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城乡结合部原本代表了老城区扩展的边界，近些年地价水涨船高，拖到两年前才开始大规模开发。

警察等王雨云接话，没想到气氛忽然沉闷下来，不禁问：“出什么事了？”

“对你们办案帮助不大，但跟唯处办的关系提升了。”

警察眼前一亮：“黄老太太在唯处办有什么记录吗？”

“没有，是工作人员家属。我们这个部门，血缘关系起到的作用比较大，所以得特别注意一下。”

“那你们去走访，她应该能更配合些。之前录口供的时候虽然很多细节都能对得上，但她总给我们一种不太愿意交流的感觉。”

“还希望你们能理解，毕竟这方面确实有些忌讳，对别人说多了不好。”

“理解理解。”

警察用随身的纸笔写下一串字，塞进王雨云手里：“这是她家的地址。”

王雨云沉痛：“好，我们会尽早去拜访的。”

案发地点在道路中段，背靠一片紧窄的树林，周围是未开发的荒地。周围居民零散地开垦了部分，种上了芝麻。

简文衡问：“为什么这里会忽然有片树林？旁边都是开阔地带，这是杀人抛尸的唯一地点了吧？”

马文州答：“B省的农村地区如果有零散种不了东西，或者常年荒废的地块，就会拿来种树。十几年或是几十年之后砍掉也好，当作和邻居的分界也好，都很好用。”

王雨云补充：“路边也会种，防止车直接冲进地里。这片，我记得应该是那块三叉口边的吧？”

他回头，警察一脸尴尬地点头。

胡桦用尾尖点点简文衡的肩头，简文衡会意，把它放在王雨云肩上。

“空气里除了**的味道，就剩下一点血块味了。现场还有收不起来的块块吗？”

王雨云指正：“那叫人体组织。”

“我还是小孩子，不知道啦。”胡桦晃晃尾巴，“我要下去闻闻。”

胡桦往密林中爬去，片刻后便不见踪影。

警察问：“你们的法器是针对什么的？”

“法器？可多了，你说什么方面的？”

“刚刚那条小蛇？”

“它，类似于警犬吧。你们没有凶手的东西，它很难发挥作用。”

他接着小声嘟囔：“对不起珑哥我还没看出它有别的用没有说你是警犬的意思。”

警察问：“你说什么？”

“一段虔诚的忏悔。”

一根银色的线条在草丛中若隐若现，默默爬回简文衡身上。

“剩下的人类组织都很小，闻起来是同一个人的。血沁进地里了，没有别的发现。”

王雨云问：“现场真的没有发现别的东西？比如鞋印之类的，哪怕被后来发现现场的人破坏了？这样的案件如果是预谋已久，受害人不应该毫无察觉啊？”

马文州说：“首先不要高估别人。做不到这件事的人很多，比如你自己。”

胡桦不安地蹭蹭：“刚发生的时候，地应该是潮的。现场有很多很多血。”

王雨云从马文州手里拿过文件，现场的图片未经处理，乍一眼看去却诡异的平和。

老妪身穿棉布上衣，面朝下倒在地上，衣着整齐。如果忽略她背后微微渗血的Y字形刀口，似乎就趴在自家床上。

胡桦说：“这个人下面，全都是血。”

王雨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问：“出血量超大吗？”

胡桦重重点头：“超大。”

简文衡站在王雨云身侧，仔细观察着照片，问：“为什么后面看不出有流很多血？”

王雨云颤着手翻到下一页，差点把文件扔出去。

他哭丧着脸：“为什么前面会被掀成这样啊？”

女尸极其干瘪，胸前的血肉被无差别掀开为一个倒三角形，如果与后背进行对比不难看出，原本的Y的三个端点成了三角形的三个顶点，血肉被全数掏空，器官在骨架中无依地耷拉着。边界之外的部分则出奇完好，甚至能看出脂肪和肌肉的分层。

简文衡疑惑道：“奇怪，如果是什么献祭，不应该要器官么？”

“牠*失手了。”马文州说，“大概没想到最后会造成这么大的出血，弄下来的东西不一定能用。”

王雨云说：“为什么忽然就往献祭去了？不能是无差别杀人吗？”

简文衡思考：“牠要这么大块肉干什么，留着榨人油吗？”

马文州说：“你跟黎予去过屠宰场，他们会在这种地方杀猪吗？”

王雨云眼含热泪摇头。

“死因是失血过多，不符合我们部门的目标群体。”

“就不能是邪/教吗？”

“一般人做不了这么干净。”马文州说，“你问问，他们调查时的思路。”

王雨云问：“你们的凶手画像是什么样的？”

简文衡看马文州眉梢一挑，心里默默记下，问：“我们一般介入这种案件，都是什么情况？”

“精怪作祟，思想扭曲，阴阳对接，诸如此类。毕竟唯处办的名称里还有预防。”

“创口很大，看起来也太过整齐了。马老师，你觉得凶器是什么？”

马文州偏过头瞥他一眼。

“你的看法？”

简文衡斟酌：“很锋利的刀？凶手一定很熟悉人体结构，也很擅长解剖。”

“如果按照这条思路，屠户。但一个神志清醒的人很难毫无芥蒂地杀人，现场也绝不会如此干净。”

“既然如此，能够基本排除仇杀了？”

两鬼对视一眼，不禁都笑了。

和警察交流后安静许久的王雨云蔫巴发声：“确实。他们的观点是，凶手从事医生之类能够经常熟悉人体的工作。”

简文衡打了个响指。

“但这里有个天杀的悖论啊。”王雨云指向女尸正面的照片，“洞是开在前面的，人是面朝下的，为什么血也压在下面？”

简文衡说：“先造成贯穿伤，伤及大血管，等受害者死亡后才进行了开胸？”

“可是，血不是这样的。”

胡桦点点马文州放在文件上的右手，他向后翻页。

这是一张和第一张照片同角度拍摄的照片。拍摄时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光线正好，氧化后的血液将地面染成黑棕色。

如果将两张照片重合就会发现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简文衡后退一步，声音染上一丝颤抖。

“为什么……血迹是那个倒三角的形状？”

王雨云深深叹气，三人一蛇齐齐转头，看向警察。

“呃，雨云同志，怎么了吗？”

王雨云抓狂地搓自己的脸：“你们以后找唯处办干活，能不能直接把原因说明白了啊！这关我姥姥什么事！”

警察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这也是上级规定……因为家属态度强硬，尸体昨天已经火化了。但最近有检查，上面下了指标。我们查过了，边界没有问题，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们。”

“怪力乱神从一开始就应该找唯处办，而不是现在拖到直接找省办啊！”

马文州问：“你要怎么办，找黎予还是？”

王雨云无助地放空：“明明马叔你就能办了。找黎哥，他会看不起我的。”

胡桦问：“为什么你找妖妃，他会看不起你？不爱上班不是很正常么，我刚上了半天班就不爱上了。”

简文衡默默捏上小蛇嘴。

“那你待在这，我带小简熟悉一下，注意安全。”

王雨云指尖打火：“我真的会很注意的。”

简文衡跟在马文州身后两步进入树林。

“能闻到么，淡淡的腥气。”

简文衡深吸一口气，尴尬地摇头。

“没关系，我也闻不到。”

沉默弥散开来，简文衡后知后觉地弯弯嘴角，又想起对方在前方看不见，笑了两声。

“办事员其实是很笼统的称呼，上面的叫办事员，下面的其实还叫鬼差。你和我只是在B省办工作而已，工钱是下面发。”

他在两树之间站定，简文衡跟着停下。面前的构图极其熟悉。

马文州指着脚下的地面：“这里，是之前放三脚架的地方。”

简文衡蹲下身，地面的杂草中有轻微的倒伏，三点均匀。

前方就是命案发生的地点。

地面的深色爬满了虫蚁，空气中能够听到轻微的昆虫嗡鸣。

马文州拽着他走近两步，直接把他的手贴在那块地面上。掌心传来光斑照耀过的微微暖意，虫蚁在掌中穿过却无法触及。

马文州说：“熟悉这种感觉。以后你会有很多时间跟这种感觉打交道。”

胡桦在简文衡脖子上乱爬，大叫道：“你们不会要到地底下去了吧？我会被留在上面的，我不要离开老简！”

马文州指着胡桦，平静道：“尝试把这个小东西变成你的一部分。”

简文衡皱起眉，下意识把胡桦拿到手里。银白色的漂亮小蛇面朝他吐着信子，他问：“是要把它咽下去吗？”

“你是鬼。”马文州的声音冷了几度，“如果你愿意，可以把自己的肠子拿在手里玩。随便塞在哪就行。”

见简文衡没有动作，马文州说：“这个小东西开了智，塞起来是难一点。不如你在地上拣个小玩意试试？”

*牠：仅为不分性别、性质的代称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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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倒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