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这个对于父母辈来说太过陌生的群体。若一一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与同性相恋,会怎么样?脑中闪过郭遣离职的消息。
一把凉水扑到脸上,柏语无比清醒。所以她知道,在于父于母面前,她和于一一只能是朋友。
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柏语自嘲地笑笑,哪个朋友会像她这样?
其实和于一一在一起的那一天起,她心里就有所准备,迟早有这一天的。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明明她和于一一亲密无间,但在旁人眼中,她却是最没有资格陪在于一一身边的。
胸口抽紧,柏语将头抵在冰凉的镜子上,呼出的气在镜面上形成一层水雾,她抬手抹去。
病房内于母和于一一说着话,柏语走出门,于因成在走廊尽头的自动售卖机前买咖啡。
“于大哥。”柏语走过去,叫了一声。
于因成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冲她点点头。
柏语靠在墙上,见于因成喝完手中的咖啡,他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你有什么事吗?”
柏语沉默片刻,开口道:“于大哥,我想知道,一一的病到底是什么?”
尽管刚来医院时,于因成把这个问题搪塞了过去。但看到于父于母的状态,和于因成眉间的凝重,她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告诉我吧,我和你们一样关心着一一,我不想被蒙在鼓里。”
于因成闻言,目光在柏语脸上停留了好几秒,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一一得的是什么病。”
*
夜晚,病房里只有柏语留下来陪床。
柏语躺在床上,脑中不断回放于因成的话。
大约从一年前开始,于一一开始莫名的身体虚弱,去医院检查才发现,于一一的各个器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这种衰竭查不出原因,国内也找不到相似的病例,只能先按常规方法治疗。起初治疗效果不错,各个器官的情况都得到了有效控制,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器官再次开始衰竭。这次是肾脏,如果病情继续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于因成告诉她,这次他们会来协康医院,是因为协康发现了几位症状相似的病人,或许会有新的突破。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相信,相信能看到希望。
想起在桐林医院刚见到于一一时,于一一苍白的脸色,清瘦的身体,她怎么会相信于一一的说辞,相信她真的并无大碍。这段时间,作为和于一一最亲密的人,她怎么能毫无所知?或者说她其实早就发觉,只是她无法承受这个事实,她不愿面对。
为什么幸福总是转瞬即逝,像手中的流沙,越想握紧就流的越快。
背对着于一一,柏语眼角渐渐湿润,她深呼吸,控制住自己声音。她摸到手腕上的佛珠,悔恨与绝望堆积在胸口,痛到好像要爆炸,她感到窒息。
“小语。”身后传来于一一小声的呼唤。
柏语身体一僵,她尽量平稳的开口:“怎么了?”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在一个屋子里,却不在一张床上诶,好不习惯。”于一一嘟囔着。
柏语擦干脸上的泪水,转身看向于一一,于一一闭着眼,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就算于一一睁着眼,在黑暗中她也不会发现柏语的异常。
“小语,你过来,”于一一把被子掀开一角,“我们一起睡吧。”
“我害怕压到你。”柏语有些犹豫,病床可不像家里的床那么大。
“不会的,来嘛,不然我都睡不着了。”
柏语只好下床,躺到于一一床边,与于一一隔着一些距离。
于一一笑着点了点她的胳膊:“干嘛?我哪里就变得那么脆弱?离我近点。”
柏语伸手摸摸于一一的头:“这个床太小了,我如果睡着了压到你就不好了。你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说着她轻轻拍着于一一的背。
“才不会,你睡觉可安静了,几乎都不翻身。”于一一说,她把头搭到柏语颈间。
“你还留意我夜里翻不翻身?”
“嘿嘿,你每天睡前什么姿势,第二天醒来还是什么姿势,我就很好奇你是不是睡觉都不动。然后专门观察了一下。”
“那怪不得你睡不着,光看我翻不翻身了。”柏语双手轻轻环住于一一,头微微仰起,不受控制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到头发里,留下湿润的痕迹。
于一一的声音轻柔,带着困倦,但还坚持说着:“小语,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去旅游吧。”
“好。”柏语只回了一个字,说的多了,她怕于一一发现她声音中的颤抖。
“我在E国留学的时候,没事就喜欢在街头喂海鸥,不过它们的叫声不太好听。”
“那是不是很好玩。”
“对啊。不过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玩,因为哪怕有些时候你不是想喂海鸥,海鸥也会自己来叼走你的食物。”
“那它们不是好海鸥。”柏语说。
于一一笑了两声,又往柏语怀里挪了挪:“能怎么像哄小孩一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柏语的手还在拍着于一一的背,她眨眨眼,低头看到于一一安静的睡颜,心中难以抑制的疼痛。
为何世间有那么多的无奈,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次日,柏语醒得很早。果真如于一一所说,她的姿势没有改变,还维持着睡前抱着于一一的状态。她昨晚本想回到自己床上,结果搂着于一一,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于一一还没睡醒,没有了平时开朗笑容的脸更显虚弱。柏语小心地脱身出来。医生快要来查房了,她不能一直躺在于一一床上。
柏语在床边蹲下,仔细看着于一一,梦中的女孩好像被什么困扰,眉头微蹙。她伸出手,小心地碰于一一的脸颊,皮肤是软的,温热的,能感受到细微的绒毛,她滑动手指,触摸手下骨骼的走向。
于一一,柏语在心中默念。
她轻轻靠近眼前的面颊,将她的左脸,贴上于一一的右脸,柔软,脆弱,她感觉到于一一的呼吸。
*
于一一现在情况不稳定,不知道要住院多久,柏语一直请假在医院陪她,让于一一有些担心:“小语,你一直在这里陪我没关系吗?要不然你先回去吧,别太耽误你的工作。”
柏语严肃地回道:“你出院之前我都会陪着你的,我一个人回去怎么能放心。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同样对此感到疑惑还有于母:“小语你一直在这里照顾一一,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阿姨。”柏语说
于母感慨道:“难得你们感情这么好,一一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气。”
柏语和于一一对视一眼,于一一朝她微微一笑。
请假这么久,若说真没关系,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柏语也绝对做不到让于一一离开她的视线。所以今天天她联系了李薇,咨询单干的事。
“你怎么忽然有这个想法,之前也没听你提过。”李薇感到惊讶。
“我也是临时起意。”柏语回道。
“你已经打算好了?”李薇告诫她,“这可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
“我知道,”柏语很冷静,她并没有那么天真,“只是我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工作了,所以想提前考虑一下。”
既然工作和陪伴于一一不能两全,那柏语的选择会是于一一。
在写离职申请时,柏语想过这是否值得,结论是值得。遇到于一一之前,她曾以为工作是她的全部,她用尽全力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然而当她耗尽心血,站在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却并没有想象中快乐,或许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写完离职申请,回到病房,于一一正站在窗前给刚买来的盆栽浇水,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庞,她的发丝。柏语想,这两者根本无法比较。
她要在于一一身边,哪怕要分担痛苦。
不过不回d市,有意见不止公司,还有桑小姐:“你已经一周没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柏语揉揉额角:“这段时间我就不去了。”
桑小姐叹了口气:“看诊不规律治疗效果可不好。”
“我最近真的没空,这件事之后再说吧。”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把看诊往后推了。
话说这段时间桑小姐的治疗也有些成效,她偶尔能记起一些过去的片段。例如她们没考好,一起在办公室挨班主任的批评,坐大巴车时她为于一一贴晕车贴,还有拍毕业照时,于一一要和她站在一起。
“高中时,你是不是在我的作业本上写过话?”柏语问道。
于一一正让柏语给她当模特,专心地画着画,她闻言抬头:“嗯?”
“没什么。”柏语说,“你继续吧。”
于一一却没有跳过这个话题,她歪头想了想,忽然脸一红,瞪大眼睛看着柏语:“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柏语点头:“一点点。”她知道于一一为何脸红,因为于一一当初在她的作业本上写的是:“小语,我超级爱你。”
“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别的事?”于一一语气急促地问。
“什么事?”柏语不明就里。
“额,没什么。”于一一说,虽然她也很想柏语能想起她们的曾经,但柏语想起以前的事,就知道自己说她们一起在一起是骗她的了。
见于一一不愿再说,柏语就继续安静地当模特。
随着想起的片段变多,柏语也有些奇怪。桑小姐说过,她忘记的记忆是曾经的自己想要忘记的,那她当初为何想忘记这些几乎是甜蜜的事呢?
[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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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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