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陈尽一直能感觉到裴越泽在抚摸自己的手腕。

在那道伤疤上一遍遍擦过。

用指腹摸完，又用指尖感受肌肤底下的脉搏。

陈尽被弄得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面向裴越泽，裴越泽没闭眼，正望着天花板。

像是感觉到陈尽在看着自己，他突然开口："你现在还有过这种念头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如果这时有一点杂音就会听不见。

好在现在安静得很。

"没了。"陈尽说。

裴越泽没说话，自己的手死死攥住了陈尽的手腕。

"疼。"陈尽说。

"哦，对不起。"裴越泽后知后觉地松开："睡觉吧。"

话是这么说，但裴越泽还是没有困意，他转过头盯着陈尽的侧脸。

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打个耳洞。"裴越泽说。

"没。"陈尽也还没睡。

"你想打吗？"裴越泽又问。

陈尽睁开眼看着他："怎么了？"

"没，就问问。"裴越泽说。

早上醒来，陈尽打开冰箱看了眼。

"没菜了。"陈尽说。

沙发上的裴越泽嗯了一声。

陈尽皱了皱眉："你去买菜吧。"

"嗯？"裴越泽抬头："直接在手机上叫就行了。"

"贵，去菜市场吧，几步路的距离。"陈尽说。

"行吧。"裴越泽站起身："你不去？"

"不了，昨晚没睡好。"陈尽打了个哈欠。

"那好吧。"裴越泽说。

菜市场里陈尽住的小区很近，就在对面，过个马路就能到。

菜市场这时全是人，一股腥味和某种臭味混在一起。

裴越泽第一次来菜市场买菜，一下子就被震惊到了。

一个摊位的大妈和摊主吵得正凶，裴越泽以为发生啥事了，想上去听点八卦，结果发现是在砍价。

陈尽给他列了个清单，里面写了要买的东西，他就在菜市场里一点一点找。

有点像寻宝游戏。

"老板，这牛肉怎么卖？"裴越泽指着一块牛肉问。

丝毫没感受到身后人的靠近。

人已经来到旁边，裴越泽都还是盯着那块肉。

"裴越泽？"是一阵熟悉还带着惊喜的声音。

裴越泽猛地抬头。

"诶，波？"裴越泽很惊讶。

他打招呼很随意，看到蒋浩波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成将一中。

定睛一看，蒋浩波变得憔悴了，胡子拉碴的。

裴越泽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来了。

蒋浩波笑了笑："你还是没变。"

裴越泽倒是尴尬地笑了："好巧啊，你怎么在这？"

"我最近搬到这边来了。"蒋浩波说。

"这块肉还要不要。"老板一脸不满地说。

"要！"裴越泽扫了二维码付了钱，老板扯了个塑料袋给他装起来了。

裴越泽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蒋浩波，把清单上的菜都买完了之后，他就跟蒋浩波到了一家咖啡厅，准备叙叙旧。

"什么时候搬过来的？"裴越泽率先开口。

"搬来有一周了。"蒋浩波的手指绕着杯口转。

"噢，你还在你家公司工作吗？"裴越泽问。

"嗯。"蒋浩波说："其他的我也干不好。"

裴越泽没说话，面对现在这个疏离陌生的蒋浩波，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业之后各奔东西，性格也在社会中被第二次培养。

已经不是裴越泽熟悉的蒋浩波了。

"盛浩宇呢？"裴越泽脱口而出。

哎呀。

这个蒋浩波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们俩的事。

蒋浩波的表情一瞬间有些茫然。

"啊，你已经知道了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以为我们藏得很好呢。"

"哈哈。"裴越泽还是一如既往尴尬地笑着。

"我们分开了。"蒋浩波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裴越泽瞬间收住了笑容。

随后蒋浩波继续说："你知道的，盛浩宇他爸妈就是比较传统的人，一时接受不了，没办法就只能分开。"

"你们还有联系吗？"裴越泽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他应该把这个话题给过掉的，一直提人家伤心处干啥！

蒋浩波摇摇头："我只知道他结婚了，孩子两岁了。"

裴越泽沉默了。

上一秒他还在为这俩居然在一起而震惊，下一秒他就跨越十年后听到有情人未得眷属的消息。

心情一下子沉重下来。

这种感觉换谁都接受不了。

只有自己一个人停滞不前。

陈尽不是自己熟悉的陈尽，蒋浩波也是，盛浩宇也是，韦俊杰也是。

都变得好陌生。

明明大家上一秒都还要好，下一秒就变得疏离。

"时间差不多了。"蒋浩波看了看表："我也得走了。"

说完，蒋浩波就离开了咖啡店。

这一别，就不知道下一面是什么时候。

陈尽发现裴越泽一回家心情就很低落。

"买菜这么久？"他问。

"路上碰见高中朋友，寒暄了几句。"裴越泽说。

"哦。"陈尽看了眼他。

整个人萎了吧唧的样子。

大少爷明显心里藏着事呢。

"你怎么了？"陈尽问。

"没事。"裴越泽坐在沙发上，本来想看手机的，但发现没心情看，不知道干啥好，干脆就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小憨了起来。

陈尽见他睡了，就没叫他，自己一个人去厨房做起了菜。

裴越泽满脑子都是成将一中的大家。

醒来之后久久不能释怀。

这像是网上说的什么，戒断反应？

"吃饭吧。"陈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裴越泽还是刚进门的那副样子。

萎了吧唧。

"发生什么了？"陈尽问。

"就是感觉物是人非，是这样用的吗？"裴越泽突然开始自言自语。

陈尽一脸懵。

不会是买菜的时候被什么人砸到脑袋了吧。

"没事，我自己呆一会就好了。"裴越泽说。

陈尽不会安慰人，他点了点头就默默地吃起饭。

这顿饭的气氛很尴尬。

陈尽到这时候就变成呆瓜脑，他时不时就看一眼裴越泽，想说点什么又怕显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总之，在这顿饭结束，再到陈尽洗完碗，裴越泽都还是那副样子。

"到底怎么了？"陈尽坐在他旁边，手盖住裴越泽的手："和我说说？"

裴越泽坐起身："让我抱会吧。"

"嗯。"陈尽说。

裴越泽温热的体温贴上来陈尽瞬间呼吸一滞。

明明做过更亲密的事，却还是会因为一个拥抱而心动。

没有心脏的右胸此时却有东西在跳动，那是对方炽热的生命。

陈尽在静默中细数着每一次的心跳。

裴越泽抱得很用力，生怕一松开陈尽就不见了。

这个拥抱像是持续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裴越泽松开前，有一滴水滑过陈尽的脖根，一路向下。

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