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剑撕拉一声彻底扯毁唐玉衣裳，闪电般迅猛而不容抗拒的向唐玉劈去。

问话的是唐玉，杀人的是另一个“他”。

往常只有问话的是旁人，杀人只有唐玉的份，今日刚刚反了过来。那人一言不发，直接朝唐玉杀了过去。

那剑来的过于快，唐玉还未及躲闪，只听见一声断玉铿锵，他头上一松，张手接住了半截玉簪，整整齐齐的断口，还有丝丝缕缕的发飘落。

那剑，是警告。

唐玉平生，第一次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眉目一厉，手心微动，那人猛的一闪身，窗棂砰的一声爆开，唐玉的柳叶落在地上，铿锵有声。

两个人初次交锋，到底是那人占了上风。

“我是唐玉，你是谁？为什么装成我的模样？”唐玉一手捏住阿飞的剑，那剑冰冷的刺骨，浓重的血腥叫他皱眉。

“我没有名字，我也没有装成谁的模样，我生来如此，没有名字，就这个样子。”他的声音如他的容貌，冷峻轮廓上描绘着凌厉的线条，整个人俊美的叫人生惧怕，声音也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生硬而冷，没有一丝拐弯抹角。

他的眼睛落在唐玉脸上，不带着任何感情，分量不轻不重。

“你……”唐玉眯起眼一咬牙，余光瞥见剑光他闪身躲过，原来是那边众人不对劲，已经杀过来了。

“这两个人阿飞都不是什么好的！一个屠人满门，一个杀了殷家两兄弟还伤了香帅，别让他们跑了！”

“抓起来！大家上！”

一霎时人家围住客栈里里外外，唐玉摆出迎敌的姿势，紧紧的挺着脊背，浑身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现在一没有唐门暗器在身，一没有半剑一刀，不敢轻敌。

一剑横劈过来，激起风声如浪，唐玉熟悉的闪过，一脚踹开旁边偷袭的人，整个人往后一顿，撞到一个结实精瘦的背，他下意识朝那人死穴袭去，却被反手拿住。

阿飞捏住他手腕一瞬，没有丝毫怜惜的扔掉，与此同时那破剑已然刺穿他人的身体，血溅到他和唐玉，又被阿飞猛然转头甩掉，他仿佛一个杀人机器，没有感情，什么人，老人壮年到他眼前，他冷漠的避开攻势，然后盯准他薄弱的地方，一击致命。

唐玉擦掉脸上血，脸上平添妖异颜色，他语气倨傲：“你我先杀出去，我有话问你。”

阿飞不回答，只是杀人。

唐玉和他背靠着背，借着他保护自己，替他挡去后面的袭击，然后夺过死人的剑，也厮杀起来。

他放弃了花里胡哨的剑法，只寻人不注意时候，痛下杀手，一个接一个的杀过去，一番恶战下来，他们身边倒了十几具尸体，而他们身上却没有什么大伤。

那几个为首的杀的最凶的，都倒地不能起了。其余的人，都有些发怵起来。

“还有谁要来吗？一起上得了。”

唐玉一步向前站出来，把阿飞甩在身后。

“你们…别太得意…”那些人面面相觑，有些胆怯，唐玉向前一步，一弹手中剑，拎着一个死人的衣领，用他的肩擦肩上血。那些人赶紧后退。

再退，撞见了一个人，他们一回头，仿佛看见了救星。

“楚大侠！求求您出手吧！把这两个无法无天杀千刀的东西抓起来吧！”

他们纷纷躲到楚留香身后，楚留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推到唐玉面前。

唐玉瞥他一眼，扔了死人，挽一个剑花，直指他咽喉，笑的天真无邪：

“楚大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别得意！拿剑对着我们楚大哥的人，都已经死了。”胡铁花从楚留香身后窜出来一个头，然后猛的缩回去。

“是吗？”

“是。”

唐玉也不收剑，只是眨眨眼睛：“那你舍得杀我吗？”

楚留香展开扇，微微一笑：“自然不敢，”说着他回头，对着大家说：

“大家也看见了，唐玉和阿飞不是一个人，却能长的这样相似，世间之事无奇不有，万一有别的人顶着他们长相做了坏事，你们岂不是错怪了人，都冷静下来，我们先查明白殷家堡的真相，如何？”

楚留香还是十分有话语权的，大家纷纷点头。

“这样吧，阿飞的事情已经我马上去通知了小李飞刀，请他从塞外回来。阿飞和这位姑娘先暂居在这里，等李兄弟来了，自然会查清事实，给大家一个交代，如何？”

楚留香其实也是给那些人一个台阶下，他们不下就是傻子了。

“那好！你们不准跑！楚大侠你可得看好他们！”

那些人嘴上说着不准别人跑，一个个跑的比兔子都快，连武器都顾不得拿，连滚带爬的走了。

“哎，我答应了去你那里了吗？”唐玉抱着剑，眯着眼睛看楚留香。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先弄清楚事情真相，还阿飞和姑娘一个清白，我相信你们都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不然过半个月武林大会，各方豪杰都来可就不好玩了，到时候如果有人混淆视听，叫你们成了众矢之的，那可就麻烦了，毕竟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行吧，那我和这个冒牌货……”唐玉以袖掩面，打了个哈欠。

他转身去看那个人，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人呢？”唐玉纳闷。

“你在问阿飞吗？”

“阿飞？他叫阿飞，是什么人？”

“是，他是小李飞刀最好的朋友，他叫阿飞，别人都说他残忍的像个恶魔，可他杀人的时候，那神情分明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他这辈子只在乎两个人。”

“哪两个？”

“李寻欢，还有一个是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

楚留香说完抬头，唐玉也不见了。

*

“阿飞！”

唐玉早就去追阿飞了，他高声一喊，朝着阿飞的方向奔去。

阿飞脚步也不停，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驻步。

“你听不见吗！人家喊你！”唐玉三两步跑到他身边，和他肩并肩的走着，他明明是肆意的语气，偏偏能甜腻的叫人心里一酥。

阿飞理都不理他。

唐玉眨眨眼睛：“你就不好奇吗？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和你长的一模一样？”

他路过小溪，弯腰低头，掬一捧清水洗去脸上胭脂水粉，水珠滑过他光洁皮肤，顺着他鲜红衣裳滴落，沾湿了他的衣领。

洗过脸的唐玉，越发的水灵了。

阿飞看也不看他。

“我们不像。”

“哪里不像？”唐玉拉住他衣袖：“你看看水面，还分得出来那个是你那个是我吗？”

小溪里面洒满月光，粼粼水面映出两张脸来，几乎要融在一起。

“我总感觉啊，我们是亲兄妹，一母同胎的亲兄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血浓于水。”

唐玉伸腿轻轻点了点水里的阿飞，把阿飞倒影弄的碎不成样子，然后轻轻抚上他的脸，直视着他：“你看影子里面的我们，一模一样，融成一个了。”

凌厉的剑风袭来，溪里溅起水花，飞沫四射如惊涛拍岸，阿飞冷冷的斩了，下小溪中流，断开两个人倒影，弹去水珠一脸漠然。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有，那就是我想杀你的关系。”

“哦？你若杀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唐玉歪头一笑，背后暗暗摸上那把剑来。

“我不杀你，是留着你有用？”

唐玉靠近他，抬头看他，鼻尖几乎触着他坚毅下巴。两个人靠的极近，胭脂花香和野性味道纠缠在一起。

“留着我有什么用？男人留着女人不杀，无非就是两个用处，做饭，暖床。”

“可我不会做饭啊，你看我的手。”

他伸出那修长好看的手，每个手指都是被上天雕琢过的美玉一般。

“那你不留我做饭，留我…做什么呢？”

他猛然靠近阿飞，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朱唇弯起好看的弧度。

而背后，他悄悄按出从死人身上摸出来的匕首，捏紧锋芒。

“我没有…”阿飞别过脸去，皱了眉。

他不杀唐玉，是因为有人冒充他屠杀了殷家堡，他怀疑是唐玉做的，他要要留着唐玉，对峙大堂。

这是李寻欢教会他的，不要总是想着杀人，有的人要留着才能杀。

“无趣，有没有女人说过，你很无趣？我倒想知道，你什么时候都这样闷的吗？”唐玉微微一挑眉，语气暧昧了起来。

阿飞忽然顿住脚步。

他想起来早上出门时候，仙儿说的话。

“阿飞，你和我说说话呗？总是这样闷着，怪无趣的。”

仙儿不止一遍说过这样的话了。

他也想和仙儿说话，想和别的男人一样逗得仙儿乐不可支，笑的前仰后合，脸上浮现好看的红晕。

但是他不会说话，从小便是和狼一起长大，语言已经退化成了简单交流的工具，他很难表达出自己的感情。

唐玉看见他反应，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不知道这个冒牌货，看上的是什么人物？

林仙儿？武林第一美人？他当年就是唐家堡的一枝花，他还没说话呢，就有人敢开口？

他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个什么大美人。

“阿飞，你是不是要去林仙儿住的地方？”

阿飞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脸上红晕出卖了他。

唐玉微微一笑，手指捏着匕首锐利的尖端不说话，拨开重重迷雾，他看着阿飞远去的孤独背影，一把捏住风吹落的树叶，捏的粉碎。

孤独的东西，格外有魅力。

何况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很难不让人想着迷，想控制，想占有。

*

冷香小筑

“阿飞少爷回来了。”

侍女转过层层屏障帘幕，林仙儿梦中惊醒，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那男人兀自抱住林仙儿，把脸放在白腻圆润的沟壑中肆意揉蹭：“还早呢，这就赶人？明早不来一发？”

“还来，命都没了。”林仙儿推开他，笑唾一声：“王八蛋，前面走了你爹爹，后面又来了你，这两日折腾死我了。还不死？”

说着她拿红艳的丹蔻指点一下男人胸口，朝外面望了一眼：“他回来了。”

“谁啊，天王老子回来了我都不怕…”

“阿飞…”

“仙儿我改日再来找你！”

唐玉蹲在房梁上，噗嗤一笑，他翻身下屋，走过影壁回廊，看见几个侍女拦住阿飞去路。

“阿飞少爷，小姐已经休息了，她练了一天剑，累坏了。您也去休息吧，明早小姐再见您。”

阿飞有些郁闷的点点头，回到了自己房间。

唐玉看见人走了，自阴暗出走出来，低头笑：“玩了一天剑还差不多，什么武林第一美人，第一破鞋还差不多。”

若是武林第一美人这个德行，这名号，他不争也罢了。

不过想到这个阿飞，居然被这么个破鞋蒙在鼓里，他有些生气。

往常他一生气，就想杀人。

但是今天他不想杀人，因为他找到了比杀人更可乐的事情。

他想玩阿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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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