，说出此行的真实目的。
“烦死了，等我睡醒再说……”胡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
两个小时过去了，“咕”得一声后，胡莱被肚子的饿意叫醒。他不情愿得睁开双眼、掀开被子，只见女孩正拿着压缩饼干站在床边对他笑。
“干嘛？”胡莱无奈道，毫不客气抓过压缩饼干小口吃了起来。
“补课。”蔡希澄依然笑。
胡莱一时间有点烦躁，蔡希澄总是这样，人畜无害的笑，像个傻子，也有可能真的就是个傻子。但他却好像就是无法拒绝这种傻子一样的笑容。
胡莱瞪了一眼满脸笑容的蔡希澄，无奈地说道：
“烦死了，再来两包，吃完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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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