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春天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很喜欢下阵雨,而且这种阵雨一下就是连着三天,每天到固定的一个时间点就会开始下雨,差不多过同样的时间结束。可今天的雨似乎没有停的趋势,绵绵不断,大有下一整晚的意思。
“张聪聪的车是借的同小区一个同事的,借车的时候张聪聪抱怨了几句,说都怪他没做好电脑数据安全,才让黑客有机可乘。”修少钧淡淡道:“到底是什么项目的材料,值得让黑客出手。张聪聪本身就是做技术研发,普通的数据安全肯定有设,要从他手中破坏材料数据,恐怕一般黑客也做不到。”
苏鉴道:“或许重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项目材料,而是让张聪聪他们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回收厂。”
修少钧皱眉:“你的意思是故意有人在那晚黑了张聪聪的电脑,然后逼得严主管不得不连夜派人回厂里补材料?”
“如若不然黑客为什么早不出手,非要等到项目谈判前一天?一般重要项目的材料都会提前做好的吧。”
“与偷车的王彻一样,张聪聪他们同样是被人安排出现在了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只是不自知而已。”修少钧无奈苦笑,张聪聪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四十分钟后现场取证工作完成,殷航走下楼就看见修少钧和苏鉴宛如两尊门神各立一侧,他轻咳了两声道:“头儿,取证结束了,现在是让苏顾问上去做现场推演吗?”
修少钧扭头看着整个儿灰扑扑的苏鉴,摆了摆手道:“又不是什么非自然现场,不必了吧。”
苏鉴却道:“去看看吧,我的专业是现场推演,是否常规并不重要。非要说起来,怎样才算非自然现场呢……”说罢不等修少钧发话就转身越过殷航兀自上楼去了。
修少钧转身看着苏鉴的慢吞吞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人可能真的是个爱岗敬业的好警察。
其实张聪聪的死亡现场确实没什么好推敲的。凶手在五六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发动袭击,刺伤了张聪聪,而后他慌不择路下意识往家跑,凶手却从容不迫跟在后面,直到张聪聪打开家门,便堂而皇之随着进了门,在床前割开了他的喉咙。
凶手或许想着尸体在家里不会立刻被发现,才选择在房间里动手。可临走之际却听到了有人上来的声音,来不及离开,只好躲进门边的卫生间里。然后就发生了于一扬、胡彬彬进门之后的事情。
于一扬在第一时间去追,也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有接应的人,就在张聪聪对面楼里,似乎是为杀张聪聪做了两手准备。
”等等……“听于一扬说到这里,苏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是说,对方不仅安排了人在张聪聪门前蹲守,还在对面楼里安排了狙击手?”
于一扬点头:“应该是这样,我追人的时候险些被击中。”
这时候修少钧也觉得有些疑惑:“就为了杀一个张聪聪,至于出动两个职业级别的杀手么?”
“会不会是因为张聪聪知道的信息很重要,必须灭口……”苏鉴似是在喃喃自语,而后又摇了摇头道:“就算如此,一个杀手也足够了,安排两个反倒容易暴露……”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转头看向修少钧。那头修少钧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恰好与苏鉴投来的目光相交。
“是两拨人!”
“他们是两拨人!”
两人近乎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结论。修少钧一愣,和苏鉴的默契令他感觉有些奇妙,以前他觉得只有于一扬能跟得上他的思路。
先前修少钧就觉得既然这帮人关闭监控想隐瞒回收厂交易的事情,又为何要把尸体丢在那里引火烧身?但如果丢尸体的人,和参与器官交易的人并非同一拨,那就很好解释了。若想得更深一层,或许抛尸者就是故意把尸体丢在那里,引起警方关注从而搞垮器官倒卖的地下组织也说不定。
于一扬也恍然:“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修少钧点点头:“今天晚了,先各自回去吧。明天提审王彻和这个凶手。”
殷航送胡彬彬回家,今天的事情似乎对胡彬彬打击很大,她分配到非防局这两三年多半是做文职工作,很少走外勤,偶尔一次就碰上了凶杀,亲眼目睹一条鲜活的生命从眼前消失,那样的冲击恐怕得很久才能忘却淡化。
于一扬这边决定先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若是以前,这人都是修少钧逼着去医院,现在有了家庭孩子就完全不一样了,把自己爱惜得紧,这倒是让修少钧感觉很欣慰。
茫茫雨幕,红蓝警灯闪烁着远去,伴随着警报声押送凶手的警车穿过雨幕消失在街尽头,修少钧准备先回局里安置好犯人,打开车门刚准备上车,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
“苏顾问呢?”修少钧问。
开车的干警探出身子道:“刚才看他好像往小区后面去了。”
修少钧一皱眉,心道这小子居然还想着骑摩托回去。便道:“你稍微等一下。”说罢便撑着伞往小区后门方向跑去。
很快他就在前面看到了苏鉴,居然没有撑伞,就裹着他那件警服外套慢悠悠地走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回头。
“修队?”苏鉴略感疑惑,而后恍然道:“衣服我洗干净明天还你。”
修少钧无奈道:“我不是来要衣服的。”
苏鉴不解:“那是?”
修少钧走过去把伞撑在他头顶,指了指外面道:“你就这样回去?雨这么大……”
“那怎么回去?”苏鉴微微仰头,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凝视着修少钧。
或许是天气不好湿度太高,又或许是同乘一把伞距离太近,修少钧忽然感觉呼吸有些不畅,闷闷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憋了许久,他才道:“和我一起走吧,摩托车就放在这里,明天我开车带你来取。”
苏鉴愣了愣,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他后退几步退出伞的范围,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骑车回去就行,不用劳烦修队。”说罢扭头就走,那速度简直跟逃跑似的。
修少钧提步想追,迈出一步又停住了。他想骑车回去就回去吧,只是同事而已,昨天自己还想着怎么赶走他……如此想着修少钧便收回了步子,再往前看去时,已经看不见苏鉴的影子了。
雨声淅沥,忽然感觉到裤兜里电话的震动,修少钧拿出手机看了眼来显然后挂在耳朵上接通。
“修夫人,有何吩咐?”修少钧一边往回走一边道。
电话那头修夫人道:“晚饭回家里来吃吧,叫上江禾。”
修少钧脚步一滞,皱眉道:“这才见了一次面就见家长?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修夫人没好气道:“好不容易遇着一个不嫌弃你的姑娘,你上次还放了人家鸽子,得赶紧趁热打铁。”
修少钧拗不过自家亲妈,只好妥协:“好,我先问问她,看她乐不乐意去,晚上八点见。”
隔着电话,修少钧都能听出来修夫人喜笑颜开一脸欣慰道:“好,妈这就给你们炖排骨去。”
电话挂断,修少钧轻叹了一口气,又转头看了一眼,可除了茫茫雨幕半个人影都没有,回过头他拨通了江禾的V-Chat。
临近七点的时候苏鉴才到家,一进门就把手中的摩托头盔擦干放在电源旁,找出充电线插上,而后才脱了衣服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苏鉴又找出那件长袖黑T套上,把修少钧的制服丢进洗衣机,却在拿起裤子准备洗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掏了掏裤兜,果然从中掏出了一枚定位器,上面的绿灯还闪烁着,表示正在运行。
“哼……”苏鉴冷笑了一声,走进卫生间,直接丢进马桶里用水冲走了。
十分钟之后,苏鉴坐在沙发上,打开面前的录影仪开口道:“坐标(T 2050;121.42,31.21),报告人非防局刑侦大队苏鉴,任务编号22500718,现在进行第二次任务汇报。”
“……打斗中,对方丢出了一枚B9微缩炸弹,为了保护非防局刑侦大队现任队长修少钧,我只能用S级防御服包住炸弹,才避免了大范围爆炸。B9炸弹发明生产自2190年,出现在这里不排除与Black有关,需进一步调查。报告完毕。”
点击发送成功后,苏鉴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而后他掐了掐眉心,等回过神准备收起录影仪的时候,却看见录影仪绿色信号灯忽然闪了两下。
“嗯?居然有回信。”苏鉴颇感意外重新打开录影仪,按下绿色播放键。
厚重的米色窗帘前一张单人布艺沙发立体投影出来,几秒之后一个人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那人坐下,只说了一句话:“防御服你一共就带了三件,如今只剩下两件,今后不要冲动行事,切记注意安全。”
仿佛是真的与之对视一般,苏鉴无奈的笑了笑,甚至想走过去拍拍那人的肩膀让他放心,告诉他自己心里有数。
录影播放完毕,苏鉴收好投影仪,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能量糕,慢慢嚼起来。能量糕是他和防御服一同带过来的,一块可提供人体所需三天的食物能量,可味道着实不怎么样,吃起来不知道是咸还是甜,口感黏腻,仿佛是在吃某种固体油脂。以前吃习惯了倒觉得没什么,如今品尝过美味的包子和快餐,再要吃这种东西真是味同嚼蜡。
但苏鉴作为一名合格的非防局成员,还是咬着牙吃下去了一整块,想到一冰箱全是这玩意儿,他就不由得皱了皱眉。
“吃饱喝足,准备行动!”苏鉴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拿起头盔看了一眼,显示电量已满,而后抓起一件黑色短外套穿上黑皮短靴出门。
“这可是最后一件外套常服了,希望你能坚持久一点。”他嘟囔道。
地下车库。
苏鉴找到自己那辆六眼魔神,坐上去检查油量充足,而后戴上头盔。
随着眼前蓝色屏幕亮起,苏鉴淡淡道:“Honey,搜索飞虫1号位置。”立刻眼前铺展开云城的俯瞰地图,几秒之后某个区域红点亮起。
“Master,飞虫1号搜索完毕,已标示。”略带机械感的少年男音在耳边响起。
苏鉴嘴角一扬,不屑道:“你以为只有你放了定位器吗?”
“Honey,放大地标。”
“是。”
俯瞰地图转换为立体,迅速拉大,等看到那个红点闪烁的建筑物时,苏鉴微微张大了眼睛,那栋熟悉的大楼他白天才刚刚见过,赫然是绿疗环保科技公司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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