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抱回一个柜子,门板是玻璃。
“下面要是没有别的事,你的任务就是给桦桦搭一个小窝。材料你问问小韩。”
韩霜白正吃早饭,端着碗凑过来:“蛇怎么养啊?”
黎予诚实地说:“不知道。”
胡桦和简文衡友好交流了一会,这会正在自闭,蜷缩在笔筒里。
韩霜白又凑到它旁边:“宝宝?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窝窝呀?”
胡桦的脑袋埋在身体里,瓮声瓮气:“不要叫我宝宝。我想要自己的爬架,还要一个陶瓷窝。”
“陶瓷的?给你拿一个碗碗好不好?”
简文衡亮出手机:“它应该是想要这种。”
画面上的盒子里铺着木屑,架子上放着陶瓷蘑菇小屋,一条猪鼻蛇正盘在仿真树枝上,豆豆眼侧看屏幕。
蛇脑袋抬起来看了一眼,不情不愿地伸展些许:“可以要这样的。”
“要哪里不一样的?”
蛇椭圆形的脑袋上露出一丝赧然。
“我在育儿所的时候,老师会组织我们洗澡。”
韩霜白问:“你会不会被淹到呀?”
“它们脑袋不好使的,还会喝洗澡水。然后我就会被浪卷到它们嘴里……”
黎予慈爱地摸摸蛇脑袋。
简文衡说:“是有这个说法,要放个水盆。”
“以后就独门独户啦,还有院子。”
胡桦眯起眼,绕过黎予往韩霜白手上卷。
“你要木屑还是纸屑?”
胡桦盘在韩霜白手腕上:“要纸屑。”
“自己啃行吗?”
“?”
简文衡攥着手机,指节发白:“开玩笑的。”
“也行,不过这次就裁了吧,或者能不能买现成的……很费嘴耶。”
胡桦攀到韩霜白肩头,探出一截身子爬到黎予手臂,晃着尾巴游回简文衡身上。
“加油,大哥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当一个很好的饲养员的。”
黎予哼笑一声,韩霜白也摇头。
胡桦的箱子就安在办公室里。
它用尾巴勾在简文衡脖子上,呲啦呲啦地撕纸。
简文衡把蛇窝搭了大半,说:“你化成人形没准更快。”
“那就太小啦,呸。会不由自主地哭的。呸。”
“二十多岁,具体是多少岁?”
“我记不清耶。青丘和人间接轨之后,育儿所就开始用能工作的年龄来换算我们的年纪,很少有狐记得自己实际的年龄。”
蛇吐出嘴里的纸屑,人化地抬起头思考:“好像是二十**?没有记忆的时候主事大人就下来渡劫了,那应该只比妖妃大一点吧。”
“那你没准比我小,我马上就要三十岁了。”
话一出口,简文衡呆住,自嘲地笑了笑。
胡桦用脑袋顶他的下巴:“你们人那么早就记事了,有什么好玩的吗?”
“也有吧,但我不太清楚它们好不好玩。”
“为什么?活着的时候很穷吗?”
不等他回答,蛇头就伸到面前,胡桦吐着信子说:“那你来着啦!我听人说,唯处办的鬼超——赚钱的。要是有机会,咱们下去打听打听,学学人家怎么挥霍的。”
简文衡拍拍它的脑袋:“有机会一定。”
胡桦小狐狸似的蹭蹭他,转头时骤然收紧身子。纵然现在没有呼吸,简文衡还是被勒得一梗。
蛇身连忙松开,他跌坐在地,锤着胸脯咳嗽起来。
马文州无声无息到了他背后,伸出一只手。胡桦颤巍巍把厨房纸卷叼起来递给他,被连蛇带纸一起放在柜顶。
他把简文衡拉起:“有任务,准备出发。”
仅仅一次握手,同样冰冷的鬼体便刺得简文衡脊背发痛。马文州松开手搓搓指尖,拍拍他的肩膀。
胡桦爬回他肩头:“鬼走路真的没声音诶。”
“汐姐说,到了马老师这个程度,想去哪就去哪了。”韩霜白说,“没准他刚刚让自己的脚和地面保持了一微米的距离。”
“汐姐?她今天休息吗?”
“不是啦,是参加相亲。她是我们队医。”
韩霜白长叹一声:“是不是我以后也要经常出去相亲啊?省队起点太高了,找个外地的又不放心……”
王雨云从楼上下来,朝简文衡招手。
他跟着王雨云飘进门口的公务车,脖子一温,一圈白色的东西掉在车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胡桦摔得七荤八素,扭着身子发出嘶嘶声。
王雨云从前排探头:“要把小胡给我捂一会吗?”
胡桦立刻攀上座椅,缠到王雨云手腕上。
马文州从另一边飘上车,坐在简文衡身边。
简文衡前面的王雨云还在撸蛇。马文州搓着纸袋发出点动静,他回头问:“出发?”
“出发吧。”
卷宗是新打印的,还带着余温。王雨云专心致志地开车,马文州翻看卷宗,车上的气氛十分沉稳。
简文衡心里惴惴,视线穿过座椅看见胡桦正绕着王雨云的手腕转圈圈,也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他低头发起呆。突然一个急刹,简文衡直直穿过座椅,穿过王雨云的身体,落在了引擎盖里。他一转头,手正放在呼呼狂转的发动机中,不禁汗毛倒竖。
“啊!简哥,你没事吧?”
王雨云抱歉地说:“我刚才走神了,前车一个急刹就……”
莫名坐到副驾的马文州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坐副驾。”
简文衡手足无措地爬回座位,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唯处办的工作环境很宽松,至少B省省办是。你看黎予那样就知道,肯定严肃不到哪去。所以不用太拘谨,你同事的智力水平大多停留在那条蛇的程度。”
蛇探头:“嗯?”
“今天是做西郊一桩杀人案的辅助工作。”
马文州回到后排,捡起卷宗:“地点在未开通的一条东西向主干道内。自八日前杀人案发生之后,陆续有群众目击疑似被害人的鬼魂。因为监控已经铺设完成,没有发现嫌疑人。接渡方面也已经把被害人送走了,就联系我们来看看。”
王雨云问:“未开通的主干道,为啥会有群众目击?”
“未开通是因为区域内部分配套工程没有协调好,至于群众目击。”马文州抿嘴,“相关部门说,去了就知道了。”
横跨半城,到达时正是傍晚,阴鬼开始活动的时候。
路边停着一辆警车,三双眼睛都落在唯一的活人身上。王雨云寻出证件,深吸一口气上前去。
“你看过我们的简历,有什么感想?”
简文衡转头,马文州直挺挺站在车边,没有上前给王雨云撑腰的意思。
简文衡实话实说:“我只简单浏览了一遍,没记住多少东西。您和黎队的经历很丰富。”
“凑合吧。我和黎予都有相关的学习经历,做到这种程度只是意料之中。我更好奇那些没学过的人和鬼。”他说,“比如你和雨云。”
王雨云跟在警官身后往他们的方向走来,脸上带着微小的如释重负。
“雨云同志好像参加工作不到半年?”
“两个多月。刚工作的时候碰上狐鬼案,后面我来,黎予就不乐意带他了。”
王雨云跟警官交流两句,朝他们这边打手势。两人跟上去。
“那小子要是干到死,我就把家底都送给他。”
“雨云同志吗?”
“黎予。直接休了一个月婚假,上面还真批。不知道以为他们家要两年抱三窝。”
注意到简文衡脸上的疑惑,马文州搓搓手指:“我比你们大二三十岁,思想会老套一点。”
胡桦说:“唯处办很缺人的吧?本来就会克周围的普通人,血统还越来越稀薄了。”
“以后估计要提高阴间鬼差投胎功德。”
王雨云正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我们今天人手充足。”
警官的表情一下奇怪起来,王雨云吞吞吐吐:“鬼手……小桦没有手……”
警服衬衫顿时湿了一大片。
“总之,我们先去看看案发地点和目击地点吧。”
胡桦在脖子上嘶嘶吐着信子,问:“有受害人的东西吗?”
“法医鉴定结果表明这里就是第一现场,现场痕迹鉴定结果同样支持这个说法。但没有发现嫌疑人的DNA,也没有发现具有指向性的其他痕迹。”马文州说,“进一步的东西,他们没给。”
胡桦倒吊着问:“那我们要辅助什么?”
“辅助辟谣吧?受害人已经离开了,总不能还在这。”简文衡看着路边未建成的楼盘和远处的平房说,“这边住的年轻人应该不多。”
“受害人是这附近的农民,女性、丧偶。新开发区规划的时候把地划走,老太太就每天接送孩子,社会关系很简单,婚后一直住在这一片。”
“仇杀?情杀?无差别杀人?”
“那就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了。”
路口的积沙上还留存了不少形态各异的脚印,路上空荡冷清。
王雨云看着路边一条斜向断头路,语气感慨:“我以前也住在这一片,马叔知道。”
警官问:“马叔是谁?”
“是同事,一直看着我长大的叔叔。”
“嗯,你小时候经常被你哥往这边拐。”马文州说,“不过现在已经开发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那边原来是石桥吗?就是往林庄去那条?”
“偏了,原来的路是东北西南向的,在十点钟方向。”
“诶,这么偏。”王雨云说,“话说目击者住在哪里,方便让我们见见吗?”
警官说:“目击者是这边的一个老太太,姓黄,住在东边老居民区的巷子里。”
马文州说:“是你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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