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暄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景妤只好装作没有任何深意。
“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吗？”景妤突然发问。
言暄眼神闪烁了两下，“是，没什么经验。”
景妤想到她刚才的话，表情淡淡：“嗯，看出来了，很听话。”
言暄突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目光流转时好像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她分毫，睫毛垂下的阴影让她整个人显得孤傲清冷。可偏偏有着一副温柔性子，唇角略微一弯，就从遥远的天边跨越到眼前。
现在的景妤，又回到远处。
言暄垂下眼睫，缓慢开口，“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表白。”
我是一个没有人喜欢的小孩，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好感，稀里糊涂就答应交往，捧上一颗真诚纯洁的心，结果被扣回一顶绿帽。
学姐，我很可怜的。
景妤听见自己的心脏缓慢落下一拍，“不要难过。”
言暄适时呼吸短促。
在她的视野中，景妤的双手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手拥抱她，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两人在此分别，景妤看着她刷卡进了园区大门才转身离去。
言暄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此时的电梯没有人使用，整个厢内只有言暄一个人。
她卸力靠在角落，闭了闭眼。
言暄，怎么这么恶劣啊。
在她和张雨蓉的感情里，不管出了怎样的纠纷，都不该把别人牵扯进来。
如今对着景妤一番装模作样，今后两人相见，景妤都会想起她今晚破碎的样子，分出一点细微的同情心在她身上，分手之后也会替她感到开心。
她让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短暂地注意到她，情绪变化也受她影响。
为什么呢。
言暄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景妤回到宿舍以后，才看到张雪怡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张雪怡：不好意思啊，没机会说。
张雪怡：下次我争取告诉她。
景妤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回想方才两人的对话。
景妤：她知道。
张雪怡：？
张雪怡：她知道她出轨了为啥还不分？
景妤：证据。
张雪怡：……
张雪怡：分手需要理由？
张雨蓉今晚装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景妤垂下眼，嘴里有说不出的苦涩，自行为言暄解释道。
景妤：体面。
张雪怡：……
张雪怡：能不能把话说完整？
张雪怡：这是我俩单聊，你装什么？
景妤：……张雨蓉没脸没皮，只有证据直接甩她脸上才不会再装傻。
张雪怡好奇：小学妹跟你说的？
景妤正要回复，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言暄：学姐，你到宿舍了吗？
她立刻回忆起言暄那水汪汪的眼睛，垂头看着地面时，像只被人抛弃在路边脏兮兮的小野猫，只有眼睛发着亮光。
景妤连忙回复：到啦～
言暄回了个她最经常用的猫猫表情，景妤的心都要可爱化了。
点开张雪怡的聊天框。
景妤：我自己猜的。
景妤：赶紧收集证据，学妹需要我拯救！
她想给小猫洗个干净的香喷喷的澡，再把她带在身边。
距离上次关于比赛的讨论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周言暄除了完成平时的课堂作业，还在查找比赛相关资料。
她已经晾了张雨蓉好久，微信开启免打扰，整整六天张雨蓉发来的消息不超过二十条，有时候言暄都觉得她是不是根本没想藏着小三。
两个班共同的课程，张雨蓉都不会跟她坐在一起，而是跟杜晴黏黏糊糊。
她们这几天的不对劲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当是小情侣吵架没人会多问，言暄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外传递消息。
言暄不是什么张扬的性格，也不想自己成为别人口中讨论的对象。
当初张雨蓉大庭广众之下表白，她迫于周围人的起哄只好答应先试着交往，她们在一起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如今分手，言暄也想要这样的效果。
言暄在旁人眼中就是个安静的小透明，她的女友张雨蓉更引人注意，有一大半都是她的好朋友。
她希望大众眼中的分手理由不是两人不合，而是张雨蓉出轨。
她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舍友了，舍友们立刻兴致勃勃地说包在她们身上。
于是四个人分散开来，一有机会就暗戳戳地问别人：你觉不觉得，张雨蓉跟杜晴走得太近了啊？
一周下来战果显著，胡姗姗一到宿舍就迫不及待地欢呼。
“我跟好几个人说了，都说她们也这么觉得！”
言暄靠在位置上叹了口气，“好想快点解脱。”
李明潇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我是单身狗。”
“……”言暄没忍住，笑了出来。
幸灾乐祸得这么明显啊。
王意洽平常很少呆在宿舍，这几天为了言暄这事，连图书馆都不去了。
“要我说，她俩天天都不带遮掩的，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提醒张雨蓉吧。”
李明潇：“没人说那就我们说呗。”
李明潇跃跃欲试：“把言暄塑造成一个受害者，骂死该死的狗女女！”
胡姗姗骂她：“你别把言暄扯进去。”
言暄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们笑。心底潺潺涌出暖流，将面前为自己出主意的三人都围绕在温暖的怀抱里。
上了大学之后才发觉时间真的过得很快，一周的课还没在脑子里琢磨出什么东西，到周末就又放松下来。
言暄还惦记着比赛小组分给她的任务，手机里揣着厚厚的文件夹就要跑去打印室。
打印完之后还要回宿舍换衣服去打工，她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就出门，脚上拖着毛茸茸的拖鞋。
刚走出园区门，一只小橘猫飞奔过来拦住她，屈身扭捏地蹭她脚踝。
言暄蹲下身子，伸手挠了挠它头顶的毛发。
“干嘛？我今天出门没带吃的。”她细声细语地开口，生怕声音大了把小猫给吓到。
小猫在她手下哼唧两声，贴着她从左边绕到右边。
刚转过半身，一双马丁靴在她面前停下。
“这么巧？”
随着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小橘猫从她身边飞窜到来人的脚下。
言暄顿了顿，抬头。
景妤恰好蹲下，捋了捋小猫背上的毛，轻笑一声：“我也没带吃的。”
不给它吃的还要摸它。小猫鼻孔出气，翘着尾巴扭头愤愤地走了。
“学姐。”言暄即刻乖巧范。
学姐笑得温柔：“不是八点才打工吗，这么早出来干什么？”
言暄挠挠耳朵，藏在拖鞋里的脚趾不自觉蜷缩几下，“去打印资料。”
景妤问：“什么资料？”
言暄乖乖回：“比赛资料。”
景妤沉吟片刻，伸出手掌：“给我吧。”
言暄愣愣：“呃，啊？”
学姐伸出来的是右手掌，洁白细嫩的手心朝上，莹玉般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
学姐的手很好看，手指很长，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注意到了。
言暄盯着她的指尖发愣，久久不见回应。
景妤略一歪头，手指向上随意弯了弯，“给我呀。”
言暄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突然泛上红晕。
连带着嘴上也结巴起来，“那、那个，在手机上。”
景妤看起来心情不错，轻微点头嗯哼一声，示意她知道。
“手机给我。”
言暄想也没想就把手机掏出来解锁，再轻轻放到她的手掌心。
景妤只是拿着她的手机按了些什么，眼睛都没有乱瞟。
景妤弄好还给她，“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下次再打印什么东西，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
景妤朝她眨了眨眼，眼里带笑，“我不用排队。”
言暄愣愣地：“好。”
蹲了半晌腿都麻了，两人起身时各自恍惚了一瞬。
言暄强忍着头晕目眩，装作十分健康的样子对景妤说：“谢谢学姐。”
景妤整个人都处在愉悦的泡泡里，一时间没察觉到她有任何异样，“嗯呐，不用谢。”
学姐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走之前，还在清润的风里留下一句，手机壁纸挺好看的嘛。
还没问学姐是要干什么。
言暄缓过神按了按太阳穴。
看样子，今天景妤的心情是真的很好，脱下了成熟稳重的外衣，显得少女轻松很多。
也没问学姐有什么开心事。
言暄叹了口气，低头看向屏幕上显示的一串号码。
保存，备注，小鱼。
存好之后，她安静地盯着备注看了很久。
手指一滑，返回到手机桌面上。
一棵正在盛放的桂花树占据了大半壁纸，只给左上角的教学楼一角，留下狭小的余地。
那是她高中学校最大的一棵桂花树。
黄色的花骨朵星星点点，遍布绿叶丛中。馥郁的桂花香仿佛能穿透时空的阻力，从屏幕中跳出来，悠悠飘进鼻腔。
即便学姐那样说了，她还是老实去打印机后面排队。
从进门到抱着一叠厚厚的A4纸出来，前后花了半个小时左右。
车筐都差点不堪其重，骑车路上摇摇晃晃，费了好大的劲才能稳住车把。
或许是受学姐心情的影响，也或许是看到手机壁纸，想起了一去不返但还算不错的高中生活。总之，回去的路上，言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要不是车筐太重，她能把车轱辘蹬得飞起来。
像小时候梦里的那样，飞上一望无际的自由蓝天，呼吸和大地一样开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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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