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嗓音说出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场人都怔住了。

张雨蓉愣了好大会儿，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不是。”张雨蓉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抬起停在半空，又落下。

“宝宝，说什么呢。”

言暄的眼神单纯且直白，直勾勾地望进她心里。

看出张雨蓉只想装傻混过去，言暄表情淡淡地点头，什么也没说。

景妤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安静地站在旁边。

她们不说话，剩下的人总要说的。

张雨蓉的眼睛左看右看，抬手撩了撩额前碎发，唇角一翘，语调又带上了属于她的漫不经心。

“学姐你看她，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疑神疑鬼，她以前也不这样的。”

言暄挠了挠耳朵，神情冷淡。一张唇抿成直线，把再多的话都抿回肚子里去。

想必景妤不会对别人的感情发表意见，于是言暄等了又等，没等到学姐尴尬敷衍的笑。

她扭头。

景妤正专注地看着她。

原本毫无情绪波动的眸子由于她的注视，染上一抹疑惑，像是远方呆立的旅人产生了好奇心，短暂的心思落在她身上。

“她出轨了吗？”

景妤问了一句两人都意料之外的话。

言暄沉默看她片刻，“也许。”

眼眸中的好奇更重。

面前两人之间似乎有种奇妙的氛围，让张雨蓉有些插不上话，但她还是坚持：“……我没有啊。”

景妤偏头，“刚刚那个女生是谁？”

“就是我舍友而已啊！”张雨蓉急了，“小鱼学姐，我俩真没什么，顶多就是平常一块儿打游戏，你别听言暄瞎说啊！”

言暄好奇之中抽空瞥一眼张雨蓉，转眼垂下眼睫，眸中含着一汪清水，无辜地看着景妤。

“学姐，如果是我错怪她了，我会向她道歉的。”

景妤再次看向她。

言暄继续：“不过……她确实跟舍友关系比较好，我还看到她舍友朝她比心。”

景妤眼中的自己好乖。

像只毛茸茸心思单纯什么也不懂的小猫。

“比心怎么了又不代表她是弯的也不代表我就出轨了啊。”张雨蓉还在跳脚，仿佛没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已经达成一致。

“而且言暄，我忍了很久了，你以前都会陪我一起去网吧打游戏的，不会打游戏也是在旁边看着我打。现在呢？我好不容易有一个同样爱打游戏的朋友，你居然还怀疑我出轨？”

路灯投下的树影在言暄的脚下摇摇晃晃，将她的下半身都笼罩在阴影里。

言暄顺着她的话回忆起过去。

恋爱刚开始的时候，张雨蓉一有空就撒娇粘着她一起打游戏，她从一个从来不碰手机游戏的人，变成张雨蓉口中：

“你不会打你就选个你喜欢的人物跟在我后面，当我的小挂坠。”

再变成：“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不会啊，那些攻略你不会自己看吗？”

最后变成，跟你玩真没意思，你别跟着我了。

张雨蓉最粘人的时候，连去网吧都要哄着她一起。只是当了几次小挂坠之后，连机子都不让她开了。言暄借来小板凳坐在她旁边，被满屋子的烟雾缭绕呛得难受，戴着口罩中间还要塞一片喷了香水的纸巾。

张雨蓉输了和队友骂人，赢了和队友回味，从来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夜风将她的头发与脖颈分离，吹起一片颤栗。

景妤向前迈了一步，替她挡住来风。

言暄回神，看向张雨蓉，说：“嗯，怀疑。”

即便是怀疑也挡不住张雨蓉的脚步。

月光洒在校园的小径上，言暄和景妤并肩走在夜色中，晚风裹着不知名的花香缠绕在两人身侧。

景妤在温暖的口袋中捏了捏手指，淡色唇瓣露出一条缝隙又很快合上，欲言又止。

身旁的言暄和往常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景妤犹豫着开口，“你需要帮忙吗？”

言暄微怔，“什么？”

言暄反应了一下，“不用。”

景妤似是有些失落，“好吧。”

两人安静地缓步半晌，言暄忽地笑了出来。

景妤看她，“笑什么？”

“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言暄舔了舔唇，“学姐刚刚说的帮忙，是要帮我抓小三吗？”

景妤安静两秒，轻声道：“还用抓吗。”

言暄嘴角再次上扬，“好像不用。”

言暄问：“那学姐说的是什么？”

景妤想了想。

确实没什么忙可以帮的。

景妤露出浅浅的笑意，“没什么。”

景妤的宿舍马上就要到了，言暄的宿舍还在前面的园区。

景妤说：“我送你到楼下。”

言暄眨眨眼睛，声音甜甜的：“不用呀，学姐。”

景妤挑眉，“怎么还叫我学姐？”

言暄于是重新甜甜的：“不用呀，景妤。”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名字轻飘飘，飘到景妤耳朵里，却一路痒到心里。

景妤突然不受控制地说：“还是叫学姐，乖一点。”

这句话成功把两人都沉默了。

乖一点。

三个字悬在两人头顶。

言暄提了下背包肩带，似乎不经意的样子，轻轻说：“有很多人叫你小鱼学姐。”

景妤说：“她们自己研究出来的。”

言暄说：“好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勾唇笑起来。

这是什么对话啊，莫名其妙。

景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两句话，话说出口还不好解释，一解释听起来就会更莫名其妙。

言暄目视前方，看不清楚内心想法，脸上笑意渐深。

言暄：“那我叫你什么？”

景妤斟酌着开口，“叫姐姐？”

言暄立刻甜甜：“好呀，姐姐。”

景妤：“……”

景妤艰难开口：“还是叫我名字吧。”

不管景妤怎么要求，言暄都是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脚步轻盈，双手背在身后，步伐随着心跳律动，一只没有烦恼的小鸟。

其实言暄有一种很想装可怜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说不清，起因为何她也说不清。只是看到景妤眼中的自己，看到景妤专注的眼神，会偶尔感到新奇。

言暄在心底琢磨几句，试着说：“其实……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多喜欢我。”

话题展开得足够突兀，但她相信聆听的人不会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景妤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的：“是吗。”

言暄的眼中适时露出些许哀伤，“能感受得到。”

那你能感受到我的感情吗？

景妤垂眸，被她的情绪传染，“……啊。”

言暄接着说：“我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她和我性格相反，更像一个活人。”

景妤轻柔地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言暄向她讲述了和张雨蓉过去的事情，尽管并没有过去多久，可言暄讲起来时，分明是怀念的语气。

夜晚的风好冷，从指尖凉到心里。

景妤听她从最初讲到现在，听她从张扬的外貌讲到活跃的个性。已经走到宿舍楼下，两人都没有分离的意思。

言暄盯着景妤肩膀上的几缕长发，口中却在说：“……我早就知道张雨蓉是什么样子的人，我早就明白她不喜欢我。”

那……为什么，还不分手？

景妤将嘴边的话咽下，似尖利的刀刃划进身体。

景妤眼皮颤了颤：“……不舍得吗？”

言暄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样子，真实的想法全都埋在深处，表面一层无辜掩盖得恰到好处。

言暄笑了，“那倒是没有。”

言暄看着景妤眼睛，那双盛满她的眼睛，“我都当面问她了还在装傻，大概是她舍不得我吧。”

言暄歪头，“因为她现在打游戏的钱都是我给的。”

什——

景妤愣住了，眼里的错愕一滴不剩地暴露。

景妤：“你……”

言暄点头强调一遍，“她连去网吧的钱都是我给的。”

景妤面露急切，向前迈了一小步，张口却迟疑了。

轻薄的风衣随着她的动作翘起卷边，又缓缓落回原处。

言暄唇角带着乖巧的笑，眼睛亮晶晶的，似在鼓励她说出来。

景妤深吸一口气，“你自己都还在打工。”

自己都顾不上，居然还要给她钱去玩！

景妤蓦地一股怒气上涌，对上言暄的亮眸，那股火又噌地熄灭了。

学姐的话拐了个弯，但言暄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应和道，“是啊，我确实挺缺钱的。”

听说学姐要开一个工作室，那善良温柔的学姐，会带上可怜巴巴的小学妹吗。

言暄想着，愉悦的心情显示在她纠缠的双手上。

“自己缺钱却还要给别人。”

言暄低头认错的样子，“她一说软话我就给了。”

景妤：“……”

景妤提了半口生气，又强迫着自己咽回去。

“那……”

言暄观察着景妤的表情。

景妤舔了舔唇，留下一抹晶莹挂在唇面，“那，你现在，还会给吗？”

言暄却说：“学姐对别人，也这么温柔吗？”

突然的撇开话题让景妤愣了愣，不过言暄很快回答。

“学姐，我看起来应该没有那么傻吧。”

于是景妤顺着她的话，把刚才的话题又拽回来。

“学妹，我看起来也不是多么温柔的人吧。”

言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记得我们昨晚就是这样对对联。”

不觉得自己温柔的景妤，用她温柔的嗓音说。

“是呢，想和学妹搞好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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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