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江源夏季长,暴雨又多,过了午后天气就阴沉下来,让人防不胜防。

戚白去了趟何局办公室。

何局觑了他一眼,试探道:“我让人帮你找的房子怎么样?”

“挺好的。”

何局轻轻咳了一声:“离市局近,工作方便,环境也还可以,一梯两户,邻居……不吵吧?”

戚白诚实道:“有点吵。”

“……”何局充分相信,戚白打从住进去还没敲过对面的门,他清了清嗓子,从抽屉里取出厚厚的一只牛皮纸资料袋,递过来道:“这是裴临的资料。”

市局给的资料确实很全,从姓名生日到家庭住址,从高中打架受的处分和实习成绩一样也没拉下,戚白一眼扫过,掏出手机确认了下,有些意外,今天居然是裴临的生日,也是他妈妈的死亡日期……

“之前您说有人跟踪过他?”

何局沉默片刻:“在五年前的那次打击跨境走私的行动里,咱们江源市出警最多,行动也取得了很大的成果,但裴临始终认为那次行动是事先被算计好的,而他妈妈死亡就是其中很关键的一环。”

戚白的声音发沉:“是我的问题。”

何局忍不住提醒道:“戚白,你的治疗已经结束了。”

戚白忍不住抿了下唇,目光看向别处:“所以他从来没放弃过追查,尤其是可能与我们缴获为同一批的那些枪支。”

何局很轻微的点了下头。

戚白握住牛皮纸袋的手一紧:“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屏幕上的照片向左一滑。

赵传雨,大学学历,一身东拼西凑的名牌混搭,长得倒是光鲜亮丽,很容易就能吸引到许时良这种暗恋同桌的小伙子。

不管问什么,赵传雨的回答永远都是:“我没杀人……我不知道……我早上才回家。

叶然跑了两间审讯室才找到裴临,被他黑漆漆的目光触的退了半步,撞在了戚白身上。

“对、对不起!”叶然回头,惊恐,九十度鞠躬,差点一头撞门框上。

戚白帮他挡了一下。

绑匪尸体和枪支的检验报告也出来了,枪上除了绑匪和一个未知指纹外,竟然还有死者许时良的指纹,更奇怪的是,许时良卧室中的一件常用衣物中竟然带有硝烟反应。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使用过枪支……

高航从审讯室里被叫了出来,转了半圈,抚额骂道:“卧槽!这到底是什么千古谜案,绑匪和人质全死,绑匪比人质先走一步,死前都用过枪,死者老婆和母亲都有嫌疑,同时都有不在场证明。“

他挠了挠头发,崩溃道:“综上所述,人特么不会是我梦游的时候杀的吧?”

裴临百忙之中拍了下他后背:“能正常点吗,脑子不受控就出去清醒清醒。”

这沙发对裴临来说有点矮,显得两条长腿放不下似的,他手里捏着报告,和翘腿坐在另一端的戚白仿佛隔了个太平洋。

高航可不敢凑过去。

唐心道:“赵传雨是第二天一早送死者去医院的,如果是计划好的时间,那应该会在死者死亡后不久就把尸体安排好,凭她一个人,没那么大力气吧?”

叶然小心翼翼的举起手:“应该是从楼道走的,我查过,那个小区除了电梯,只有楼道的一层有监控,三个月前还坏了。”

裴临的视线却始终凝结在那份枪支报告上,他手指一蜷,似乎有点想摸烟,但很快忍住了,小声道:“GLOCK 17……”

戚白的眼睛一下子睁开,身体都稍微坐直了。

高航懵逼:“啥?”

裴临给他们传看:“国内的警用枪大多是……”

他话说一半,手机就不讲道理的震起来,随即被他按掉了,戚白一瞥,只见上面备注的是个爹,他看了眼裴临,见他快速按了几个字‘不回去,没空’。

“国内的警用枪大多是92或者64,所以这只证物枪不是警用遗失枪支,至于来源……”

高航和唐心对于枪支的理解,大概是认识警用枪,能开弹,按下扳机后发射天马流星拳,准心随缘,生死看命的程度。

报告传到了戚白手里,他只看了一眼就递给叶然。

裴临话说了一半,忽然没有继续下去,只盯着戚白刚刚递走的报告。

“GLOCK 17,原产于奥地利武器公司,最早是北约军用手/枪之一,曾一度替代过P38,9mm口径。”戚白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裴临见他一反常态的主动开口,有兴趣的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境外来的?”

戚白在说与不说之间只犹豫了片刻,摇头道:“不会,国内对于枪支的管控很严,普通人不可能从国外走私,而且这一款的型号比较老,生产年份很可能在2005年之前。”

高航被他一眼看透生产年份的操作秀傻了,一时没了反应。

裴临抬头示意:“那你有什么建议?”

“涉及枪支,我建议……将这个案子移交给缉私的相关部门。”

房间里一时鸦雀无声,就连叶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裴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戚白:“我说将这个案子移交,刑侦部门的主要责任是要案侦破,走私枪支牵涉的问题比较多,行动风险大,最好交给其他部门。”

‘砰’的一声,裴临将传回来的资料仍在桌上。

高航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裴临深吸了一口气:“重案转到刑侦后,除非有特殊理由,否则不会转出,就算这个案件涉枪,最多也是两个部门联合办案……刚才的话我只说一遍。”

戚白:“重案是重案,走私案是走私案,涉枪案件的危险性和复杂性和普通案件不同,需要交给更专业的人来做。”

“戚白,如果你不想做这个案子,可以出去,但是对于刑侦来说,没有想不想,愿不愿意,这个案子里死了人。”

戚白没等他说完,已经主动走了出去。

高航冷汗直冒,道:“老大,他可能是个新人不知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个新人了?”裴临打断他,缓了好一会才继续道:“这案子一个是时间线,一个是枪源,还有就是死者的妻子赵传雨,之前勘查现场的时候,次卧房间中有明显的清理痕迹,说明房间里可能有其他人住过,不排除婚外情的可能。”

高航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那回头我跟小叶去查电梯和楼道里的摄像头。”

裴临补充道:“到24小时就把赵传雨放了,派人看护,特别要注意她平时都接触了什么人。”

会议结束后,裴临又在隔间里坐了会,他打电话给扫黄办的时候,那股礼貌客气亲热劲,仿佛刚才生气的不是他。

“喂……傅哥,嗨,这不都是案子磨人么,对……就夜场涉枪的那个案子,我们接了哈。”裴临打着电话,路过戚白时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的视线一触即分:“嗯,对,放心放心……我们肯定按流程,多谢,下次请你喝酒啊。”

戚白盯着裴临回了办公室,默不作声的趴在了办公桌上,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第一次见到裴临时那副莽撞的样子,想起他偷偷摸摸的去过特警队办公室,还有他母亲被挟持时,不顾一切冲进火海的样子。

刑侦办公室里充斥着文件传阅的声音,戚白闭了会眼,醒来发现周围已经没人了,只有裴临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外面阴云压墙,随时都要下瓢泼大雨的样子。

戚白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伞,犹豫片刻,放进了办公室门口的伞桶。

裴临手机一震动,从文件边缘滑了下去,尸检报告也一起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捡,一头撞在了办公桌上:“喂……嘶!”

“是我,你小子还在办公室呢?”

裴临的动作跟着电话一起停下了,只能听见窗外的雨落声。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回来吗?”

“……不了,您知道我不过生日。”

裴临挂掉电话,等待屏幕暗下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事实上,他每年今天都会收到一通电话,也知道家里为他留了一桌好菜。

只不过他没脸回去,所以只能浪费了。

闷雷滚滚,裴临收拾好各种资料,听到了倾盆而下的雨声,他‘嘶’了一声,蛋疼的想起自己没带伞,从办公室到停车场得走五分钟,够淋成落汤鸡的了。

一根烟的时间,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裴临自认倒霉的叹了口气,忽然发现门口有把伞。

裴临开的并不快,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他一眼就认出了巷口那辆车——这不是戚白那辆只能走S曲线的车吗?

戚白刚搬来几天,原住户把车位出租给别人,直到月底,他都没办法把车停进小区。

巷子里没灯,地方又相对隐蔽,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他刚停好车就被两个小混混拦住了。

小混混结巴道:“你…别动,打、打劫!”

戚白只好道:“我是警察。”

另外一个冻得直哆嗦,还横:“少废话,你特么警察,老子还公安局局长呢!把你钱包,手机,还…还有银行卡密码交出来,交出来就放你走,快点!”

小结巴道:“就是!别、别逼我们动手!”

“……”小结巴快哭出来了,吭哧道:“哥…咋办,他不给钱,也不跑,咱…真打吗?”

“……”

“噗…”裴临忍不住笑出了声。

戚白回头看到他:“你怎么在这?”

裴临慢悠悠走过去,嘴上噙着笑,将伞往他手里一推。

两个小混混手里带着没开刃的刀,见他二话不说就要动手,给吓够呛,一边吼一边挥舞着拳脚:“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活雷锋呢!打!”

对面还没反应过来,裴临已经一脚将那结巴踹飞了,紧接着一个过肩摔,他今天心情很糟,不愿意直接抓人,一直快乐执法,戚白险些被误伤,偏头躲开水,站远了些。

雨伞沿上的水滴滴答答,在脚下汇成一片,带着舒心的泥土味。

裴临从身后掏出手铐将这两人锁了,顺便拨通派出所的电话,让他们速度过来,该拘留拘留,该教育教育。

那二位蹲在地上,没想到他俩真是警察,啜泣道:“哎,警察叔叔,不是……警察哥哥,我俩今天真是第一次干,下这么大雨,家又住得远,身上没钱打车了。”

裴临用那种为人民服务的语气道:“没钱回家是吧,没事啊,我这不送你去派出所么,免费。”

他俩立马闭嘴了。

裴临伸脚扒拉了两下小混混,他头发湿了,张扬跋扈的翘起来。

裴临回头看了戚白一眼,半是责怪半是埋怨道:“下这么大雨,不带伞在外面瞎溜达什么呢?”

戚白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裴临晃了晃伞:“你家住哪,我先送你回去。”

戚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路走回去,等站在门口,裴临才发现他不是送回来,是回家了。

戚白掏钥匙开门,发现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默了默,提醒道:“裴队,私入民宅犯法。”

裴临于是往他家墙边一靠,指着身后,挑眉道:“我就住你对门。”

戚白怔住了,这才明白何局说的‘方便工作’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信?”

戚白看见对门贴了一副对联,上联:老夫聊发少年狂,下联:一支红杏要出墙,横批:脱单有望。

他飞快眨了下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些没节操的字眼扔出眼眶似的,点头道:“……我信。”

裴临笑笑:“我这又是护花又是送伞,就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嘴上这么说,关门的时候倒也没拦,还往后退了一步。

裴临淡淡看着他关门,手里拄着根孤零零的雨伞,此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发捎还在滴水,渐渐在脚下淌成一片。

有那么瞬间,看着挺像只湿了毛,无家可归的流浪犬。

戚白的手还真就停住了,片刻后给他让了条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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