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过去一个月了。
林喜凭借着自己第一次月考的语文成绩当上了语文课代表。
“林喜,帮我把昨天的作文收上来。”
早读时,语文老师提着打包盒站在门口朝教室里喊了一声。
“昨天什么时候布置了作文啊?”
“就是啊,我怎么不知道。”
“课代表,能不能不记我的名字啊……”
几个忘记抄作业的同学,哀嚎道。
“你猜?”
林喜微笑,在记名本上将他们的名字一一记下。
很快,她来到江柏年的座位旁。
不等她开口。
他的作文本就准备好了,端正摆放在右上角。
开学不到两天,八卦的同学便将班上所有人的家底打听了个遍。
听说他们说,江柏年家很有钱,可是那天和他说话的那个男人看上去,不像有钱人的样子,那个人应该不会是他爸爸。
算了,别人的事,少打听。
林喜看了江柏年一眼,默默将他的本子收走。
他们开学都一个多月了,就他像个孤岛,一个朋友都没有,时间长了,同学们都喊他冰山美人。
林喜的爸爸林达文是工厂的技术工人,专门维修工厂设备的,因此总是需要熬夜加班赶修机器,但只要他有空,就一定会送林喜上学。
“啪!”
“爸!都跟你说说了踩自行车的时候不要那么用力!我快迟到了啊!”
林达文那台老牛车链条断掉的瞬间,林喜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我……我每次都这样骑啊,也没见断,没关系,还有十分钟才上课,阿喜,爸爸相信你可以赶上的!”
林达文那张充满斗志的脸,让林喜看得瞬间没了脾气。
算了,事已至此,只能靠自己了。
“我走了。”
林喜扯了扯书包肩带,朝学校方向跑去。
“阿喜跑快点!加油!加油!”
林达文一只手扶着自行车,一只手左右摆动着。
在那个还在用翻盖手机的年代,林喜不知道什么是社牛。
多年后,当她刷到这个网络热门词时,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林达文那张胖嘟嘟的脸。
“我说了很多次!我没钱!你不要再来学校找我了!”
巷子里传来的争吵声,令林喜不自觉地刹了车。
“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跟着你妈嫁了个有钱老爸,就连亲爹都不认了是吗?!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让你给点钱给我花,会少你块肉啊!赶紧的!身上有多少给多少。”
江柏年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死死咬着嘴唇也不说话,任由他翻找。
“我说了!我没钱!”
江柏年红着眼,低吼道。
被江柏年吼了一声的赵胜,愣了一秒后,对着江柏年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小子!还真是翅膀硬了!敢这样和老子说话!我今天不打死你,我赵胜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林喜刚走近,就看到那个男人用力地打了江柏年一巴掌。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她担心江柏年真的被那个男人打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冲出去。
她一把拉住江柏年的手,不管不顾地快步走着。
“江柏年!快迟到了!你还不快点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确认那个男人没有跟上来后,她才把手松开。
“你没事吧?”
“你刚才……”
“你放心,我什么都听到了,但是我这个人嘴巴很严的,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
林喜拍了拍江柏年的肩膀,承诺道。
听着女孩儿出人意料的答案,加上她严肃认真的表情。
江柏年一时没忍住,笑了,不想扯到了嘴角上的伤。
“嘶……”
“很痛吗?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小伤,不碍事,你不是说要迟到了吗?还不赶紧走。”
林喜看了眼手表,7点10,早读都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你吃早饭了吗?”
林喜眼珠子一转,突然开口。
“没有。”
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那我带你去学校门口吃炸酱面吧!”
虽然满脑子都是问号,但江柏年还是老老实实跟在林喜的屁股后面,来到学校对面的青姨面馆。
两个人,一人吃了一碗杂酱面,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
吃饱喝足后,林喜擦了擦嘴,郑重其事道。
“跟你说件事,待会儿进了教室,你不要说话,行吗?”
江柏年的心里又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放心,交给姐,姐帮你立个好人设!”
她朝着江柏年眨了眨眼。
姐办事你放心。
她虽然没说这句话,江柏年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就这样,两人来到老师办公室,并肩站着。
林喜声泪俱下地和班主任讲述着高中少女惨遭抢劫,同班同学挺身而出见义勇为,身受重伤的故事。
把站在一旁的江柏年听得一愣一愣的。
几天后,晨会,主席台上。
校长大手一挥:“让我们向高一(二)班的江柏年同学学习!”
江柏年那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尴尬。
他从校长手里接过奖状,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台下的林喜举着手机对着自己猛拍。
经过这次,两人的慢慢变得熟悉起来。
越和江柏年相处,林喜越觉得冰山美人的外号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在他的世界里,好像除了学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除了偶尔回答老师的提问,他唯一会开口说话的对象也就只有林喜了。
虽说每次林喜喊江柏年的名字时,他都会不自觉的皱眉头,可还是会好脾气的完成她所有的要求。
每到这时候,钟婷就会朝林喜投射出羡慕的眼光。
林老师你出书吧!我一定买,书名就叫:《教你如何融化冰山》。
“爸,我回来了!今天吃什么?”
“今天吃你最爱的糖醋排骨!”
“好耶!”
老式的居民楼,因为常年得不到阳光的照射,即使是大白天楼道里也是一片昏暗。
楼道里洁白的墙面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面目全非。
可当夜幕降临,灯光亮起,伴随着各种声音的楼道,无不诉说着幸福二字。
林喜凑到餐桌前,书包都还没放下就伸手拿了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然后就被林达文嫌弃了。
“你这孩子!脏死了!去!洗个手,给你妈上炷香再来吃!”
“哦。”
看着黑白相框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林喜轻唤了声:“妈,我回来了。”
林喜的妈妈是在她5岁的时候救人溺水死的。
妈妈下水前,她死死地拉住妈妈的衣服,哭着哀求:“妈妈,不要去!我害怕!”
“阿喜放心,妈妈游泳可厉害了,不会有事的!”
“那你快点回来,动画片快开始了。”
“知道了!”
妈妈揉了揉她的头,笑着回答道。
看着慢慢变小的妈妈,小林喜以为妈妈很快就会回到在自己的身边,拉着自己的手,带自己回家。
却不想,这一次分开,竟是诀别。
妈妈被救援队抬到岸上的时候,她就蹲在边上,目光呆滞,看着妈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不哭也不闹。
那时候,沉浸在丧妻之痛里的林达文还没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直到一个月后,幼儿园里小朋友的一句童言,林达文才知道妻子的死对于女儿来说打击有多大。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老师正给小朋友们发着苹果和饼干。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教室的平静。
一个小男孩儿哭得撕心裂肺,手上的牙印清晰可见。
“安安,怎么了?谁咬的你?”
“呜呜呜,老,老师,林喜咬了我。”
“林喜!你怎么可以咬人呢?!”
老师将座位上的林喜拉了起来,严肃地说道。
可林喜只是望着一个地方,不说话。
没多久,双方家长赶到幼儿园。
对面身材丰腴的女人,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林达文不想将事情闹大,只能不停地鞠躬弯腰向对方道歉。
可那孩子的家长一点儿也没有想要接受的意思,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
“这种只有爹没有妈的孩子就是不行,没人教,小小年纪就咬人,长大了还得了?”
“安安妈妈,您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
一旁的老师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忍不住站出来说道。
“有什么过分的,她就是没妈啊!”
“你特么给我闭嘴吧!”
一直隐忍的林达文终于忍无可忍,红着眼指着那女人,吼道。
“你再说一句试试!”
女人愣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很显然,她没想到林达文会如此激动,瞬间噤声。
“我家孩子咬了安安,是她错了,我也向您道歉了,但是!我相信我的女儿不会无缘无故地去伤害别人,一定是你家安安说了什么让她不舒服的话!所以请你现在就让你儿子给我女儿道歉,否则这事没完!”
那女人再一次被林达文吓到,一把拉过自家儿子,小声问道:“你说林喜了?”
“我就说了句林喜你知道你妈死了吗?她就抓起我的手就咬,妈妈我的手现在还疼呢!”
胖女人一听,还真是自家孩子的问题,一把甩开儿子,厉声教育道。
“你个死孩子!怎么能跟人林喜说这个!赶紧去跟林喜道歉。”
“妈妈……”
小男孩意识到好像真的是自己说错话了,耷拉着脑袋,迟迟不敢开口。
教训完自家孩子后,女人面露难色,来到林达文面前。
“林喜爸爸,不好意思啊,这事确实是我家安安惹出来的,我向你道歉。”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林达文冷着脸,没看她。
“林喜啊,今天是安安不对,阿姨代他向你道歉。”
女人半蹲在地上,轻轻地拉起林喜的手。
一直低着头的林喜缓缓抬头,看向女人。
突然转身,紧紧地抱住林达文的腿,“哇”地一声。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爸爸,妈妈真的死了吗?我真的没有妈妈了吗?”
“乖宝,我的乖宝……”
林达文抚摸着林喜的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旁的老师看着眼前的父女,忍不住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
安安的妈妈则在心里不停地懊悔:自己真该死啊,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那天起,林达文从一个木讷笨拙的男人变成了乐观有趣的社牛,在照顾女儿饮食起居的同时,也在努力为她提供好的情绪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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