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
黔州一片白雪皑皑,此刻的赵家宅里挂满了红灯笼,贴满了喜字。一眼望去皆是喜庆,可入座的堂客却只有数十桌,本应受高堂礼拜的赵夫人却紧闭房门,不远接见这位新进门的媳妇,而年近花甲的赵老爷,索性般去了青楼久住,算来日子,差不多四年有余。
此刻已经成为孤家寡人的赵歌棠,被捆上了双手,遭人按住双肩,盖上盖头,在赵觉安的一众狐朋狗友的见证下拜了天地。
那一天,他少有的高兴与开心。不知敬了多少杯酒,笑了多少次,待人都散去之后,他有些头昏,但意识无比清晰,不知是醉还是非醉,跌跌撞撞的来到喜屋外,将门打开,往里看去,只有一张红盖头睡在堆满桂圆红枣的婚床上,新娘子却不见身影。
赵觉安立刻精神紧崩起来,头也不晕了,路也走的正了。
好在他一转眼就瞧见了日思夜想的新娘子,正在一小扇圆窗前看雪。
凤冠被她摘了下来,放到了桌上,旁边还还放着一把出鞘的匕首。
新娘子乌黑的秀发散落在腰间,一枚金钗绾住了前额的秀发。
赵觉安觉得那枚钗子眼熟,细想起来,原是他找人定制的玉兰钗。
想到这儿,他会心一笑,试探的问道:“棠儿,在看什么?”
赵歌棠过于平静的回他道:“今年的雪真大。”
“今年是闰年,瑞雪兆丰年。”他道。
“原来如此。”赵歌棠缓缓转身面对他,稚嫩的面貌,娇小玲珑的身型,穿着红的鲜艳的喜服,有一丝诡异的违和感。
来人向他缓缓走来,倒把赵觉安弄得紧张起来,便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赵歌棠走到桌子前坐下,自顾自的端起碗筷,开始夹菜吃,一桌的素菜早已凉透了。她只吃了一口素菜,便被赵觉安阻了筷子,“菜凉了,我让她们去换些热菜来。”
“没事,还能吃。”她移开筷子,夹了一些素菜放在碗里,吃了几口,又喝了一口茶,却不见旁边的人动筷子,便为他夹了一块酥肉放碗里,且说道:“怎么不吃,你我从来没有好好的坐下吃过一顿饭,好不容易有了几乎,吃一些吧。”
“好。”他道。
赵觉安看着桌上的匕首,心头竟有些绞痛,吃进嘴的食物也味如嚼蜡。
二人沉默了一阵,他打沉静道:“我在临安城置办了一处宅子,等过了元宵,我们就搬过去,这样一来,我母亲就不会为难你了。”
赵歌棠笑了一下,问他道:“她们怎么办?”
“如何你不喜欢,我可以写休书,再每人给一处宅子,和一些银两,至少能让她们后顾无忧,棠儿,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她放下碗筷,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爱你。”他无比真诚的道。
赵歌棠突然看向门,问道:“他们都走了吗?”
“走了,今天来的人不多,也行是除夕夜的缘故吧。”他道。
“今晚是你的大婚之日,你和你的朋友们推杯交盏,有说有笑,可我却被锁在这小小方寸之地,没有自由可言。你却说,你爱我?难道不可笑吗?”她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知道有这一天,我一定不会做那些伤害你的事。”说到这,他眼里已经流出了热泪,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忽然占据了身心,害怕,茫然,苦恼,后悔,悲伤,五味杂陈的情感不停的在他心里来回流窜。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也就简简单单三个字,就能抵消你的所作所为吗?”她问。
“我不知道。”赵觉安望着她,“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可以,请让我用余生来为你赎罪,可以吗?棠儿。”说到这儿,他已经毫无底气,且弱了气势,像祈求哀怜的乞讨者。
赵歌棠,看了他一眼,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便难受的走向门去,她好似窒息一般,呼吸困难起来,好在门推开之后,一股冷风灌入她的鼻腔,才缓解了拿着不知何处而来的窒息。
赵觉安赶忙跟了上去,关心道:“天冷,风雪大,别着凉了。”随即将身上的袍子褪下,为她披上。
她闭着眼,任由那些雪降落到她暖和的脸颊上,融化成水,滑落她的衣裳上。
赵觉安始终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累了,真的好累。”她的泪与雪水融为一体,“我一直在和你们斗,不停的斗,斗到最后,一无所有,连自己也沦为了囚中鸟。”她忽然转身,恰好对上了他的注视的眼眸,心跳像落空了一个拍子似的,猝不及防的把赵觉安怔住了!
一会儿后,他弱弱的道:“棠儿,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总是对你患得患失,总是害怕你离我而去,我对你的离开,甚至恐慌焦虑。所以,一心急,就只能用这些办法来拴住你,让你永远离不开我。”他的话里充满了害怕和祈求。
可她,仍旧冷静的盯着他,“你爱我?”
他重重的点点头。
她冷笑了一下,摇摇头否定他道:“你不爱我!你怎么会爱我呢?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怎么会爱人呢?不,你从来没有得到过正常的爱,所以,你根本不知如何去爱一个人,你自以为是的爱,都是对她人的一次次伤害!你所谓的爱我,只不过是你用来逃离过去的一个幌子罢了。”
赵歌棠绕过他,又回到了桌子前坐下,嘴里仍旧不停说道:“你厌倦你的过去,你想摆脱。可是,靠你自己,又无法做到,所以你一直在找那个能让你摆脱过去的人。寻寻觅觅,换了一拨又一拨,她们倒被你当物件似的扔掉了。你认为我是你心目中的最好人选,便不择手段的伤害我,让我屈尊与你,可是,让你愿望落空了,落得一个两败俱伤。赵大少爷,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当你在放屁。因为你可恶至极!把一个人伤的遍体鳞伤,然后又故作深情懊悔,求得他人的原谅,这样的恶趣味,想必是熟能生巧,屡试不爽吧。”
她一边拽起匕首,缓缓靠近他,“你不是爱我吗?那就为我而死吧,为你伤害的那些人,去赎罪吧。”
赵觉安跪在了她跟前,无比卑微的乞怜道:“如果,让我为你而死,会让你好受一些。那么,我愿意。”
“好受?!你死了!我并不会好受一些,因为你残害无数人,你让我失去了一切,却妄想让我与你双宿双飞,你可是最后糟践人,最会让人不好受的,笑话!”说此,她将匕首抵在他脖子上,一道浅浅的血痕若隐若现。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