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马缩片,作为未来超高科技违禁产物,在记忆提取和输出方面做到了极致,可除了核心功能外,其他一些哪怕现在也不足为道的小功能海马缩片却不具备,比如,防水。
但赵卫疆如此宝贝海马缩片的原因,定然不是因为心疼这个未来科技产物,多半是因为海马缩片里面存放的记忆数据。那么问题来了,当时赵卫疆手中海马缩片里的记忆数据是谁的?又是些什么记忆?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修少钧问道。
只是看热闹的高寸晖并不记得具体时间,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也就前几周吧,大概两周前……”
两周前,案发之前,赵卫疆究竟用海马缩片做了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修少钧脑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其实歌剧院案,一直有一个没有解开的谜题,就算是来自未来的他们已经知道了凶手真身,也依旧没有想通的问题——赵卫疆是如何做到让目标受害人主动自愿地来观看特定时间的同一场演出的?
苏鉴或许还不清楚,但修少钧对海马缩片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这枚小小的金属薄片除了可以提取、输出记忆以外,其实还能人工写入记忆数据,直白一点说就是伪造记忆,然后植入目标大脑。
如果,赵卫疆利用了海马缩片,将伪造的记忆提前植入目标大脑,只要时间充足,别说是七八个人,就是几十人上百人都有可能让他们毫无防备自主自愿地落入歌剧院这张血网中。
再往深处想,方才赵卫疆表现得毫无破绽,会不会他对自己也动用了海马缩片,将犯罪的记忆暂时抽取了,那么就算是被怀疑被拷问,也绝不会对毫不知情的事情露出破绽!
突然生出的念头让修少钧不禁后背发凉,只要有海马缩片的存在,赵卫疆就有一百种一千种法子报仇,还不会留下证据,甚至连别人怀疑的念头也有可能被抹除掉!
但,即便是这样,修少钧依然相信一定还有什么线索是留存的。
“小高,你去看看受害者方面的调查还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个人社会背景调查的怎么样了。”苏鉴看出了修少钧眼里的挣扎,随便找了个理由先支开了高寸晖。
高寸晖一听副队有事情安排,立刻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小跑着去了,等人走远苏鉴才开口对修少钧道:“那个飞碟玩具应该就是致幻仪,而赵卫疆也一定利用海马缩片做了些什么,不过,仅凭高寸晖的几句八卦消息就做出什么推论,还有些为时过早。现在与其思索赵卫疆用海马缩片做了什么,不如先考虑考虑法医那边实打实的发现。”
略微一顿,苏鉴扭头看向修少钧问:“这几位与旧案有关的受害者都被人挖去眼睛割掉双耳……你觉得,这些目标受害者的耳目都去了哪里?”
修少钧拉回飘远了的思绪,定了定神说:“你我都知道幕后凶手,受害者的耳目只有可能是被他取走了。”
“那你认为,他取走是为了做什么呢?”苏鉴心中似乎已经有了某种推测,引导一般继续发问。
“取仇人耳目……”修少钧看向苏鉴,只见他一双墨瞳深不见底,其中是上午炽烈的阳光也照不穿的黑。就这样凝视着他半晌,修少钧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祭奠。”
厚重的遮光窗帘封锁了窗外的光,房间被浓稠黑暗笼罩,只有靠墙的一面玻璃展架亮着温柔暖光。
年轻男人坐在展架对面的沙发上,左手执烟,烟灰已经累计了半寸长,可他却没有弹入烟缸而是任由它燃烧自然落地,仿佛生命陨落那样悄无声息。
他微微仰头望向展架中央的两副遗照,黑白画面里女人和男孩笑得生动,仿佛随时都能脱框而出,给他一个带着鲜**温的拥抱。而遗照下面还摆着一排玻璃罐,玻璃罐里泡着的竟然是人类的眼球和耳朵!两只耳朵中间放着两只眼睛,四个瓶子摆成了人眼耳生长的位置,仿佛是眼耳的主人在下面仰望着上面的遗像。
玻璃罐有足足四排,算起来一共八个人。
男人就这样恍若失神地凝望着,明明落入眼底的光那么温暖明亮,唇角也是笑着的,可饶是如此他整个人看起来却仿佛是具失去灵魂的冰冷空壳,还很年前的面容上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苍老感,灵魂的衰败就连年轻的外表也掩盖不了。
身侧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连带着沙发表面嗡嗡震动着,男人受到惊扰不胜其烦,可手机却嗡嗡不止,停了又响停了又响,直到男人接起。
“怎么?”年轻男人甚至不问对面是谁,便惜字如金的发问。
“修继云真的来了,接下来怎么做?”
年轻男人微微一顿,淡然道:“你想怎么做?”
电话那头突然大笑起来,“BOSS,你知道我的,当然是怎么爽怎么玩,要不然就让我炸个够?”
“好。”
得了应允,电话里原本还在大笑的男人突然就不笑了,隔了半晌才再次发问:“他似乎不想下杀手。”
“黄蝎。”面容年轻的先生话音沉沉:“我才是你的老板。”
电话那头的黄蝎却不以为意:“他不也是你,搞那么复杂……”
先生轻叹道:“这个时代的我还太年轻了,为了一点小小的情谊便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更何况,与我有义的是修继云,与他儿子有什么关系?”
“那你的意思就是杀了小的,拖住大的?”
“嗯。”
黄蝎说:“可那个修少钧似乎是既定历史里的重要人物,我们能杀得掉?”
先生却哂笑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我还要一个人。”
先生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疑惑:“你还需要帮手?曾经一个人炸平非防局的人不是你?”
黄蝎却不以为意:“人多了不是更有趣?”
先生自知没必要和这位疯子讨价还价,便答应道:“好,你要谁?”
黄蝎不假思索道:“最近刚造出来的那位绿字色标,让我试试性能?”
先生却说:“那个是废品,数据超模不受控,用不了。”
“让我来测试测试,为下一次改进提供改进数据,岂不一举两得?”
听罢,先生静了半晌,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好,你不怕死就行。但用完要销毁掉,你最好留个后手。”
“大可放心。”说完黄蝎便径直挂了电话。
先生又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三言两语按照黄蝎的诉求吩咐下去。
“真是个疯子。”
先生轻叹着起身,关掉了玻璃展架上的灯,房间又重新陷入浓稠黑暗,宛若宇宙中的深渊黑洞,吞噬了他背后残存的光。
市局里到处都是步履匆匆的人,有的忙着递文件有的忙着查档案有的忙着接待受害者家属,办公大厅里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去年一年的人流量都不如这一天壮观。
为了减少争端避免引来无良媒体见缝插针的报道,市局对于此次受害者家属几乎是有求必应,人人都安排了一位平易近人的警察全程跟随服务,这让本来就人手稀缺的市局雪山加霜。
想比于一楼办公大厅的吵闹,四楼以上的办公室里就安静许多。修少钧拜托宋志调取了近两个月内赵卫疆住所附近和目标受害人住所附近的监控录像,如果赵卫疆使用海马缩片对目标受害人植入记忆,他和受害人一定会有接触。
只不过这个数据量非常庞大,哪怕是调用市局所有的技术员来筛选,三天三夜恐怕也筛不出来。但修少钧不是这个时代的人,fish也不是普通的技术员,这样的数据量也不过就是短短十几分钟的事情。
苏鉴则去了赵卫疆妻儿的墓地,如果‘祭奠’的猜想没有错,或许墓地那边会有线索。
“……海马缩片,嗯,是个很便利的东西。”通讯麦里,修继云赞同道:“如果使用这个东西干预人脑记忆,的确是个稳妥的办法,很符合赵主任的一贯作风。”
修少钧眼前是fish刚刚搜索出来的一段监控录像,录像画面是一条商业步行街,赵卫疆在人群中与那位泄密警察擦肩而过,画面中人太多,一遍看过去完全不知道赵卫疆做了什么。修少钧将画面放大0.25倍速度播放,只见赵卫疆在与泄密警察擦肩的刹那,突然抬手按在了警察后脑上,短短三四秒的时间就离开了,而警察对此似乎毫无所知,只是茫然了片刻就继续往前走去。
果然如此!三四秒时间,只是植入一个简单的念头,时间足够了。
修少钧说:“刚才已经找到他和受害人之一接触的监控了,直接存了拿到十年后,虽然常理来说十年后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十年前的监控,但想点办法总归是可以证明些许的。只是我想不通,他如果只是为了复仇,何必牵扯这么多无辜民众?”
修继云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应修少钧,他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说话居然有些回声。
“其他受害人的社会背景调查结果出来了?”顿了顿,修继云接口道:“或许也不是无辜……”
通讯麦里修继云话音刚落,突然就传来一声巨响,光是听声音修少钧都感觉到了四溅的火花。
“爸!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修少钧心跳骤然加快,可回想一下,似乎还没到时间,那场绑架了修继云的交锋应该是在三天后。
“没事儿,微波炉爆炸了……”修继云干笑了两声,喘着气说:“平时不怎么进厨房,刚把鱼罐头放进去热热,顾着和你说话给忘了没拆盖……”
修少钧心又落回肚子里,惊魂未定地跟着笑了一声说:“这下佟叔回来可要好好笑你了,然后再和我妈说一嘴,不得嘲笑你大半年。”
“你小子……”修继云又深吸一口气,顿了顿突然说:“好好照顾你妈,别老气她,还有那位苏顾问,你既然选择了人家就别三心二意,哪怕法律认同也不是社会主流,总会有些阻碍,要懂得坚守初心。”
“我知道。”修少钧不懂他爸为啥突然煽情,眼睛盯着又一段fish筛出来的监控,喜道:“我又有发现!爸你赶紧把微波炉收拾收拾,和宋叔叫个外卖吃,这都快一点钟了。”
“你吃过了?再忙也要记得吃饭。”修继云难得的有些唠叨。
“嗯,刚才在门口和苏鉴一起吃的,他去查另一条线索了,今天应该就能结束,晚上回来和你报告。”修少钧信心满满。
通讯麦里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仿佛是前几十年信号不好时听筒里的电流声,断断续续的修继云似乎还说了什么,但修少钧没太听清。然后就听修继云说:“我去收拾收拾,通讯麦戴久了耳朵疼,我先拿掉了,等会儿找你。”
其实修少钧这次用的是2250年产的最新一代军警专用通讯麦,体积非常小,贴在耳廓内侧,几乎无感,也可以做到隐形,可谓是体积小功能强。也不知道修继云戴着是哪里不舒服,这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轻了,什么时候掉了也没知觉。
修少钧说了声‘好’,那边就已经断了连接。此时此刻的他全身心投入案子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父亲声音里那些细微的异常。
修少钧也完全没想到,这句‘等会儿找你’竟成了他与父亲之间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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