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了悟

薛行吹着口哨踏进秦涛的公寓。秦涛原来瘫在沙发上,一见他回来就坐起来,顺手抛给他一支烟,给他点上。

秦涛瞄了瞄薛行的脸色,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对小白鸽开始有意思,才陪她一起来Z市。没想到你喜欢的是黑玫瑰啊!”

小白鸽是S市军分区白政委的独生女儿白歌,暂派在薛行他们驻地做军医。白姑娘长得白净水灵,私底下士官们都叫她“小白鸽”。秦涛虽然早已退伍,但战友们休假经常跑他这边玩儿,所以小白鸽对薛行芳心暗许的事,他早就有所耳闻。

“别瞎说,”薛行弹弹烟灰,捏了下后脖子,“白医生来这边开会,我们顺路,就一起搭伴过来而已。”

“哦,”秦涛歪嘴笑了声,“那这朵黑玫瑰是咋回事呀?”

薛行推了他一把,“干嘛,退伍了就改行做警察啊?刨根问底的。”

秦涛看他那春风得意的神色就知道他上了心。他悄悄叹口气,欲言又止。

薛行受不得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侧身踹了他一脚,“想说什么就说!”

秦涛把手上的烟摁了,开口道:“薛哥啊,我呢,入伍以来你对我最好,还救过我的命,我也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今天看那小姑娘,也觉得不错,和你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我心里还说这杯喜酒不远了。后来一问,才知道这姑娘是混娱乐圈的,那是什么地方,说是纸醉金迷也不过分,和我们差个十万八千里。”他看一眼薛行抽着烟闷不吭声的样子,喉咙里话转了几圈还是吐出来了:“我们找老婆不是图个稳当生活吗?你们真的不合适。”

薛行拧着眉,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她也就二十出头吧,也就刚开始混娱乐圈吧,那里面的繁华世界还没看够呢,薛哥。”秦涛叹口气,“再往现实了说,我退伍一是因伤,二是上面没人,混来混去还不如出来创业,还能成家照顾老婆孩子。但薛哥你不一样,你天生就是适合在部队,你现在不是正准备上调到S市吗?老太太不是盼着你回S市吗?她辛苦一辈子,老了不也就想着儿子在身边吗?小白鸽她爹帮你说句话,比什么都靠谱。”

薛行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起身去洗澡。秦涛看着他的背影,又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薛行把早餐放在餐桌上,留了张字条出了门。

秦涛昨晚跟他说的话,他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地碾着床单也没琢磨透,他何尝不知道上调S市竞争对手很多,就两个名额,自己虽然军功过硬,但也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这个时间更应该小心谨慎;但自己对叶青地那份喜欢却快要溢出心头,光是看着她,就让自己满心欢喜。他也不是不知道两个人差别太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叶青能懂他,这种感觉可以抚平他的所有的不安和焦躁。

薛行迎着清晨的阳光,遵循着昨晚的记忆,慢慢踱步到了叶青居住的小巷。他在煎饼摊上买了份煎饼果子,然后去便利店买了盒牛奶,出门一抬头,就刚好遇见晨跑回来的叶青。她头发扎成一个马尾,额头微微冒汗,眼神清澈,整张脸沐浴在晨光中,透着异样的光彩。

薛行想,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张脸。

叶青很诧异,她几步走过来,问道:“不是约九点在罗成湖边吗?”

薛行笑笑,把早餐递过去,“生物钟改不了,就过来接你。”

叶青道声谢谢,然后让他稍等,自己回家整理一下就出来。

薛行望着她小跑着的匆忙背影,呼出一口浊气,嘴角弯了起来。

没过多久,叶青穿着简单的牛仔外套又匆匆忙忙地出来,头发还冒着水气。薛行笑着帮她把背包接过来,说道:“我又不急,头发也不吹干!”

叶青甩了下头发,“没事!我怕你等久了!”

两个人绕过罗成湖,到最近的湿地公园溜了个弯。从公园门口出来的时候,两人互看一眼,没忍住笑出来。薛行弯弯眼睛,说:“怎么感觉你是像老年人一样带我出来逛公园啊!”

叶青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蹭了下鞋底,说道:“我也不怎么出来逛,就知道这里的公园是最大的。那咱们去步行街走走?”

薛行点点头,这样并肩走在一起,要是能走到白发苍苍的时候,也是岁月静好的模样。他悄悄地瞥了眼身边那只小手,想偷偷地勾住它,但又怕自己太过唐突。正在天人交战的的时候,旁边的姑娘一把扯起他的袖子,喊道:“车来了,快点!”

他心神一荡,反手抓住叶青,带着她往前跑去追公交车。车上挤满了人,他把叶青护着上了车,一手拉着吊环,另一手虚虚护着叶青,隔开她和其他人的距离。

叶青怔了怔,这个动作好熟悉,池城和她上学那会儿也是这样护着她坐的公交车,从来都是小心地不让她被旁人挤着。她鼻子酸酸的,轻轻揪着薛行的外套,安静地站着。两人一路上没有交谈,却在沉默中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下了车,叶青带着薛行走向步行街。步行街很热闹,行人们接踵而来,磕磕碰碰地难免把两人推近。薛行心念一动,想伸出手拉住叶青。

忽然,旁边有个两个小姑娘一脸激动地跑过来,问道:“请问你是叶青吗?”叶青有点莫名其妙,她下意识地点点头,那两个姑娘尖叫起来:“我就说嘛,我看了半天就是觉得像!果然没错,劳拉,你可以帮我们签个名吗?”她们从包包里掏出本子和笔递给叶青。

叶青有点懵,她完全没适应自己在路上被陌生人认出来的明星生活。但是她还是态度友好地签了名,并和两个小姑娘合了影。那两个姑娘也认出了薛行,想让他也签个名,他摆摆手拒绝了,但这也不影响两个小姑娘的好心情,拿着签名的小本本,开开心心地走了。

在繁华的步行街上,认出叶青的人越来越多,不断有人过来要签名或合照,薛行只能避开远一些,突然觉得早晨两人并肩散步的时光好像一场梦,极不真实。叶青好不容易签好最后一本,喘了口气,视线往旁边逡巡,看见远处抽烟的薛行。

她走过去,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认得我,害得你中饭都耽误了。”

薛行心中有很多念头,但最终还是摇摇头,答道:“没事。”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吃饭,刚吃了几口,这时,薛行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沉默地听了两分钟,答道:“好的,我马上过来。”

叶青抬眼看他,他解释道:“我有个同事遇到车祸了,我得过去看一下。今天谢谢你,我过得很开心。”

叶青拉住他,问道:“严重吗?需要我帮忙吗?”

薛行弯了弯嘴角,“应该不严重,不过需要带她去一下医院。”

叶青松开手,点点头。“那,再见了。”

薛行心里有点不舍,但白歌那边出事他不得不过去处理。挥手道别后,他起身走出小吃店,朝医院赶去。他想,晚上应该还有时间约叶青出来吃个饭吧。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这一个下午的时间,竟然完全改变了两个人的关系。

叶青默默地扒完碗里的面条,结了账直接回家。她衣服也没脱就躺在床上,池城和薛行的脸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叠,背着双肩包的肩膀和护着她的手臂,都让她沉迷于过去的回忆无法自拔。胡思乱想中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惊醒她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抬眼一看,天都黑了。房子那老旧的门被拍得摇摇欲坠,她赶忙跳下床,把门开了。

林姐像旋风一样卷进来,砰地一声把门关了,开始摇晃叶青:“打你手机都要打爆了都不接!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跟个当兵的搅在一起??”

叶青还没回过神,林姐就从自己手机里调出一个网页,里面是早上薛行和她在一起逛街的时候被拍的照片,还配着一个大标题“真人秀小花暂露头角却与教官陷入恋情”。

林姐心里那个恨哟,自己手里的艺人到底是不是被下降头了,一个两个都一样,刚红起来就傻乎乎地去谈什么鬼恋爱闹绯闻!下午消息一出来她血压就上来了,打不通叶青的电话干脆直接杀过来。

叶青翻了下网页,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而且她和薛行也没有多亲密。她反而更担心这个事会不会影响在部队里的薛行。她拍了拍林姐,说道:“没有的事,我们没谈恋爱。薛教官就是来玩,我作陪。”

“那他怎么不找别人就找你一起?”

叶青把昨晚上在拳馆里的巧遇托盘而出。林姐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眼睛,想确认她有没有撒谎。叶青也没避开她,说道:“我目前没心思谈恋爱。”

林姐舒了口气,好歹放下心来。只要叶青没这个心思就好办。她给公司几个部门打了几个电话,准备通稿辟谣。然后坐下来,给叶青上了一堂与异性保持距离的社交课,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叶青也没听进去多少,等林姐一走,她就拿出手机,犹豫了一阵,给薛行拨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另外那头有点安静。叶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嗫嚅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薛行,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对方沉默了好一阵,叹口气,问她:“你没事吧?”她摇摇头,想起对方看不见,又答了一声“没事。”

薛行身边响起一个女性轻柔的声音:“薛队,我去拿药了。”薛行来不及捂住话筒,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胡乱点点头,然后就听见叶青低声和他告别:“你先忙,回头再说了。真的对不起。”

薛行还想多听听她的声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让叶青别放在心上,自己一切都好,便挂了电话。

薛行很难描述现在的心情。他一个下午接了好几个电话的轰炸,队里政委的,李副队的,秦涛的,还有自己家的老母亲。不论是严肃地批评、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闹,都是让自己远离叶青,时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好好为提干做准备。

他苦笑一下,自己真是个懦夫,连承认喜欢叶青的话,也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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