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外面一阵骚乱。
拉开窗帘,几辆军绿色越野车下来好几十个训练有素的人,手中赫然握着棍棒,最前端的车里开门,一只军靴落地,保镖脸色大变。
“您回来了。”
步入中年,身姿依旧高大挺拔,岁月给英俊的容颜留下的愈加成熟严酷的威压。
沈过抬视了一眼楼上,“母亲近日夜里常有鬼祟扰梦,你们那天吓着她了?”
“我们只是听命——”
抬脚一脚踹腹中,保镖队长后退闷腰跪下。沈过扫一眼众人,“我接个人回沈宅。”
家庭医生在里面看的脸色苍白,沈宅最可怕的人亲自来了。
沈过,老太太长子,十九岁中央军校毕业随父去西北,长年身居高位,说一不二。一个把自己活得像西北严寒风雪的男人,愧疚常年不在母亲身边,对老太太言听计从。
对视一眼,落云楼合上窗帘,拉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下楼。
许姨拉住他,“你……你一早就知道?是你让他来的。”
落云楼轻声:“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许姨垂下手,“那孩子就在乎你,你忍心让他变得和外面那人一样?”
落云楼:“他不会,他的母亲不是沈宅老太太。”
没有落云楼,沈青行也不会变得冷血无情,极端利己。
走到外面,扶起保镖队长,看向五年不见的噩梦。“你应该补偿他。”
沈过眯眸:“胆子大了,会提条件。”
落云楼淡然不惧:“你老了。”
周遭噤然。
沈过锐利的视线似雪山最严酷的寒风,落云楼淡然处之,提醒他。“拖到明日,他就回来了。”
沈过:“三百万。”
一脚三百万。
保镖不敢应。
落云楼替他应下了,不忘售后。“不至于秋后的蚂蚱,又蹦又跳吧?”
沈过不屑:“继续说废话,你走不了。”
为保镖讨到应有的损失补偿,落云楼松开行李让沈过的人拿走,坐上了最前端的车。
……
无浪监狱。
“又是我连累你了。”杜孤山拿着电话看着孩子道。
“老板,狱警说您积极劳改,可以提前两年出狱。您看起来身体健朗,我便放心了。”
“早不早的,不能我也不强求。孩子,我从来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你不该为我放弃。报纸上报道沈青行已经掌权了,他能护着你。”
“我不会把您当做亲生父亲。”落云楼直截了当,杜孤山哑然。两人无言,顿了一会儿落云楼继续道:“但您于我有恩,我不能恩将仇报。”
“你这个孩子……唉——”杜孤山不再劝他,“你准备去哪?”
“总有容身的地方。”落云楼语言变得舒快,“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您,我取了七万现金交给了可信的人,他会在您五年后出狱交给您。有七万傍身,找一份工作,您晚年应该过的不会差。”
“报答当年您相护之情。从此,我们两清了。”
挂断电话,落云楼往外走。杜孤山缓缓放下,良久,掩面痛哭。
外面的人等待已久,落云楼上车。
“不去机场。”
“改变路线我们需要请示。”
沈过那边接到请示,让落云楼接电话。“出尔反尔?”
“如果想要沈青行一辈子死心,我想你应该听我的。”
很多年没有人敢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落云楼一而再挑衅。沈过那边寂静刹那。“可惜了,你的家世不够。”
挂断,落云楼将手机还给随行,“去汽车站。”
落云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窗外风景变换,车辆驶上高速,燕城从身后离去。一辈子都不敢回来了,难过一阵,生活依然会继续。
屡次背叛,不坚定,最后站在吞噬他的人堆里,一起朝他挥舞着冰冷的刀斧,没有任何余地了。
车轮载着满人的重量沉甸甸压在道路上,走起来却轻快,唱着悠扬的歌。大巴里是去山城旅游的年轻旅客,不太富裕,精力旺盛,哼着五六年前流行的歌。
好像是五年前离开时在车上听到的歌,阔别五年熟悉陌生的曲调,将落云楼拉回五年前。
沈青行上台,落云楼在底下紧张捏汗,待胜利下场,就第一个冲上去接他。
递水,检查伤势,从包里掏出棉签酒精药。
随着经验的积累,沈青行受的伤越来越少,人气越来越高,不断有人慕名来挑战。
沈青行只是为了糊口,出名对他坏处大于好处。之后便减少出场率,出场会戴一个遮脸的头套。人们下场想去接触,发现一个清秀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将人带走。
稀缺性与神秘反而促进了地下城的人气,每次出场必然爆满。
半年后,小有储蓄。日日在赌场看着赌徒失去理智,盲目相信自己鼠目寸光的眼光,流水的金钱来往每个人手中,最后流向不知名的黑洞。运作的机制轻易看透,沈青行暗中将手伸到赌徒台上,老板立即出手阻止。谈话的时候,特意带上了落云楼。
落云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沈青行面色不虞,以为两人是发生了什么冲突。
刚开口想调和,老板冷笑出声,把沈青行上赌桌的事如实相告。
沈青行蓦然站起,“我押的不是我上场的比赛,不违规。”
“利用对选手的了解和筹算赚钱,确实比上场轻松,赚的也多。”老板哼笑,“但你赚了,我赚什么?”
“我培养你,给你机会谋生,你来撬我的金库。”
不违规,坏规矩而已。
沈青行看向落云楼:“你先出去,我和他商谈。”
一直没说话的落云楼突然站起来,朝沈青行扇了重重一巴掌,抖着手指门。“你出去!”
养父一直是醉鬼加赌鬼,拖累了整个家庭。落云楼最恨的就是这两种。
沈青行愕然,落云楼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外露愤怒的情绪,神情冰冷陌生,带着深深憎恶。
筹算操纵赌桌而已,沈青行一直不认为自己在赌博。落云楼这巴掌,将自欺欺人的说辞撕开,照见在恶劣的环境下悄然变质的人。
不容拒绝的绝对态度,落云楼并未有当着老板的面争吵的想法,而是又一次有力勒令他出去。“不出去,我们散。”
三个字打七寸,沈青行冷睨看热闹的老板,转身离开。
落云楼和老板谈了什么不得而知,老板暗中告诫沈青行,要干净脱身,就不要碰赌桌。沈青行见钱眼开实在可笑,急着挣钱,是因为落云楼最近在焦虑一件事。
周六沈青行训练,落旭东带妹妹来和落云楼告别。
落旭东脸上添新伤,整个人像缺水的番茄苗,头垂低低的。
母亲要离婚,带着两个孩子净身出户回南方。落父不同意,将母亲关起门来打了一顿。母亲绝望爬出来,将落父告上了法庭,判了离婚。
两人婚姻期内的债务均分,女方要两个孩子,其他一应不要。
即使这样,落父扬言:除非他死,否则绝不可能让他们回南方。
他们现在战战兢兢在家,落父像一条随时咬人发疯的狗,一直关着落母。
这些事和落云楼没关系,落旭东脑袋低到尘埃里。
他实在走投无路了。
妹妹脸上也青肿,整个人不受控缩着抖着,小小的目光怯懦看向沈青行买在桌上的零食。零食篮子放到妹妹怀里,极轻极轻摸着她的头。
落云楼发现,妹妹头上有暗红色血痂,留下吃了一顿饭,送人下楼。
落旭东支吾:“他……会帮忙吗?”
在警察局,落旭东看见局长对那人点头哈腰,甚为恭谨。
心上坠了千斤哑铃,落云楼没回答,只是让他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这件事落云楼并没有告诉沈青行,是沈青行发现落云楼异样。吃饭经常出神,晚上失眠,频繁偷偷避着他算钱,在一起后,落云楼从不避着他。
有事瞒他。
夜里训练完,沈青行到小巷,女人哀嚎,小孩哭泣害怕的声音从院子传出。沈青行踹开门,入目是一个女人被醉酒的男人拖到地上打,儿子似乎晕倒在地,女儿扒拉着醉酒父亲阻止伤害母亲。
破门的动静引起里面的注意,沈青行快步上前,一拳将男人打倒在地,解救被拖拽的女人,将母女二人推到身后,居高临下睨视着爬起来的男人。
落父爬起来,看清是落云楼身边的男人,暴怒瑟缩,恶狠狠瞪女儿。
“那天你们果然跑出去找孽种了。”
疾速一脚踹开,飞两米远。沈青行声音粹了冰,“把你的嘴巴放干净!”
落父捂着肚子坐起,“老子说错了?!他就是那个贱人趁我在外工作的时候和别人上床生的野种!呸,要不是老子娘死拦着,他出生我就把他丢池塘淹死!”
沈青行气的上前踹了两脚。
“来啊,有本事再打!”落父吼道,“顶级alpha打人,老子能告的你倾家荡产!”
“我现在就能让你进去。”沈青行收回脚,掏出手机报警。
二进宫,还是因为同一家人。
局长满头大汗,看着这个祖宗。
沈青行来的路上有空买糖,将妹妹抱在怀里哄。
落母和落旭东都在最近的医院。
“这个女人一口咬定是家暴,不愿意送人进去。”局长为难,摊手。“她害怕做父亲进去留案底,影响她两个孩子的前程。”
“落旭东呢?再这样下去他母亲人快要被打没了,要前程有什么用。”沈青行道。
“他愿意,被母亲扇了两巴掌。说要是告,她直接和他父亲同归于尽。”
“蠢货。”沈青行捂住妹妹的耳朵,不然她听见。
“现在能做的,就是还完她承担的债务,离开燕城逃的远远的,让男人永远找不到母子三人。”
沈青行想起落云楼偷偷算钱,他应该是这么打算的。
“她欠多少?”
“这其实也不算她欠,但婚内债务均摊,她摊了二十万,又为了孩子什么也不要,没钱还。”
二十万,落旭东是要压垮落云楼。
妹妹拽他的手放开捂着的耳朵,沈青行垂眸看之前还可可爱爱的小孩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畜生。
“您为什么要这么帮这家人?”
沈青行警惕抬眼,“你要管我的事?”
局长立即闭嘴。
落父被关押14天,沈青行牵妹妹去医院。
落旭东往他身后看,没看见落云楼。“我大哥呢?”
沈青行搬个凳子坐下,“如果你想要我帮忙,不能让你大哥知道。”
落旭东:“不行。”
沈青行嗤笑:“你都有脸去找他帮忙,还想既要又要。”
被下的手紧紧捏着,病白的脸愈发苍白,渴声。“……你有办法?”
“也许。”沈青行没说死,“他暂时出不来了,这半个月你们是安全的,半个月时间内我会随时找你。”他顿了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帮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落旭东。
“你们这辈子都不能再联系落云楼,不能再把不属于他的责任用道德捆绑他。”
“从今以后,我才是他唯一的家人。”
虚构ABO世界,与现实无关!无关!无关!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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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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