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于一扬的话,修少钧和苏鉴皆是一愣,旋即修少钧多年刑警生涯的警报突然拉响,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就反射性地抬手将苏鉴脑袋往下一按,下一秒一颗子弹擦着苏鉴后脑砰然嵌入面前的楼体里。
有人安了消音器放冷枪!
自从公安系统改革统配麻醉枪后,社会媒体都说是对人权尊重的一大进步,可是,没有谁记得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从来都不会照顾警察的人权,他们各个都是真枪实弹,毫不留情。
苏鉴回头,望着身后快要拆除的破烂楼房,眯了眯眼睛。修少钧立刻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丝丝掩盖的杀意,几乎和在生命无限大打出手前的狠戾目光如出一辙。
“苏鉴,冷静!”修少钧给口罩男迅速铐上手铐,沉声道。
苏鉴哪里肯听他的话,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起身就朝对面的楼房里冲去。
“苏鉴!”修少钧发誓今天回去一定要在宋局面前告一状。
这时于一扬开口道:“快去追,那个人不好对付。”说完他似乎看出了修少钧眼中的犹豫,又补充道:“我没事。”旋即捡起被苏鉴踢掉的胡彬彬的配枪,毫不犹豫给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口罩男腿上来了一枪。
口罩男立刻失去了意识,修少钧起身快速道:“叫殷航带人来支援。”说完扭头朝着苏鉴消失的方向追去。
按照方才子弹射出的角度,苏鉴大致判断出枪手在对面三四楼偏东的位置,也就是斜对的楼洞单元的三四楼。他速度极快,短短几十秒就穿越两楼中间的绿化带冲到了斜对面的三楼,竟是和提着长箱子下楼的男人碰了个正着。
苏鉴一愣,旋即吹了个口哨:“Lucky……”,而后径直朝眼前的人冲上去。
男人同样带着黑色口罩,还带着一顶黑色棒球帽遮住眉眼,见苏鉴袭来侧身一闪而后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
“没想到吧!”男人果断对着苏鉴胸口就是一枪。
得意的话音未落,下一秒却被苏鉴拽住领子一摔,他本就站在高处被这么不经防的一扯,瞬间重心偏移,朝着苏鉴摔去。苏鉴一个转身,右手扯着领子,膝盖狠狠顶住他的腰椎将其抵在墙上,冷笑道:“呵呵,没想到吧!”
“怎么会……”
男人的帽子被甩掉,露出一双阴鹜的双眼,以及从眼睑穿过眼皮蔓延至额头的一道长长刀疤。
“这可是实弹,你怎么会……”旋即他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斜眼瞅着苏鉴宽松肥大的套头卫衣,道:“你穿了防弹衣?”
苏鉴沉默地加重了膝盖的力度没有回话,刀疤男却突然冷笑起来,旋即手一松丢掉手枪。下一秒忽然一个极具技巧性的勾腿,令苏鉴下意识躲闪,可这一躲对方却顺利摆脱了钳制,紧接着反客为主朝着苏鉴快速发起了进攻。
短短两三个来回,苏鉴就立刻警惕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和昨夜在生命无限里放倒的那几个打手完全不是同一个重量级,甚至是公安刑警队公认的厉害人物吕昌都无法比拟。
狭窄的楼道里尘土飞扬,拳锋扬起细灰呼啸而过,拳未至苏鉴就听声辨位瞬时躲开。苏鉴动作不停,一弯腰手肘击中他侧腰,刀疤男立刻后撤,左手捂住侧腰,微微喘气。
“喔?”苏鉴一挑眉,立刻明白刀疤男腰腹位置可能有伤。接下来连续攻击都是朝着腰腹位置。
刀疤男也察觉了对方的企图,接下来几次顺利躲开苏鉴的攻击,贴着苏鉴后背拦腰将其抱住,可苏鉴下盘极稳,试图将他放倒的刀疤男吃瘪,立刻贴着前胸由下至上对准下颌就是一记上勾拳。见苏鉴后仰躲开拳锋,立刻以拳化掌顺势朝他脖子劈过去,苏鉴矮身再次躲过,而后瞬间起跳,手撑着楼道护栏连续发力踢中对方腰腹位置。刀疤男连受重击,护着腹部摔下楼梯。
苏鉴落地拍拍手道:“很久没遇到这么能打的对手了。”
刀疤男手撑着地面缓缓抬头,只见鲜血从口罩边缘流出顺着下巴流到脖子。苏鉴目测应该是胃出血,肉眼可见的受伤不轻,可苏鉴心里依旧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次无法抓住他。
“你叫什么名字?”刀疤男突然问。
苏鉴喘着气,大量灰尘涌入刺得他喉咙发干:“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警察,即将要逮捕你!”
刀疤男危险地眯了眯眼,缓缓道:“我会知道的……”
说罢,突然转身就跑。这时候苏鉴才意识到方才在打斗中不知不觉两人调换了位置,将刀疤男完美放在了楼道出口的位置。
“站住!”苏鉴大吼,也是在这时他脚底下滚过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球,上面急速闪烁的红光让苏鉴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苏鉴大脑飞速运转的同时修少钧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
再也来不及考虑,苏鉴立刻脱下上衣,将金属球裹住,然后几个跨跳短短几秒从三楼冲到了一楼,一把抱住迎面准备冲进来的修少钧。
修少钧抬眼只见一个光溜溜的身子扑过来,直接将自己压倒在地上,而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楼中传来,大地都随之微微颤动,本就摇摇欲坠的危楼霎时掉落几块楼板,万幸的是楼体没有发生坍塌。
整整五分钟以后修少钧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无疑是发生了爆炸!
修少钧惊骇之余,忙抱住压在上面的人,将他翻过来平稳地抱在怀里,拍了拍他脸急促道:“苏鉴,苏鉴!醒醒!”
他迅速查看苏鉴的身体,这人浑身是灰,可除此之外并无明显外伤,只有方才扑倒他的时候右臂手肘擦破了皮。
“苏鉴!苏鉴!”修少钧掐着他的人中,片刻之后苏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眼只呆滞了一秒,而后就沉了下来变得冰冷无比。
“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家伙?”苏鉴近乎咬牙切齿道。
修少钧皱眉摇摇头:“没看到其他人,我刚到楼洞口你就冲出来了。”
闻言,苏鉴忍不住一拳锤在满是瓦砾碎石的地面上,撑起身子烦躁地搓了搓头发。
修少钧道:“人没事就好。”
苏鉴咬咬牙,什么都没说,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修少钧知道苏鉴懊恼自己没抓住人,他也不安慰,只是脱下警服外衣走过去披在他肩上,半开玩笑道:“你衣服损耗的速度似乎有点快。”
苏鉴也不推辞,穿好衣服,这衣服显然有些略大,他干脆也不系扣子衣襟交叠把自己裹紧。吸了吸鼻子道:“男性,185左右,左眼到额头有条刀疤,带着口罩没看见全脸,但如果再次见面我一定能认出来。身手极好,与我所差无几,但腹部似乎有伤,伤口未愈。下来撞见我的时候提着箱字,里面应该是把狙,等后援来了希望能在残垣断壁里找到,从枪支上或许能查到些什么。”
修少钧点点头,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冷,与苏鉴并肩往于一扬那边走,一路上却什么都没说。
等殷航带人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三点。早先来的救护车早已宣告张聪聪死亡,安排人对张聪聪房间做了现场模影后,尸体就被搬走而后通知了他的家人。
张聪聪家在距离云城三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镇子里,父亲三年前车祸去世,只有母亲一人,年近五十,在镇子里的一家纺织厂做工。
电话是胡彬彬打的,电话接通的时候,张母似乎还在工厂干活,嘈杂的机器声几乎要将妇人的声音淹没。提起张聪聪,张母又听着是个女孩儿的声音,还以为儿子交女朋友了,顿时喜道:“是聪聪女朋友吧,过年刚说了带个姑娘回来,这么快……”
胡彬彬顿时舌根发苦,有些哽咽,她低头看着指甲缝里还未洗干净的红色血迹,深吸了一口气:“我是警察……”
……
这个时间镇子里通往云城的班车已经停了,必须先到市里才能坐上高铁。胡彬彬要给张母买票,张母却婉言拒绝了,说明天到云城而后就挂断了电话。
胡彬彬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在额头上,几秒之后淅淅沥沥的雨幕就笼罩了这片灰旧的住宅区,警戒线杆子上红色警示灯竟成了这里唯一的色彩。
于一扬的麻醉效果已经彻底消除,他指挥痕迹取证做最后的现场勘察,抓住的口罩男已经被带回局里了,而狙击手刀疤男所在那栋楼比想象中毁坏得更厉害。楼体框架虽然未坍塌,可里面的阶梯和至少五六间屋子完全被炸毁塌陷,想要在这堆楼体残骸里面找到装着狙击枪的箱子少说也得四五天,但四五天之后,或许就已经错过了追查的最佳时机。
张聪聪这条线索发生这样的惊天巨变,令这个众人一开始以为并不危险的案子变得暗潮汹涌。原本以为张聪聪只是怕被上级陷害而偷偷打开监控,歪打正着帮了警方,而打开监控这件事也是木已成舟,就算杀人灭口根本毫无意义,但如今却有人抢在警方与他见面之前将其杀害,显然是在掩盖其他什么,其他什么张聪聪知道的事情,而这件事对幕后之人或许是致命的。
修少钧掐了掐眉心,总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向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短短两天接连发生变故,抛尸案受害人的身份都未查出,就又出现了第二个受害人……
好在殷航不虚此行,他顺利在王彻的出租屋里发现了大量现金,清点后是九万八千元,对方应该给了他整十万,两千很大可能是被他用掉了,这么一来基本坐实了王彻偷车、而后在二月十四日凌晨驱车去回收厂,都是被人教唆指使的。
“你说,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才被人灭口?”苏鉴忽然走过来,与他并肩站在张聪聪家的楼洞口。
修少钧的衬衣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贴在肌肤上,打理好的头发也早已不成形状,没精打采的贴在额前。他扭头看了一眼苏鉴,而后抬手将湿发撸到脑后:“你觉得他那天晚上去回收厂补材料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所以才被人灭口?”
苏鉴点头:“我姑且这么认为。”
修少钧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从裤兜里掏出一颗棒棒糖,递给苏鉴,苏鉴摇了摇头,而后他拆开包装纸把糖放进嘴里:“张聪聪当晚十点进入回收厂,四十五分钟后离开,这四十五分钟之内与他可能发生交集的有两拨人。其一是当晚九点二十进入回收厂,一个小时后离开的绿疗科技总经理的人;其二便是严杰口中与绿疗谈项目的回收厂总经理。”
顿了顿修少钧收回目光,看向苏鉴,缓缓道:“你觉得,这两拨人中,张聪聪与谁可能发生过交集?”
苏鉴毫不犹豫:“绿疗环保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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