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心中一咯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本能把阿巴亥往身边带了一带,面上威势半分不减,“你这个孽子,你怎么敢?!”
皇太极仿佛没听到一般,竟也不请安,而是自行落座后方才抬起了眼,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好装模作样的了,如此,就见他嘴边嘲讽更重,“我为什么不敢?阿玛年纪越来越大,却是越来越糊涂了,宠着谁不好竟是偏偏宠着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如今死到临头还在苦心为她筹谋,怎么也不想想以后儿子还能不能活?”
看着努尔哈赤紧紧握着阿巴亥的手,皇太极带着恨意遥遥一指。
“这个贱人从前就算计我三子和我福晋的性命,就盼着叫我失了岳家的依仗,我三子年幼万事不知何其无辜?这还不算,后又一番苦心将那样的女人嫁过来毁了我长子的前程,那个时候怎么不见阿玛对我父子情深?你一个做玛法的又怎么不见对自己孙子情深?怎么,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是你的儿子,我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不成?就这么个女人还叫你巴巴的护着,阿玛你实在是太叫我失望了。”
说着又是一笑。
“更况且,先前你才废了一个乌拉部出来的儿媳妇,如今就要捧起一个乌拉氏的太后,朝令夕改岂不是太可笑了?”
说着皇太极倒也真是笑出了声,然而这笑声落在努尔哈赤耳中却是越发的惊怒,而更让他惊怒的是,屋中动静这样大外头却是迟迟没有半个人进来,只怕是……
深深看了眼前这个自己似乎从来就没看明白过的儿子,一气一急之间竟是突然张口吐出了血,直喷了靠在他身侧的阿巴亥满头满脸,阿巴亥先是一愣,再是惊叫出声,哪里还有往日的精明,手足无措的就想张口叫人,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张嘴,就见皇太极突然起身朝门外一声大喊——
“乌拉氏你竟然为了逼父汗立你幼子继承汗位而将父汗气到吐血?!来人啊将她绑起来!”
先前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行宫侍卫,在皇太极一声大喊下竟是齐齐涌了出来,也不等努尔哈赤挣扎着说什么,就见惊叫着的阿巴亥捆成了个粽子,眼前如此,努尔哈赤哪里不知道行宫上下全都是皇太极的人,心中不由得越发惊怒,然而他如今却最是经不得这样,于是张口又是一口血,还没等皇太极再做什么,就已经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了起来。
眼见如此,皇太极却是不心急了,踹了身边随侍的人一眼,“你眼瘸了?还不赶紧叫大夫来?另外,再着人给几位贝勒去信,叫大贝勒赶紧来!”
说完就慢条斯理的坐在原处喝起了茶,代善倒也来得飞快,没等他一盏茶喝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原本已经气若游丝的努尔哈赤和被捆成了粽子的阿巴亥闻声不由得眸中一亮,可落在皇太极眼中却是越发的讽刺,看向走进门的代善,缓缓起身——
“大哥可算是来了,我方才在前头处理公文,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就听到这里闹腾起来了,过来一瞧,却是乌拉氏威逼汗阿玛要立多尔衮为下任大汗,汗阿玛气怒之下病体越发沉重了,大夫说是……”
代善眼神从努尔哈赤到阿巴亥再到屋中众人一一划过,他又不是个傻子,哪还能看不到自家汗阿玛和阿巴亥眼中的惊怒之色?
只是转而看到屋中众人一副以皇太极为尊的模样儿,心下又不由得惴惴,报信的人跟他说努尔哈赤怕是不好要单独宣召他,他满心以为是要将汗位继承给他,着急忙慌之下他并没有带太多的人来,见着眼前的情形,他再是骁勇善战也到底不能以一敌百,看着这向来面无表情如今却温和笑着眼含杀意的弟弟,他默默的垂下了眼,他知道他此时若是说一个不字,下一刻说不定弑父的名声就要安在他头上了,更说不定会为了稳住他手下旗兵,而直接将他斩杀于此。
于是一扫刚刚进门时的气势,“既如此,便将她待下去看管起来罢。”
看着努尔哈赤不敢置信的表情和阿巴亥陡然抬头的惊惧面容,皇太极只觉得憋在心头的那股气终于出了出来,也极为满意代善的识时务——
“大哥的心肠还是太软了,你莫忘了当初天命五年一事,若不是这女人处心积虑想要拉拢大哥,又怎会有那么一桩子事儿,白白的叫大哥难做了那么些年,如今又把恶毒心思打到了汗阿玛身上,竟是忘了这么些年汗阿玛是如何待她们母子几人的,实在是可恨至极,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嗯?”
皇太极这话像是在为他不平,可代善却明白,这是在提醒至极,若是对阿巴亥手下留情,他就能把天命五年的事情坐实到如今,他都不用多去想都能猜到会是如何:勾结大妃意图汗位……这样的罪名他承担不起,有的时候输了一步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便是心中满是不甘,也只能垂手首。
“一切依你所言。”
皇太极笑意一转,“那便赐她殉葬吧。”
努尔哈赤还有极大的抱负未能实现,他戎马一生英雄一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会以这般模样终结,看着不可置信颓唐跌倒在地的阿巴亥,垂下眸子俨然看清了局势的代善,以及眼中带着快意的皇太极,他朝着众人的方向瞪大了眼睛还想说什么,却只见他用尽了全身力气都只空有喉咙咯咯作响的残破声音,始终没有憋出成型的一句话,良久,竟就这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阿巴亥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再是不愿承认也得承认已然大势已去,失去了浑身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地。
屋中万籁俱静,代善却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头垂得越发的低,声音沙哑着道,“父汗已崩,大金不可一日无君,我愿拥立四贝勒为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