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果然很乖，除了一开始的几天有些精神不振之外，后面就慢慢恢复了活力。于冬检查过它的爪子，里面的骨头似乎断了，她采了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给它外敷，时不时把一些疗养的丹药化到水里喂给它。它现在还小，如果治疗得当，或许能慢慢长好，不至于落下残疾。

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小黑总是很安静，不吵不闹。怕它行动不便伤口疼痛，也为了避免走路太多影响伤势恢复，于冬在赶路时会抱着它，偶尔才让它下地行走玩耍。

有个小生命陪伴，和自己一人独自赶路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一点儿大的小狗，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偶尔还能察觉到小小的心跳声，放在地上的时候，小狗会兴奋地围着她脚边转圈。在于冬做饭的时候，小黑狗会踮起受伤的爪子，用鼻子小心警惕地探查四周的灌木和草丛。

“小黑，吃饭了。”

三条腿奔跑的小狗欢快地甩着尾巴，从草丛里冒出来。它现在还很小，耳朵都还没有立起来，软软的耷拉在脑袋两侧，跑起来的时候，会很可爱地上下翻动。

于冬一把接住冲过来的小狗，替它摘掉了身上粘着的草叶。小黑是一只浑身漆黑的狗狗，只有爪子和尾巴尖上一点是白色，这一点倒是和狐狸有点像。狐狸的皮毛大体是赤红色的，耳朵背后和爪子是黑色，嘴巴连着脖子到肚皮是白色，尾巴末端一小截也是白色。

幸好，还没有忘记。

记忆中狐狸的样子依然清晰，她还记得那双明亮的棕色眼睛。

于冬揉了揉小狗的脑袋，把泡软的肉干放到它面前。

吃完饭后，她把小黑爪子上的布条和固定的木片拆开，观察了一下伤势情况。之前摔断的骨头，正在慢慢好转，至少碰到伤处时，小黑不像之前那样抖的厉害了。

于冬重新给它上了药，把东西收拾好，又抱着它上路了。

“小黑，你是不是胖了一点？”于冬一边走路，一边把小狗举到眼前，目测了一圈它圆滚滚的肚子，很有成就感。

小狗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小黑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歪头疑惑地看着她。

太可爱了！

于冬对这样的小狗丝毫没有抵抗，一把将它抱进怀里，用脸颊狂蹭它毛绒绒的脑袋。

夏夜的雨来得又快又急，空中几道雷声劈过，豆大的雨珠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小黑身体微微颤抖，吓得往于冬怀里缩了缩。于冬给它掐了个避水诀，放出神识感受四周。

好在不远处有一座破庙，于冬抱着小狗快步赶去。

里面似乎已经有人了。

于冬轻轻皱了下眉，还是缓缓走到了屋檐下。

“谁在外面！”

在围着火堆烤火的一个大汉，听到动静，忽地扭头往门口呵斥道。

她没有放轻脚步，乃是故意让里面的人察觉，存心试探。

看来这人有几分功夫。

于冬面上不显，抱着狗出现在门前，举止温和地与众人见礼，暗中打量殿内情形。

“你是何人？”见来者是一名女子，那人心下一松，手还是搭在腰间，警惕问道。

小黑听到陌生声音，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在她怀里大声吠叫了起来，挣扎着要下地。

于冬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对众人解释道：“我是一名道士，此行出师门四处游历，路过此地，不料今夜突然大雨……”她话不说尽，可意思已十分明了。

原是来躲雨的。

那大汉身边的两个同伙明显放松下来，为首的那人还不放心，仍然追问道：“你既是道士，为何不着道袍，反作寻常打扮。”

“大哥。”他身旁一个眼下有痣，略显精明的男子，看着眼前女子腰间佩剑，低声喊了句，与他使了个眼神。

那大汉浑身紧绷气势忽地一松，扭过头去，不再追问。

“这位道长，相逢即是缘分，不妨进来，与我们一同避雨。”那精明男子继续说道。

于冬朝他颔首，迈过门槛，走进殿内。

这座庙宇年久失修，破败不已，空荡荡的神台上不见神像，蛛网遍结，四处落满灰尘，看来已经荒废许久。

殿内除了三个围着火堆烤火，颇有些匪气的男子之外，还有一对男女，靠在神台不远处。之前她与那些人交谈时，这对男女也默默观察打量，于冬见两人年纪相仿，而且外貌相似，想来不是兄妹便是姐弟。

她绕过滴水的瓦片，简单清理了一番，靠着殿内的一根柱子坐下。

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小黑的皮毛，从脑袋到尾巴一路慢慢顺过去，心中默默思考现下情形。

那对男女显然与那三个大汉不是一道的，他们两人虽衣着落魄，可神情举止却像世家大族出身，不知何故沦落于此。方才交谈时，他们一言不发，隔得远远的，想来与那三人并不相识，又不会功夫，身处弱势。

那三个大汉，身上带着刀具，言行之间颇为警惕，虽称不上穷凶极恶，但肯定也是犯过事被官府通缉的歹人。

不管了，先睡觉吧。

于冬把小黑放到布袋上，盖住它拍了拍，示意它在这儿睡觉。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咒贴在地上，自己也靠着柱子开始闭目假寐。

为了避免眼神官司，她靠在柱子的里侧，柱子与周围相隔，其余两波人只能看到她的衣角和背影。

见那女道坐下后一动不动，赵新晴扯了扯哥哥的衣服。她和哥哥本来是代表家里去蔺州送礼，谁知道返程半路上遇到山贼，逃亡之中与家仆失散了，兜兜转转了几天，还在树林里迷了路。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栖身的破庙，结果突然天降暴雨，那三个大汉就闯了进来。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公子小姐，只好自认倒霉，乖乖让位。

“你说能不能……”顾忌着火堆旁的三人，赵新晴低声说道。

赵雪霁和她是双胞胎，两人从小到大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赵雪霁心领神会，“等天亮了我们去问问。”

“好，我先睡会儿，你看着。”她这几天真是又累又饿，担惊受怕，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又看到一点回家的希望，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嗯。”赵雪霁小声打了个哈欠，他们这几天宛如惊弓之鸟，又担心被山贼抓到，又担心夜里会有野兽妖怪，难得有这么多人在，尽管不知好坏，却叫人放松不少。

火堆旁的三兄弟也在默默合计，他们三个是结拜兄弟，一同闯荡江湖，偶尔也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之前在城中干了票大的，为了躲避官府的缉拿，偷偷混出了城，准备去外面避一避风头。

若是遇上平头百姓也就算了，最多是要挟恐吓一番，最差不过一刀了事。那两个富家子，看样子出身不凡，他们是正该低调行事的时候，可不能再与那些高门大户结冤仇。

现如今，虽不是他们三个害得两人落得如此狼狈境地，却也应该早早避开，免得他们府上派官兵来寻，将他们兄弟三人一并捉拿了去。

至于那半路来的女道士，道人向来不管什么俗人闲事，只要他们三个不去招惹，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三人悄声合计一番，决定天不亮就早早离去，免得多生事端。

赵初晴半夜醒来，与哥哥换了守夜的班，迷迷糊糊之间，自然也看到了那三个匪徒似的凶人悄悄离去，紧绷的心一下放松了不少。

于冬一觉睡到天亮，身旁的小黑见她醒来，一溜烟跑了出去。于冬靠着柱子缓了缓神，站起来舒缓了一下僵硬的筋骨。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水汽，凉风吹拂，草叶上的雨水阵阵滴落，破旧的庙宇里，传出馒头的香气。

因为下过雨柴火不好找，于冬索性用符咒蒸热了这些馒头，多亏了这些年跟着师父四处历练，她开发出了许多符咒的组合用法，极大地改善了出门在外的生活条件。

赵雪霁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给勾醒的，他们两个之前全靠赵新晴随身带着的几块糕饼过活，艰难地挨过一阵后，糕饼也吃完了，于是只好在林间找可以吃的东西。

好在现在是夏季，林间草木茂盛，不过问题又来了，他们分辨不出哪些果子有毒哪些有没有，于是只敢囫囵地一样吃一两个，想着就算有毒也不至于毒死。

如今闻到久违的食物香气，兄妹两个几乎要激动地落下泪来。

双胞胎对视一眼，随即立刻冲她面前，“道长！”

于冬：？

她看着眼前两个面色苍白疲惫的少年少女，眼下青黑，唇色发白，看起来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不过透过细嫩光滑的皮肤、乌黑的发丝，还是能推断出他们之前家境的优渥。

“道长，我们能向你买这些馒头吗？”赵新晴飞快地解下荷包，倒出里面所有的钱。

“我们只买两个就够了，”赵雪霁见她不做声，以为是不想卖的意思，很快改口补充道：“一个，一个也行。”

于冬看着他们，心想：原来现在普通人的饭量竟小到如此地步了吗？

观里的师兄师姐们，一顿要吃四个大馒头，还要配菜粥肉包和鸡蛋番薯之类，她刚去时也觉得震惊，后来天天在大家身后早起练功，又跟着师父师叔们东奔西跑，渐渐觉得这才是正常食量。

现如今，两个半大的孩子，竟然只吃一个馒头就能饱，真是太好养活了！

馒头是她在之前的镇子上买的，一文钱两个，于冬考虑到自己已经帮他们热好了，于是非常愉快地拿走了一文钱，递给赵新晴一个馒头。

“喏，给你，小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