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絮转了一下手腕,单手驾马,一手持弓,动作干练矫健。沈南絮快速到了郑浅的身边,抿着唇挑了下右眉,声音不算多轻快,凝声道:“顾好自己的后背。”
今日的沈南絮有些奇怪,仿佛刻意地和自己保持着距离,无形之中好似是有一道屏障一样。郑浅看着沈南絮的脸,话卡在了喉咙里面,最后只能点了点头,两人瞬间没有了话。
一支软箭飞来,郑浅眼疾手快,直接将自己手中的弓挡了过去。沈南絮偏身,沾着黑粉的箭头就在自己眼前愈加放大,随后错身而去,击中了身后不远处的大树。树身上面赫然留下了一个圆形的黑色印记,若不是郑浅及时出手,沈南絮这个一队之长怕是就交代在了这个同窗手里。
一箭不中,还被发现了。正面对抗一定是不行的,尤宏宇立马收起了弓箭,一勒缰绳就往反方向跑去。郑浅已经迅速地反应了过来,眼疾手快地抽出了一支箭来,心眼合一,没有一点迟疑就发了出去。沈南絮慢了半拍,软箭却没有射空,径直打中了尤宏宇的小腿,留下了一个鲜明的印记。
尤宏宇一个吃痛,伏在马背上止不住地往前方奔去。郑浅皱起了眉头,若是从马上掉下来被马蹄踩上,亦或是撞在树上受了重伤,那这场学生之间的比试就严重了。
不用言说的默契,沈南絮骑着马紧紧地跟在了郑浅的身后。硬生生从林子中心点追到了林子边缘的位置才追上。
“救命...救命......”
尤宏宇已经彻底没有了方寸,只能拼尽全力抱紧身下的坐骑,整个人被颠得上下起伏,肚子里面的胃酸都要全部返上来了。
郑浅眼神凌厉,出手更是决绝没有犹豫。借着旁边的粗大树干,反踢了一脚就开始试图抓住尤宏宇的缰绳。这要是抓不住,或是抓住了没有力气阻止,多半是本人都会受伤。沈南絮抿紧了唇,疾驰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地将尤宏宇挤在了中间。
到底是没有抓住缰绳,郑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飞扬的缰绳上了,慢慢转移到了马腿上。从马上摔下来,总比直接被甩在地上或是装在树上要好。
“护好脑袋!”郑浅喝了一声。
尤宏宇都已经这般了,哪里能听得见郑浅的提醒,还在马背上不停地呼喊着救命。沈南絮目光一紧,便看见郑浅伏在马背上,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几番借力之下直接将匕首飞到了马腹上。
看着马儿吃痛嚎叫,一双前蹄都已经高高地抬起,但凡再动一下,尤宏宇便会被直接摔下来。情急之下,沈南絮收紧了缰绳,直接跑出了林子的边界。沈南絮一个飞身,直接接住了被甩下来的尤宏宇,在杂草丛生的泥地上面打了好几个滚才止住。
郑浅瞳孔放大,眼睁睁地看着沈南絮带着尤宏宇躲过了失控的马蹄,滚到了一边,身体径直地撞在了树干上。沈南絮吃痛,双目紧闭,眼角的褶皱明显,都是痛的。
本该挨下那一遭的尤宏宇现在倒是没有什么伤,只是手臂上面有些擦伤,火辣辣的。尤宏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收到了一个狠厉的目光,目光的主人便是郑浅。
“撞到哪里了?”郑浅急声问道。
沈南絮的五官都皱巴在了一起,痛觉将听觉都麻痹了过去,整个背都是疼的,尤其是肋骨,黄胆水似乎都要吐出来了。
郑浅眼见沈南絮痛得说不出话来,立刻上手摸在沈南絮的背上,随后将手放在了肋骨上,一处一处查验过去。
“...这。”就是这......
沈南絮溢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第二、第三根肋骨......
郑浅扫过尤宏宇,眼带厉色,命令道:“过来,扶着!”
尤宏宇才刚刚缓过了神,一条小命好不容易保住了,哪里还有工夫想着现在还是比试。被郑浅一喝,根本就不敢过脑子,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了两人的面前。
比试没有了郑浅与沈南絮,两大主力都退了场。变故发生得突然,红队队员都还没有意识到,两队实力一下不平等了起来。朱长波本就是个欺负人的,武力值也是不差的,带着绿队势如破竹,唯一可惜的便是比试结束都没有见到真正的对手。
朱长波赢了比试,就连脑袋都抬了起来,昂着下巴,驾着马得意洋洋地看着面前的所有人,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了人群末尾的赵柏涵身上。朱长波连下马都不乐意,直接溜着马就到了赵柏涵的面前,看着赵柏涵身上沾着的白色粉末,眼中不屑,趾高气昂地嗤笑道:“嘁,刚开场就被沈南絮一箭射出去了吧......”
赵柏涵早早就出场了,在这里留着也不过就是等沈南絮结束罢了。但现在比试是结束了,但是沈南絮却是没有出来,就连殿下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赵柏涵脸上已经带上了愠色,朱长波竟然还凑上来......
“南絮呢?”赵柏涵冷冷地说道。
朱长波还在笑,压根就不打算理会赵柏涵的这个问题,连带着自己的坐骑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朝着赵柏涵甩了甩鼻子,发出了一阵响鼻声。朱长波笑得更加大声了一些,就连身子都笑弯了一些。“赵柏涵,沈南絮看来也一点都不重视你呢,连去哪里了都不告诉你......”
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赵柏涵攥紧了双拳,手背上面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眼看赵柏涵被激怒,朱长波气焰更甚了,翻身下马倨傲地往赵柏涵的方向走近。朱长波抬着下巴,用只够彼此听得见的清的音量挑衅道:“你父亲虽说是个太常卿,但到底还是一个闲散官,想必也教过你,在国子监之中...哪些人需要捧着,不能得罪的吧......”
赵柏涵下颚紧绷,一层恨意浮了出来,恶狠狠地看着朱长波,却还是没敢动手。甩袖负气而走。
朱长波大笑,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指着赵柏涵的背影嘲笑道:“赵柏涵,你就是个看人身份下菜碟的小人罢了,要是沈南絮不是淮南王的独女,你会这么上赶子地凑上去吗!”
赵柏涵停住了脚步,被这话讥讽得嘴角都狠狠地抽动了两下。虽然没有回头,但赵柏涵能感觉到,朱长波的倨傲不屑,那些人看笑话的模样。咬了咬牙,赵柏涵定定地往前方走去。
就如郑浅查看时的一样,御医诊断的结果也是如此,第二第三根肋骨都断了。沈南絮已经渐渐清醒了过来,只是额头上面止不住地冒着冷汗,后背也是汗涔涔的,现下只能小口小口地呼吸着,任何一个大一点的动作都会牵动身上的伤口。
郑浅气压低沉,压得这白胡子的老御医都有些受不住,擦了一把汗之后才悠悠地说道:“躺床上,好好养着吧......”
“要用什么药?有什么忌口?就光躺着,还是要时不时被人扶着起来走一走?”郑浅的嘴巴好像是个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将柏生都来不及问的问题问了出来,压根就不给柏生一点表现的机会。
柏生觑了觑郑浅,又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跟在郑浅身边的随侍,此刻只能默默地给自家主子倒水擦汗,默默地记下御医回给郑浅的话。
“暂时还是不要走动,至于沾水的话倒是没有什么避忌,但沐浴的话怕是会动着身子,还是找人为郡主擦擦身就好。至于忌口的话,病人听清淡一些总还是好的......”
郑浅点了点头,听的比柏生还要认真,旋即又提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郑浅担心地看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睛忍疼的沈南絮,急声问道:“好好养的话能不能完全复原?”
御医此刻已经慢慢将自己的药箱阖上了,立刻表示道:“郡主岁数还小,年轻体壮的,身子恢复起来也快,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要养多久?”
“五月的时候能不能好?”郑浅又补充了一句。
“没有问题,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多养养。”
郑浅点了点头,这才叫人将御医送出了淮南王府。沈南絮的脸还是惨白惨白的,那股子冲劲儿原以为自己都把控好的,但实在是没有料到竟然是会直接撞到树干上。艰难地抬起了手,沈南絮左右晃了晃,强压着疼痛将这快要凝固的气氛打破,“小时候我还摔断过手脚呢...这回才两根小小的骨头,不妨事......”
刚说完这话,沈南絮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痛真是比手脚的疼痛上十倍,呼吸都是痛的。
郑浅皱着眉头,坐在了床边。呵斥道:“说话都是疼的还没事?不要说话了!”
沈南絮还是在笑,可惜这笑在此刻着急上火的郑浅看来,实在是有些勉强了,简直是比哭还要难看。
柏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看见郑浅一个冷眼扫了过来,便立刻将自己手中的巾帕递了上去。郑浅自然而然地接过,将巾帕又对折了一下,这才放在了沈南絮的额头上面,仔仔细细地擦了擦。
沈南絮紧闭着眼睛,只当是柏生在给自己擦汗,没有什么反应。郑浅微抬眼睑,柏生没懂,但跟在柏生身边的荔儿可是一下子便会意了,连忙拉着柏生的袖子就将柏生扯了出去。
无人了,郑浅放开了些,嗔道:“你做什么冲上去!”
尤宏宇,这人在国子监之中就是一个透明人物,文章、武术都是中下等,不引人注目。沈南絮本来是不认识的,但偏生当初看不过眼的就是尤宏宇,被朱长波欺负的死死的,到最后却还是跟在朱长波的后面,像是一个跟屁虫一样。
救他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说到底尤宏宇他爹还是御史台的人,在明里暗地里面给人使绊子,就算是不死也要掉上一层皮。若是尤宏宇真的因为郑浅受了伤,怕是这件事情就真的闹大了,尤其是动手的郑浅......
沈南絮将手覆在了自己受伤的位置上面,轻轻地按压一下,似乎是能缓解一点说话的疼痛感。“他都...他都吓傻了,我难不成,看...看着他直接被甩下来不成......”
郑浅还是紧紧地皱着眉头,沈南絮可不是一个拿自己的安危去特意照顾别人的人......
“给本宫好好养着。”
沈南絮咬着牙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郑浅手中拿着巾帕,又看见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了他人,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便被疼痛盖了过去。长长地“嘶”了一声,沈南絮重新闭上了眼睛,“我没事了......”
“五月的时候,父皇便打算赐你封号了,到时候你要是拄着拐杖去受封,怕是会将淮南王府的脸都给丢尽了。所以,这段时间,好好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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