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鉴短暂的苏醒后,医生来查看了他各方面体征情况,打了一剂安定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医生说,像这种伤势的病人一般都要昏迷很久才能彻底清醒,苏鉴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苏醒,身体素质和精神力绝非一般人可比。不过再强的身体素质受伤了该休息也还是要休息,就算是警察也该珍惜自己的生命。
老医生苦口婆心,修少钧一一应了,便联系佟叔过来帮忙照看。案子还没结,他不能在苏鉴身边久待,黄蝎这桩案子影响恶劣,给非防局当头一棒,打得他们鲜血淋漓。
虽然案件主谋黄蝎已经死了,但许多事情还未查清,比如除了背着炸弹的李苗,其余十一名孩子在哪里?还有宋良朝又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一直如影随形的虹组织,到底还在这个时空布置了多少人,为了达到目的又计划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残忍阴谋……
天快亮的时候,佟叔开车抵达了市人民医院,只不过来的人除了佟叔居然还有修夫人和顾玦。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修少钧早在医院停车场等着,看到车上下来三人,颇感意外。
顾玦表情严肃,眉宇间似乎还有些紧张,他刚准备开口却被修夫人突然一声笑打断了。
“哎哟,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们‘在一起’,我只喜欢黑发黑眼的华国男孩好吧,何况还有你爹,别乱说哈!”说着还在修少钧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拽了一下顾玦的衣角。
顾玦接收到了她的信号,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顺着修夫人的话说:“没‘在一起’,刚才在路上遇到的。我正准备打车过来看看苏顾问,正巧遇到修夫人,就顺带把我捎上了。”
修少钧心里有事,虽然注意到顾玦神情异常,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问,便转向修夫人道:“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小苏受伤了,我过来瞧瞧不行?”
“行,怎么不行。”修少钧一边把三人往里面带一边说:“他可是你未来儿媳,当然应该瞧瞧。”
顾玦直接左脚绊住右脚,当场一个趔趄。佟叔则微微摇头,用探病的百合花遮住脸,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那是,他……”修夫人踩着的高跟鞋猛然顿住,站在原地足足反应了有一分钟才扭过头盯住修少钧开口道:“你说什么?谁是我未来儿媳?”
修少钧也转过来正视着修夫人,非常严肃认真地回答:“苏鉴,他是我的爱人。”
修夫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骤然降低的温度让顾玦默默退开了两步。
“你说的苏鉴,是我认识的那个苏鉴么?男孩儿?”修夫人冷冷发问。
“是他。”修少钧目光坚定没有一丝动摇:“是名男性。”
“你是在向我出柜?”
“是。”
修夫人没有再说话,初升的朝阳刺穿雨后残云落在修少钧略显疲惫的面容上,他此时看起来就像一名落拓不羁的城市浪人,头发凌乱,衣衫破败,唯有一双眼睛迎着光折射出鲜明的光泽,那里面盛放的东西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啪!’
修少钧被一巴掌扇得偏过了头,修夫人看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打完便捏紧火辣辣的手心转身就走,佟叔赶紧追上,还不忘问修少钧苏鉴的病房在几号。
两人先上了电梯,顾玦落在后面拍了拍修少钧的肩膀然后伸出个大拇指:“哥们儿,看不出来啊,还是你有种!说出柜就出柜,我要是敢和我妈出柜,恐怕得背着棺材去。”
修少钧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觉得该说出来,一直瞒着对不起苏鉴也对不起我妈。”
顾玦收回手轻叹一声道:“也对。”顿了顿,他又开口说:“虽然伯母不让我说,但我觉得你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修少钧蹙起眉:“出什么事了?”
顾玦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昨天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伯母被不明人物刺杀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她九死一生。所以从昨天事发到现在,伯母和佟叔都在我家里,刚刚接到你的电话要出来,我怕还是不安全才跟着的。”
“你说什么?!”修少钧眉心一跳,短短一秒,他脑海中就闪过了无数人和事。他身在此位,结仇无可避免,如今又有了虫洞的存在,未来与现在,要杀他的人真的太多了……
“你们没报警?”既然在顾玦家里,那多半是没报警。
“歹徒持刀行凶,可惜我没追上让人给跑了,伯母怕你担心不让报警。不过,我已经安排同事去追查了。”
修少钧点点头:“麻烦你了,这次欠你个天大的人情。”
“你以前帮我的还算少吗,何况这也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情。”顾玦摆摆手转而道:“还有件事儿,昨天医院里有人放了条血衣,似乎是要提醒你们,那些被劫持的孩子可能已经死了,点名要你去营救应该是个圈套。”
修少钧脸色微沉。
“今天我在来这里的路上才想明白,留线索的人应该是知道宋局和王局就住在人民医院里,故而特意把血衣送到了医院里,想要快速警示你们。不料,收到血衣的护士直接打了110报警,把血衣送到了派出所,若不是派出所警员检查血衣发现了便签电话给我打过来,恐怕到现在这条线索还传不到你耳朵里。”
“便签电话?”
顾玦挠挠头:“是啊,里面有个便签纸,上留了我的私人电话,知道我这个号码的人可不多……”
修少钧沉默半晌,随即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既然得了线索为何没在第一时间想办法告诉我们?”
“怎么没有?!”顾玦说:“我当时不惜顶撞张队,更是直接丢下了手里的案子,要去找你。只不过,我在半路上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他让我去伯母的公司,说伯母可能有危险。”
修少钧这才意识到顾玦怎么会提前知道修夫人有危险,无凭无据口空白话就能让顾玦听从指示去行动的人并不多。
“谁?!”
“韩卿,韩督察。”
修少钧和顾玦到病房里的时候,修夫人正坐在床头前的椅子上打理百合花,听到声音的时候回过头,修少钧看到她的眼眶竟然泛着泪红。只听修夫人悄声道:“你怎么没告诉我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腿……怎么会这样……”
修少钧走过去在苏鉴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说:“他为了救我和人质,独自带着定时炸弹潜进蓄水池里,想尽力让危险远离我们……”
修夫人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再度席卷而来,她探手拨开苏鉴额角的发丝,哽咽道:“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百合清香扑鼻,修少钧蓦然一愣。
“虽然不能抱到孙子,但又得了一个这样好的儿子,我也不算遗憾。”
自从父亲牺牲,修夫人曾多次在他面前表达过想要一个孙子的愿望,那时候修少钧并不知道自己所爱是谁,便满口答应,可当他遇到苏鉴喜欢苏鉴的时候,就无法再对修夫人的愿望做出承诺。所以,他一早就猜到修夫人会反对,也早就默默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他却没想到,修夫人的反对会消失得这样迅速。
“妈,对不起,也谢谢你。”
修夫人轻叹着伸手在握着苏鉴的修少钧手背上拍了拍,说:“无论性别,既然选择了这个人,便要真心待他,不可戏耍。”
修少钧点头:“放心吧,妈,我是真心的。”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苏察大步走进来。在场的几人纷纷一怔,不明所以,修夫人直接起身皱起眉头问道:“你是谁?看不到这里有病人吗?这么大声。”
修少钧神情紧张,连忙摆了摆手制止修夫人继续说下去。
苏察对修夫人的问话恍然未闻,凝视着修少钧用近乎严厉地口吻质问:“你方才说什么?对谁真心?”
看到苏察脸色阴沉如铁,修少钧便知道眼下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却是一个不得不坦白的尴尬场合。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选择公开,索性一次性摊牌个彻底。于是,他如实作答:“是苏鉴,我和苏鉴在一起了,
苏察没有像修夫人一样确定用词,他显然非常清楚修少钧口中的‘在一起’是何含义。
他只是在听到确切回答之后愣了一两秒,然后低头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气极了,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快步走到墙边一拳砸在医院雪白的墙壁上。
“苏鉴啊苏鉴,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对目标……”苏察脸色发白,他回过头看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苏鉴,眼神里的质疑愤怒几乎要化为实质将重伤之人钉死在无尽的深渊里。
但他终究没有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在修少钧防备的目光中愤然离去。
苏察的突然到来就像是一场呼啸过境的龙卷风,即使人已离去也依旧让修少钧难以处之泰然。很显然,苏鉴的哥哥并不同意他们的关系,甚至是极度反对,不过,苏察这关怎么过,到底还是要苏鉴自己来,旁人代替不了。
清晨微风拂过摆在床头的百合花,将修夫人方才修剪掉的花瓣卷起,落在了苏鉴的手背上,在众人看不到的位置,苏鉴曲起手指轻轻弹开了那一瓣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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