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朝行有些僵硬,低头时碎发掉下来一缕遮着她耳根。
她不明所以,语无伦次:“我…我嘛,我看地铁关门了,所以准备走几百米到最近的站台…坐…坐夜间公交……回宿舍。”
“很远吗?”付周聿问她。
“有一点,需要坐到海淀区。”
“不是,”付周聿转身说,“我是问,站台远不远。”
啊?她木讷看他一眼,旋即低头:“不远,就…就在前一个转弯口。”
“好,顺路,一起吧。”
喝完酒不方便开车,付周聿一身酒气懒得想打车回家,索性找个伴儿坐回公交车试试。
宋朝行愣在原地,半天不动。
见不到人,他抄兜回头:“不走吗?”
“走、走。”宋朝行小跑上前,同付周聿并肩而行。
快入秋了,风卷着凉凉寒意,偶尔有出租车疾驰而过,掀起道道凉风,她冻得鼻尖泛红。
好冷,她正犯痴。
下一秒,一只温热手掌握着她屈起的胳膊弯,顺势将她拉到人行道内侧,尽管一言不发却令她身子渐渐有了些暖意。
“谢谢。”她借机感谢。
付周聿没开口,安安静静地走,始终同她保持半米身段的距离。
快到站台时,宋朝行踩着高跟鞋跑到车站,垫脚探看比她人高出些许的车辆信息表。
绕着铁杆旋转一圈,她神情有些失意。
付周聿走过来,站她背后轻而易举看到夜间公交发车表,不知是不是她想要的那一辆于是低头问:“坐哪辆?”
“没有直达,必须转车。”宋朝行说。
“Y919。”她补充。
“行,应该快来了。”
“你真的顺路吗?”
付周聿“嗯”了声,“我也住海淀,工作地点在那儿。”
宋朝行点了点头,之后两人没再开口。
直到,Y919慢悠悠开来,她终于憋不住说:“你可不可以借我两块钱,我的衣服和包包都被朋友带走了。”
“我可以写欠条,”她着急表态,“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保证。”她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她有点儿不好意思。
“不用还。”付周聿从兜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捏在手心把玩,“衣服洗干净,记得还我。”
险些忘记,她还穿着他的外套。
“你冷不冷,要不我把衣服还给你吧。”她边说边脱。
别开脑袋,付周聿下颌收敛:“你想让我今晚在警察局过夜?”
宋朝行动作一顿,扼紧西装外套恨不能把自己裹成粽子:“谢谢你,你应该是一个好人。”
“别发好人卡,我不是什么好人。”付周聿肩膀似乎压着丢不掉的包袱,有点儿冷淡,“不管是谁,我都会帮忙。”
“……噢。”
气氛冷到极致,宋朝行并没有别的意思。
车徐徐停稳,她先一步上车,付周聿跟着塞入钞票:“不用找了。”
不约而同走到后排,她按照惯例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而男人身子向外坐到她旁边空缺的蓝色座椅。
——社交距离保持得很好。
从东城到海淀,不堵车少说也要一个小时。
后脑对准后脑,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突然,车子好响一声颠簸,宋朝行顺着震颤方向来看,外耳廓意外擦碰男人滚烫额头。
付周聿枕着她右肩沉沉睡了。
温度传递,她耳根烫红。
每一次颠簸都让他们分开后又距离贴近。
出于善意,她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小心翼翼地托着他侧脸,轻轻放到她右肩窝。
僵持好久,站台终于到了。
时间也不早了,索性丢下男人,宋朝行独自下车。
走到宿舍楼下,看见她的第一时间,秦美梨忙跑过来,语气担忧:“怎么才回来,没遇到事儿吧。”
“没、没有。”她撒谎。
宋朝行身上仍穿着女仆装,而肩背披着一件价格不菲的西装外套。
秦美梨视线凝固名贵外套,也猜到什么,掀起睡裙从短裤兜里掏拿钞票:“姐多给你三百八十块钱,一共一千一,答应我明天去买部手机好嘛?”
把钱接来,宋朝行只收下属于她的七百二十,余下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秦美梨,语气也有点儿生分:“不是我的我不能要,等这个月工资结算以后我打算搬出去住,晚上再另找一份兼职干,所以我不能再帮梨子姐卖橘子了,对不起。”
她越过梨子,反被抓着手:“你是不是知道了?”
沉默就是回答。
两人心照不宣,秦美梨松了手:“对不起朝朝,我不是故意想隐瞒你的,我绝对没有要拉你下水的意思你知道吗?从来没有。”
“梨子姐不用觉得抱歉,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从立风山来北京不到两个月,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卖橘子对梨子姐而言是一种赚钱的方式,可你从来没让我陷入那样局促的环境之中,今天亲身经历过后我才发现,你说卖橘子是去有钱人的派对当服务员挣外快,其实是不希望我受伤,原来梨子姐挣钱也不容易,可我从来没有帮你卖出去过一个橘子,反而让你破费给我工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对不起梨子姐,我非常缺钱,也很想赚钱,”宋朝行觉得羞愧到不行,“以后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谢谢你。”
她不想再浪费梨子姐的资源,也不想梨子姐为了关照她而少赚钱。
她要赚钱,赚很多钱。
-
洗完澡坐在床上,宋朝行躲在床帘里面,用铅笔将每一项开支记录在本子上。
包括——“代支付的公交车费:4元”
加上今天赚到的钱,她一共有七千七百二十四元整。
她和梨子都是从外包公司找的工作,但每个人的工作都不一样,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每个月需要支付三百五十元的租金,水电均摊宿舍自付。
要是搬出去住,这点儿钱也不知道够不够活命。
她扑通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那双眼睛无神极了。
无奈一瞥,看到钩在床头的那件西装外套,脑海循环付周聿解围的画面,似乎也是这个片刻被一个陌生男人激励,宋朝行跟打了鸡血似的爬坐起来——
把本子翻回到扉页,用橡皮擦干净“存够八万八,嫁给徐璟哥”的字样,不留一抹铅笔痕迹。
她开始投资——报名参加2013年福粥省成人高考。
9月报名,10月参考。
这一个月,她不分昼夜地备考。
白天在清大保洁处工作,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背必考书籍,晚上特地问管理处借一间教室埋头刷题到十一二点才锁门走回宿舍。
充实没让她忘记赚钱。
周六日晚上,她会到不同酒店兼职服务员,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场,但她一点儿也不开心。
“怎么了?最近老约不到你人,是不是你们保洁处那群大妈又让你一个人干活儿?”朋友楚瑶托着腮帮子,冲走神的她弹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宋朝行依旧迷茫,心不对口:“没事。”
“什么没事儿,看看你那对黑眼圈,比那天我帮你化的烟熏妆都浓。”
“……有嘛?”
扔她一只铁勺,楚瑶两眼一翻:“自己照。”
是有些憔悴。
宋朝行捏着勺柄缩到桌子底下,瞧上去像有话憋着没说出来。
终于要开口时,楚瑶赫然拍响桌子:“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不是叫你第一时间告诉我相亲结果嘛?要不是付周聿他爷爷又约我,我根本不知道,其实付周聿那天根本就没去相亲!”
“嗯,那天他没来。”宋朝行语气平淡,可她已经见到他了。
付周聿是楚瑶的相亲对象,而她不过是一个帮助搅黄相亲的朋友。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不是“宋朝行和付周聿”。
她不清楚他为什么不来相亲,也不明白楚瑶父母为什么着急给一个二十三岁的女生安排相亲。
“那你应该告诉我,”楚瑶脾气一向暴躁,此刻冷静下来说,“我好想办法摆平那老头,否则他绝对没完没了地约我跟他孙子相亲。”
“听说他孙子,天下第一丑、窝囊废比赛第一名、家教严苛世界第一,糟糕透了,我才不要嫁给那种人。”
宋朝行以为耳朵坏了,她印象中付周聿也没那么糟糕吧。
恰恰相反。
很帅、很有型、很成就。
她们讲的是同一个人吗?
宋朝行没打算藏着,发自内心提了句建议:“你要不要试着和他见面看看?”
或许早晚有一天会败迹,她担心,楚瑶看到付周聿真实那面会后悔。
却发现,楚瑶依旧态度冷淡:“我还以为,你已经搞定他了呢。”她叹息,口沸目赤,“在国外追求自由恋爱那么多年,我觉得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最恶心,把两个没感情的人硬生生凑成一对、睡一张床、生孩子,想想就要吐。”
这些话戳中宋朝行心事,她思绪不知飘哪儿,整个人眼神涣散得分不清现实。
会恶心吗?她想。
要是徐璟哥和楚瑶姐想法一致,会不会觉得像她这种仍把儿时感情作为承诺的人,本质也是一个古板木讷的恶心人。
她从小学便觊觎邻家哥哥,如今长大遐想跟人家结婚,怎么看也不像是她这个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万幸没被人发现笔记本里的秘密,她叹了一口气。
“朝朝宝贝,”楚瑶眼巴巴看她,“你一定要帮我搞定付周聿啊,不管用什么手段,让他讨厌你也行,反正讨厌你就是讨厌我,我真不想和他结婚。”
“事成之后,我一定给你好多好多报酬。”
这条件,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她动摇了。
“那好吧,”她垂眉喃喃,“我尽量帮你搞定付周聿。”
言外之意,不保证一定成功。
“那搞定他的任务就交给你啦。”楚瑶气骄志满地笑了,“刚好从朋友那儿打听到,他公司今晚有一场庆功宴,帮你混进去怎么样?”
“……好。”
朝朝:我没想攻略他(*_*)
相亲前——某男(不屑一顾)
帮相亲对象解围后——某男:我说不相亲了吗?晚了一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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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这篇时快笑疯了,第一次写这个类型的男主,有点儿小傲娇,漫不经心又在意得不行,写起来还蛮有趣的,剧情主要以日常一些琐碎小事展开,到不了后期应该能坐上车(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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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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