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扶柔在阁楼上看着抬箱子的小厮们进进出出,这些天她不再缠着承砚探听摄政王的消息了,承砚把大同小异的事情说了好几遍,耐心逐渐减少,扶柔察言观色,转身把主意打到了隋江月身上。承砚虽然是王爷的同僚,但隋夫子就住在王爷府上,肚子里的故事自然更多。

只是夫子不大爱背后谈论人,扶柔每每铩羽而归,沮丧极了。

扶柔满心里想的都是摄政王的一举一动,可摄政王连她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扶柔回想起话本子里的种种情节,男方和女方若想有一段缘分,两个人总得先见面才行。扶柔期待让王爷看看自己,要是看见自己,他说不定也会心动。

院子里的木箱越来越少了,承砚吃过早饭便出门了,没再回来。

小厮们正准备搬走雕花的沉重木箱,头顶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喊:“放下!”扶柔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跑下阁楼,对他们道:“这个不归你们管,我来。”

她认得箱子上与众不同的雕花,正是要送去摄政王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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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开殿试。这个决定从提出,争论,到终于被落实,从此以后,最终决定的权力,等于是紧紧抓在了少年皇帝手里。少年天子,背后站的是太后,太后倚仗的是树大根深的娘家,太原王氏。

承砚今天回家回得早,进门四处不见扶柔,知道她是出去了,领头的小厮回话道礼物都已经送到各位达人府上,只是摄政王的是由柳家的人亲自送,承砚便知扶柔又自作主张抛头露面了。幸好借调快要结束了,等返回瑨州,日子长了,扶柔也就会把这点对王爷的心动忘了。

晚间,扶柔坐着马车回来了。承砚在厢房,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大门。他看扶柔今天双颊露出桃花色,穿一身鹅黄的裙子,活泼明艳又娇俏。这裙子是去年他让人做的,承砚心里很不对味。

扶柔跨进门,左右望了望,轻声问门童道:“家主回来了吗?”承砚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有出去抓她个现行的冲动,手按住门框,他按兵不动。

扶柔知道长兄在家,敛了步子,企图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回屋睡觉,却听身后响起长兄如钟如磬的声音:“站住。”

扶柔顿住脚,缓缓转身,冲他一笑:“长兄原来在这里,我正准备去给长兄请安呢。”

承砚目光往她怀中抱着的画卷扫了一眼,“拿着这个给我请安?”

扶柔笑笑,“这个...是我买的画。”

“哪位名家的画这么好,让你如此珍视地抱在怀里?”

承砚步步走近了,伸出手道:“给我看看,如何?”

扶柔把画往怀里拥得更紧了些,这是今天去摄政王府上的时候,王爷送她的,上面还盖着摄政王的印章,要是让长兄看见,可就全露馅了。

扶柔犹豫间,承砚又开了口:“你今天去见谁了?”

“我只是去街上逛逛。”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对他就这么朝思暮想,一个姑娘家,亲自给人送上门去?得亏你没有旁的姐妹,否则都要被你连累名声。”

扶柔今天见到摄政王,同他说了话,摄政王又送了她礼物,本来很欢喜。她自己也知道,今天去拜访摄政王府是自己莽撞了,可听到长兄劈头盖脸的一顿责备,心中的羞愧开始无限膨胀。扶柔的耳朵红透了,面色却苍白着。她低垂着头,眼眶里的泪珠晶莹欲坠。

她只是想见喜欢的人一面,怎么好像自己成为了十分不堪的人?

这几天她确实总念着摄政王,可被人点破,那点相思之意全化作了羞耻,让扶柔恨不得化作空气。

承砚见她一言不发,不知怎的,心中竟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快意。又痛,又痛快。

“男女私相授受,传出去了,我只有把你嫁给他。如今在朝中,摄政王斗不过太后,以后他会怎样,还很难说。你以后或许会遇见别家的好儿郎,到时候,你喜欢谁,长兄就把你嫁给谁。”

扶柔想象不出自己喜欢上别人的样子。况且天下还有谁比摄政王还好呢?他一点都不骄矜,礼贤下士,对女子也彬彬有礼。

“世上没人能比得过他。如果他落难了,我就陪着他。”扶柔的声音细若蚊蚋。

承砚气淤于胸,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平静:“难道连我也比不过他?”

扶柔站着一动不动。

剩下的几天里,扶柔都被丫鬟婆子看着,承砚不许她再出门。这些佣人都是来京城后现雇的,不像柳府的老人同扶柔有情分可讲。课已经停了,隋夫子也不再过来。扶柔整日坐在屋内,靠写信打发时间。托吟香寄出第一封的时候,她只是碰运气,虽然上次暗暗记下了摄政王府的地址,可隋夫子是不是住在府上,信能不能直接送到隋夫子手里,她都不知道。或许下人会直接送到摄政王手上,因此第一封信上只写了些家常话。

没想到隔日便收到了回信,从此扶柔便和隋江月进行书信上的频繁往来。

最后一封信寄出得仓促,承砚要启程回瑨州,但出发前一刻钟才通知扶柔她们。扶柔草草写完,吟香前脚寄出,后脚就要上回程的马车了。扶柔的东西都由下人收拾好了,她自己只抱着摄政王送的画,画装在锦盒里,有点硌人。

扶柔和吟香一辆车,吟香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道:“小姐,你怎么还抱着这个盒子,多累呀。”

扶柔将锦盒靠着厢壁搁好了,道:“你说,京城好吗?”

吟香一愣神,笑道:“京城是天子居住的地方,奴才怎么敢说好不好呢。不过京城的东西,都是奴才没见过的,比瑨州新鲜。”

扶柔换了个省力的姿势,她把头搭在吟香肩上,道:“你从没出过远门,各地风俗都不一样,出了家乡,看什么都新鲜。书上常说,京城有祥云笼罩,气象宏大,我倒觉得京城肃穆归肃穆,有些沉闷了。”

“奴才不大吃得惯京城的东西。”

“咱们这回来,也算尝过背井离乡的滋味了。别的地方的东西,吃一回是新鲜,长长久久地吃下去,恐怕活着都不甚有滋味。”扶柔瞥着面前的锦盒道,“除非...有其他必须的理由。”

马车行驶到最近的驿站,一行人都下车吃饭休息。第二天再赶路。

扶柔在自己的客房用饭,吟香同她一起。门被叩响了三声,传来承砚说话的声音如玉珏相击,很好辨认:“是我。”

吟香上前开了门,承砚走到桌前,“驿站的饭菜粗陋,你还用得惯吗?”

扶柔停下筷子问道:“我又不骄矜,再说了,饿的时候吃什么都觉得香。长兄这么快就吃好了?”

承砚摇了摇头,坐了下来:“我没吃。”

“长兄有心事?”

“你的心事,和我的是一样的。”

扶柔红了脸,“我每日只是跟着隋夫子上课,能有什么心事?”

承砚起身走到扶柔的床边,枕头旁方方正正躺着一只锦盒,格外碍眼。他作势要打开盒子,“既然这样,哥哥心疼你整天抱着这只盒子受累,不如就烧了吧。”

扶柔急急扑上前去,坐到床沿上,身体挡住了锦盒:“不要!为什么烧它?”

承砚把手笼到袖子里,道:“上次与你一同骑马的几位公子,也都尚未婚配。你可以考虑考虑。至于这画的主人...幺妹,即便你有心,人家怕是也无意。”

扶柔的心思被戳破了,她也没有必要再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如果长兄替我说亲,未必他就不答应。长兄还没去说,怎么如此笃定?”

“太后有意撮合王爷和丞相的女儿,她这个媒人可比我大多了。”

扶柔眸色一暗,手指触着那锦盒,声音小了下去:“我是真的喜欢他。长兄,我这辈子还没对谁心动过,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以后我也不会再遇到他这样好的人了。这幅画是他自己画的,我说想要,他便取下来送我做礼物,你说,我在他心里是不是有点不同,有点特别?”

承砚对这点小恩小惠不屑一顾:“你是我的妹妹,他对你示好再平常不过。你毕竟年轻少见识,等咱们回了瑨州,世家子弟随便你挑随便你选,我就不信他能让你念念不忘一辈子。”

扶柔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月亮渐渐爬上窗户,扶柔躺在床上看月亮,月亮缺了一块,不知道会不会觉得空荡失落。

太后作主,说不定他会答应。丞相的女儿,一定是个饱读诗书,性情温柔的美丽女子。况且他们同在京城...

自己是什么?自己不过只和他见过一面,说的话刚好写满两页纸而已,隋夫子与他交流的机会都比自己多。

但,他那样好,值得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只要他的生活顺遂如意,自己也就该为他高兴。

听说爱一个人,就该考虑他的心情,喜他之所喜,忧他之所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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