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回去，落云楼正在楼下，夕阳斜照墙，一片橘红。落云楼虚虚靠着墙望着路，看见沈青行，直起身来，朝他伸出手。

沈青行三步做两步，将人用力抱入怀中。

“对不起。”

落云楼拍了拍他的背，轻轻地调。“吓坏了吧，对不起啊，手机被没收了。”

“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身体瘦了好多。”沈青行松开他，眼眶泛泪。

“是吃了一些苦头，但是我坚强不屈，就把我放了。”落云楼摸上他的脸，细细摩擦，随后放下手。“回去吧。”

“回哪？”沈青行紧张抓着他的手。

落云楼反握住，“上楼，想什么呢？”

沈青行舒了一口气，紧紧扣入落云楼的指缝，掌纹相贴。落云楼不在家，沈青行没心情做饭，食不下咽。落云楼回来了，饥饿感便出来了。下了两碗挂面先填肚子，两人散步走着去菜市场买菜。

提了满满一袋满载而归，出菜市口，有好几个趁着高考热买粽子的。沈青行买了两个甜枣陷的，撕开粽叶，给落云楼咬了一口，沈青行就着也吃了一口。

甜丝丝的枣味漫在两人唇齿间，来往人多，侧目胆大的两个年轻人。

落云楼脸红，看袋里那个，“那个是多余的？”

沈青行笑眯眯：“吃多了积食，晚上不爱吃饭。”

两人心照不宣，没有提最近因为他们闹起来的新闻。细微的风穿过两人松搭着的手，不至于那么热。天空澄澈，不见一片云。月亮从墙楼间摇晃，照着亮起的每一户人家。

几个小孩在路灯下踢着石子，生气了便推攘几下，等两人走远些，又和好了。不一会儿楼间嚎几声音色不同的娃儿，小孩就！作鸟兽散，飞逐回巢。饭菜的香味家家户户飘出来不一样，一步一个香气，勾起了一阵一阵的馋。

匆匆的步伐忍不住再缓再缓，即使不吃晚饭，也要侧耳风声里听不清的家里长短。无心做窃耳，他也是他们细碎中的一员。

踢掉一颗石子，落云楼扬起淡淡的笑。他想笑，让沈青行一直记得他是笑着的。

“我把十万块钱存进我的卡里了，一直放在房间，总觉得不踏实。”落云楼说。

沈青行眼睛微亮，“太好了，以后我的钱都存你卡里。”

落云楼哭笑不得，“什么啊，我可不做会计。”

沈青行：“我做，但钱存你卡里。”

噗嗤一笑，落云楼问：“便宜我占了，你占什么？”

沈青行讨乖，凑人脸上亲了一口。落云楼蹬了一下眼，随后耳后一片红，闷闷地笑。

某人得了便宜还卖进一步的乖，高大个侧身靠在omega肩膀上。“很划算的。”

黏黏糊糊过劲，落云楼轻推开他。“站好，一会儿摔倒。”

沈青行立即端正，提着菜向前面快跑，说要追逐月亮。落云楼笑着指后边，“傻子，月亮在你后面！”

打打闹闹回了家，沈青行立即钻进厨房，拒绝落云楼进厨房。“后天考试了，你去温习功课。这些我来做就行。”

落云楼一个滑溜就进来，择起青菜。“不差这一会儿了，我喜欢和你做饭。”

沈青行拎来垃圾桶，一起择。翠绿的菜叶衬落云楼手背皮肤白，一个红色的针孔疤痕显眼。沈青行干脆摁断叶杆，抽丝留嫩段。“那天我去江边喝酒了，我怕你不喜欢，散了酒味才回来。”

落云楼轻“嗯”，想了想道：“是不开心吗？一年多，也没见你买酒回来喝。”

沈青行闷声应，“那天是我妈妈忌日。”

落云楼温和神色，“我回来等了半个小时？你不在，我不习惯空荡荡的屋子，就出去找你了。他们就在楼下，请我上车，问我认不认识你。蒙着头不知道方向，在一个地方待了三天，人都：扣的很，一天就给一个面包，一瓶水。”

听见一天就一个面包一瓶水，还说没吃什么苦，沈青行眼泪马上憋不住落下，砸到水池。“我没用。”

落云楼宽然，语调温柔：“我不怪你。没看见你我反而舒心，这证明他们没逼你回去。你说的对，那些人不能算你的家人。”冰冷地说出折磨亲人的计划，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期待和狂热，仿佛下一刻就高高在上迎接亲人的失败。

沈青行活成现在这样，已经是出淤泥而不染。

宽慰不起作用，反而是催泪剂。“我进过那个地方，是沈宅用来调教不服管教的子女的。我知道那里有多难熬。”沈过竟然带云楼去那种地方折磨，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落云楼心渴住，沈青行这样的脾气，得进过多少回。以精神凌虐来教导后代，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家族。“囚禁凌虐违法，都不报……”落云楼被自己的正义天真哑然，管教后代可大可小，又是鼎盛的顶级alpha家族，外人怎么敢插手。

落云楼自己从小被养母虐待，即使生出过报警的念头，可哪回又敢去做了呢。

做了就彻底被丢弃了，小时候的落云楼可没有谋生的能力。

沈家呢，权势滔天的家族只会更窒息。

不想这个话题更沉重，落云楼轻松一笑道：“我们也算共患难啦。”

“不哭了，等会儿菜不用放盐了欸。”落云楼用干净的手背去擦，“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不是吗？”

落云楼回来太平静了，平静到沈青行生出害怕。他知晓落云楼性子坚韧，但在他面前总会不免露出小性子，受了委屈也会细细向他倾诉。可回来到现在，他感觉到的是落云楼特意的开朗，珍视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没了的两人时间。

他想问，话到喉头又疼的问不出来。如果他感觉到安全，他不会不告诉你的，沈青行。

“我能保护你，我会保护你，不会再发生那天的事了。”沈青行说出这几天的懊悔。

落云楼当然知道沈青行之后会寸步不离，欣然接受着骑士的誓言。“我信你，不哭啦，怎么那么爱哭，像个孩子。”

晚上睡觉，沈青行圈紧整个人，落云楼感觉自己被一只大熊抱住了。不弹吉他，悠悠的清唱干净透彻，仿佛山间潺潺流动的山泉，清凌凌洗去内心堆积的不安。

舒心地窝了一个位置，落云楼勾着沈青行的尾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完成要求的方式有很多种，沈过只是要最后离开的结果。沈青行一旦回去，不利于沈青行的一切自然要处理干净。洋洋得意让他伤害沈青行的行为，落云楼一概不会做。

这傻子听见自己受苦就受不了了，自己何尝不是。

回到冰冷刺骨的地方，不能带一身伤回去，这样他会绝望的。期待他好，盼着他离开自己后过的没有那么差，想着以后万一他想自己的时候，不是冷漠无情，背叛戏弄。

“要不我还是弹吉他，感觉你一点儿也不困。”

沈青行后来咂摸出来，落云楼早睡不了是缺失安全感。纯音乐给他营造了一个安全的氛围，暂时让他卸下面对外界的张惶。

后天就上考场了，养不好精神可怎么办。

这是落云楼人生最大的转折点，沈青行心里自责自己牵连了他。

“快了，我有困意了。”落云楼十指相扣沈青行的手，一会儿又把那只手别到自己腰上，以依偎的方式全身缩进沈青行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活着，自由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十几年寒窗苦读，他想象过无数次自己上考场的样子。落旭东和妹妹可能会来，又或者不来，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兴奋激动的，这场考试将改写他的命运。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过是现在这样子的。

“牛奶，粽子，哦，早市抢到的桂枝一截，应急用的柠檬糖，抑制剂贴，都放你包里了。”先关心身体支撑，然后再出门一脚的时候再三询问检查证件齐全否，用具齐全否，整的原本不太紧张的心情都被他带起来了。

“都带齐了，都带齐了。”落云楼不忍直视他现在这幅模样，坚决不能让他出门，难为他能搜罗到这么大号的旗袍。早上起来，落云楼差点以为自己做噩梦没醒。

快速踮脚亲了一口，落云楼走了。他一再回头，告诉探出脑袋的沈青行。“你不能这幅模样来接我，要帅，我喜欢帅的！”

人高马大的身体束缚在旗袍里，搁家长堆里朝他挥舞着手绢。落云楼光想想就可以原地升天，他绝对不允许。

这幅模样，他自己见过就行，也只有他能见。

降下浮起的云霞，落云楼踏进了他险些以为会错失的考场。

莘莘学子笔耕不倦，校门口家长捧着花束翘首企盼。记者朋友不断看着时间，等待采访今年第一个出考场的学子。

各色花样的家长堆里，沈青行捧着玫瑰鹤立鸡群。此人样貌卓然，气质出众，拔眼夺尖的帅哥。记者朋友热场子采访家长的时候，自然给到了沈青行。

沈青行不喜欢抛头露面，但对上燕城有名的视标，改了主意。

“是弟弟妹妹在里面考试吗？”记者问。

沈青行含笑，“男朋友。”

记者长调“喔”了一声，场面话说了两句，决定不采访这位帅哥了。国家不提倡早恋，她要收视率，也要饭碗。不过这么帅的人静静在考场外等恋人，校园青春真是纯情美好。

第一个学子从里面飞奔出来，记者眼尖快步上前采访。身边忽然一阵玫瑰香，第一个出来的学子和帅哥相拥在一起。落云楼捧着花，满意地看着沈青行日常的穿着。“还是这身好看。”

“辛苦了，亲爱的。”沈青行捋了捋他跑乱的秀发，“炖了你爱喝的玉米排骨汤，牛肉炒芹菜。”

落云楼满意点头，两人搂着胳膊离开了。摄影师询问记者，“姐，咱还采访吗？”

记者心碎了一地，笑起来有些牵强。“这位同学……”

沈青行站定，微微一笑：“一起采访吧。”

“……好。”记者姐姐感激又难过，没关系的，优秀会掩盖一切争议。

记者端起自己的职业素养，采访两人。落云楼看起来有些拘谨，沈青行从善如流许多，一些技巧主动去回应，像是接受过这方面的教导，短短三分钟的采访双方十分舒畅。

结束采访，回去路上。落云楼好奇问他，“你看起来好像经常接受采访？”

沈青行摇头，“只是学过怎么应对媒体。”

“哇，我感觉你什么都会。“落云楼轻嗅怀中的玫瑰。

“嗯，等你来慢慢挖掘。”沈青行弯眸。

所以，不要离开他，不要留下他一个人。

高考顺利结束，当天晚上毕业聚会。没有了高强度的学习压力，若脱笼之鹄，疯狂放纵。

“来，大家伙，咱们敬落哥一杯，落哥永远第一！”陈刻喝了半醉，拎着酒瓶站起来。

“落哥永远第一！”众人举杯，异口同声。

落云楼站起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举杯一饮而尽，坐下，众人串桌嬉笑玩闹。

“落哥，这个送给你！”觥筹交错中，琪姐走来将一本精美画本送给他，这回封面不是骇俗的夸张人体，而是细致美腻的工笔人物。

落云楼和沈青行。

落云楼有些不知所措，受宠若惊，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直白而热烈的善意，略显局促，微笑着双手接过。“谢谢……”

“甭客气！”琪姐豪爽拍落云楼的肩膀，英气漂亮的脸上充满昂扬的精神力。“有小惊喜哦。”神秘一笑，桌上拿了一瓶新酒，加入喧闹的队伍中。

有人对酒打牌，有人在悄悄表白，有人在舞池上跳着热舞唱歌，放肆自由挥舞着生命的激情。今夜过后，高三A班这一畦水便逐流向全国各地。陈刻喝醉了，拖着琪姐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

“姐，我喜欢……”陈刻打了一个酒嗝。“做梦都想……

琪姐猛然蹦起来，“卧槽，陈刻，毕业了你要摆我一道！”

“……当你爹——嗝～～”陈刻补充完自己的伟大志愿。

“……陈刻，二两尿里渗了仙丹，你要倒反天罡，数典忘祖！”不是喜欢，琪姐歇半口气。想当她爹，陈刻生死难料。“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输的人当一辈子孝子贤孙！”

陈刻全清醒都不是琪姐的对手，何况这副不知上有青天的模样。

夜色深，沈青行来接他，看着七倒八歪，又哭又笑的一片，乐出了声。“他们能安全回去吗？”

“学校已经通知家长来领人，数学老师看着人数，没事。”落云楼不知不觉也喝了不少，半霞绯红，只是表面看着清醒。他朝沈青行伸手，沈青行将人拉起半搂着，和数学老师说明情况就离开了。

“怎么不知道你能喝？”沈青行捏了捏他的鼻子。

落云楼挥开通气，“第一次喝，高兴，难过。”走了一会儿，凝神看了一会儿空荡荡的手。“不好，琪姐送的绘本没拿。”

两人又折回去拿了，沈青行拿着画面精美的手绘本，右下小字标了正常99。眼底浮起笑意，真是可爱真实的女孩子。

一手拿着画本，一手扶着落云楼回家。醉酒后的人感官情绪会放大，言行跳脱。给沈青行指了一路跟着的月亮，“记住，月亮在你背后，下次不能往前追了，知道没？”

月牙载着两片云，高悬深色的夜空，拉长两人身前的影子。

沈青行望着月华朦胧上的眼睛，真正的月亮。弯腰轻吻月亮，“我要向前奔跑拿到六便士，才能回头得到我的月亮。”

“书上不是只选一样吗？”选六便士，不要月亮怎么可以！落云楼拉下沈青行的脖子，印上去。“你只能选月亮，即使我不在。”

沈青行定住，两人的频道不在一处，却殊途重归。酒气的唇瓣软热，沈青行却感觉到一阵寒凉，反应顿失。。贴触许久，落云楼脖子有些酸，便轻轻离开。绘本贴背用力将人摁了回来，酒气，稚气，属于落云楼的一切气息，沈青行都要一一吞噬进去，只渡还沈青行的呼吸。

霸道，固执，不容一步退缩。

深深地害怕，颤栗。

直到肺腑氧气告罄，沈青行才放开，佝偻下腰将人紧紧抱住。

小剧场：

荆行：没有好剧场，最近写的很痛苦，淡淡割肉的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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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