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心养了多月的天阶灵草终于派上用场,姜黄嚼碎吞进腹中,灵力暴增,世间功法可轻易调动。
灵草为媒,他短暂取得了力量,与安若素站到了同一高度。
安若素神色复杂看着姜黄暴殄天物,他种了几十年没种出来的天阶灵草,姜黄拿来当饭吃,不愧是开了挂的游戏制作人。
目光对上,寒芒出鞘。两大参透世间功法的高手不约而同采取了劈砍这样的粗浅招式,以力打力,既是试探对方实力深浅,也是全力以赴的证明。
一柄霜寒断剑,一柄遍地都有的铁剑,相撞之际滋出大片火星子,二人在巨响中齐齐后撤一步。
断剑依旧是老样子,裂纹嵌着冰,挨了这么一击连加深的迹象都没有。铁剑却是不大行了,剑中段凹下一个豁口,再挨一击恐怕得拦腰折断。
姜黄开场便落了下风,却不以为意,挽剑又冲着安若素迎去。
这次他终于动用了剑技,在安若素暴风骤雨的还击中巧妙周旋,化砍为割,保住了铁剑的完整。
如此往返百招,姜黄剑上留下九十七道划痕,豁口三十六道,目光却愈发炯炯有神。
安若素的还击也从一开始的绰绰有余变成旗鼓相当,他暗惊姜黄学习速度之快,须臾便能将一门新功法融会贯通。
第一百零一招,姜黄预判安若素的剑轨,以一个极其偏门的角度越过防守刺向安若素心口,目光泠泠却并不往深处刺去:“再来。”
铁剑消失在空中,姜黄手中出现一柄宽刀,单手试了试重量便再一次向安若素击去。
世间百兵,光在剑上胜过安若素一筹有何用?天阶灵草让他姜黄学会一切功法,岂是赢一局就能泯恩仇的?当年打不过安若素他只能忍声吞气,现在可得把怨气十倍偿还安若素。
安若素回过味来,知道自己是叫姜黄当磨刀石使了。
他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面对强敌输一次也就算了,若是输个几十上百次,真是枉在这个世界泡那么多年了。思虑至此血性上头,同样祭出一柄大刀迎上去。
姜黄再天才又能怎样?只要他安若素在十招内取胜,姜黄就翻不了盘!
如此打了一百局,姜黄五十胜,安若素五十胜,只等最后一件兵器一较高下。
武器照例由姜黄选,只见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团金属液体,沉默半晌终于舍得开口:“我曾经想送给池归一只弩,后来仔细想想,弩对他来说其实只是一种妥协,后来机缘巧合我看到些录像,终于找到了最适合他的武器。”
那团金属液体在他手中多次变化形状,最终凝成一把手枪。
手枪落在姜黄手中丝毫不显违和,相当标准的持枪姿势,装弹上膛眨眼间完成,有些东西已经养成肌肉记忆就再也忘不了。
安若素颇有兴趣地挑眉:“可这是你的世界,有保护机制我用不了枪。”
“那就套上防弹衣立正挨打吧。”
姜黄嘴上凉薄地说着,手上却利索地给安若素发了一个虚假界面。
安若素点进去一看,发现是《金属危城》进局选枪界面,手枪、步枪、□□各种型号应有尽有,不由感叹:“白芹到底是谁,你最清楚,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池归?”
姜黄神色淡淡,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动了一下,言简意赅:“他找的白芹,我不认识。”
于是安若素便不吭声了,取枪换了一身轻便装束,扎好头发便开打。
作为重度网瘾患者,安若素玩过的fps游戏不少,凭借绝佳的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他轻轻松松就能达到高段位水平。
但今天他遇上的是姜黄。
此人射击天赋高得吓人,采取极少躲避的激进打法,一枪不马全往安若素眉心钻,有时安若素只是从树后面稍微探了一点点头,不出半秒就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带得迎面摔倒。
要不是他有灵力护体,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饶是如此凶残姜黄仍不满意,抚腕喃喃自语:“太久没用,手生。”
安若素听得头皮发麻,敢情只有他一个人玩fps,姜黄和池归都是搞实战的是吧?
前面累积挨了数十发子弹,再挨姜黄一发他的灵力就撑不住了,子弹不比刀剑,一经出膛就是要见血的,认输的话安若素说不出口,咬咬牙决定冒险和姜黄拼正面。
不料待他做足心理准备冲出去,姜黄却收手了:“行了,枪是脱离这个世界的武器,我用它赢你是胜之不武。”
安若素皱眉:“既然开打了,为什么不继续打?”
姜黄卸弹收枪:“我只想试试手脚,再打下去,就得分胜负了。”
安若素一愣,现在的姜黄和他印象中那个咬住仇敌不松口的狼崽子好像不大一样了。
“突然发现我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你,作为师尊,你虽然不大称职,但好歹教过我一点东西。”
姜黄眉宇间的戾气一扫而空,伴随记忆的恢复,过往那个在不甘中挣扎的少年逐渐远去,他的心态开始变得平和,甚至注意到了往常不会发现的小细节。
“你早知道我身份特殊,为何不在入门前就杀了我?”
“我……”安若素刚说一个字就被姜黄打断话语。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想从你嘴里听到实话比登天还难。”
姜黄忽然笑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留我一命活到现在。”
“告诉我白芹的位置吧,你不是我的敌人,他才是。”
送走姜黄,安若素提着断剑沉默回寺。
路上碰到姜兴,中年男人拎着小凳,乐呵呵给儿子递上一捧白嫩瓜子仁,闭口不谈方才山上到底谁输谁赢。
安若素不接他的瓜子,闷声道:“你老是这样,话说一半,光看我笑话。包括回去见我妈这件事也一样,说什么害怕见到姜腾,明明就是怕出去以后拖累我妈和我。”
姜兴被他说得心头微动,想摸他的头,立马被安若素皱眉躲开了:“你的手刚剥过瓜子!”
便宜的父爱被儿子嫌弃了……姜兴仰头一把吃完手里瓜子,粗糙地拍拍手,强行搂住了安若素:“游戏里嫌什么脏?用你那个什么净身诀来一下不就好了。”
安若素被他突如其来的汹涌父爱噎得嗓子堵:“是清身诀!知道这里是游戏世界你还不赶紧跟我回现实!姜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到底回不回现实看我妈?”
他所谓的“最后一遍”说了好几年,没有一次奏效过,顶多只起到个威胁作用。姜兴拒绝了多久,他就“最后一遍”了多久,并打算一直问到姜兴同意。
这次也不例外,安若素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好啊。”姜兴点头。
“究竟要我做什么你才会同意……”
安若素习惯性说了半截突然反应来,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姜兴:“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
姜兴笑眯眯与他对视,胡子拉碴的老脸笑起来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没骗我?”安若素脸上一片空白,他突然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该笑还是该哭。
姜兴重重点头:“没骗,你爹我像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你要是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回现实。”
生怕姜兴反悔,安若素当机立断选择下线。
游戏内种种事情他都不在乎了,只要把家里这尊大佛搬回现实他就心满意足。
安若素替姜兴摘下脑机,现实世界的灯光暖乎乎照在脸上,姜兴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隔壁的妻子。
他努努嘴想冲呆呆望着他的妻子笑一笑,可惜他当了太久植物人,身体机能退化严重,脸上肌肉僵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若素不由分说又把脑机套在了他头上:“想说什么话用脑子想,我妈看得见字幕。”
姜兴安分了,莹白色的字幕如流水般慢慢出现在脑机显示屏,有点仓惶,还有点语无伦次,说来说去都是同一句:“抱歉,好久不见。”
安母眼眶瞬间湿润,不顾身子弱就要从病床上坐起来,安若素扶着她来到姜兴床边,母子二人一左一右紧紧贴着姜兴坚硬浑圆的脑机壳。
亮晶晶的泪水从脑机下沿淌出,消失在姜兴病号服的衣领。
“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温存片刻,姜兴哄体弱的妻子入睡,向久站在床边的安若素浮出一条字幕:“要是姜黄也能回来就好了。”
安若素摇摇头,目前游戏内的局面已经卡死,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姜黄不可能回得来。
他小声询问病床上的姜兴:“我劝了你那么多年你都敷衍我,为什么今天我和姜黄打了一架你才同意回来?”
安若素犹豫一瞬,承认:“而且严格来说,这一架打的很差劲,是我技不如人,姜黄再练个几天我就彻底打不过他了。”
脑机显示屏上浮出一串拥抱表情,文字跟在表情后面缓慢浮出:“我知道的,你把我送进净尘寺,从僧人香客口中介绍那个战无不胜的安若素,是想证明自己已经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
“但我始终没有实感,总是会想:那个永远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孩去哪了?连我都解决不了的姜腾,他真的能解决吗?”
“直到亲眼目睹你明知姜黄身份还选择与他一战,我才发现,你已经长大了,身上有着不可战而偏要战的勇气,这是你老爹我从未拥有过的。”
“所以我愿意相信,你一定能胜过姜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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