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高廉一上午每隔一个小时就给卢兴伟量一次体温。卢兴伟的烧并没有很快退下，早上才38度，中午居然飚到了38度5。

高廉十分担心，开始用凉毛巾给卢兴伟物理降温，又按着时间再给喂了一次退烧药，打算体温继续上涨，就直接送医院。

好在吃了第二次药之后，卢兴伟的体温稳定了，并没有突破40度，让高廉放心了一点。

因为发烧，卢兴伟的嘴唇干涸起皮，高廉就用小汤匙一小勺一小勺地度水到卢兴伟嘴里，也不敢一次喂太多，怕他呛着，卢兴伟人虽没醒，但觉得渴，贪婪地吮吸着甘甜的清水。喝够之后，睡得更安稳了。

卢兴伟的体温稳定后，人继续昏睡，高廉也无心饮食，两人都是病号，也不宜吃些浓油赤酱，高廉就熬了一点咸蛋瘦肉粥，自己吃了一点，留一点温在锅里，等卢兴伟醒了好补充点能量。

简单填饱肚子，高廉把电脑搬进卧室，躺在床上照看卢兴伟，顺带着继续在网上浏览房子，卢兴伟安安稳稳地仰躺在他身边熟睡。

他一直在纠结，他跟卢兴伟的家要买个多大的，100平是不是小了，120够用么，要不买个140的？

建筑格局买什么样的，大平层，复式，还是公寓？

位置买哪里好呢，锋锐在市中心，昌和位置偏点，在开发区，房子位置要照顾到他和卢兴伟通勤方便，要不买在两家公司中间？还是靠近锋锐，方便卢兴伟？

高廉以前从未想过买房子的问题，如果乍然动心，一时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要不要找余平给参谋下，他好像对房子还懂得挺多的。

就在高廉对新房子浮想联翩时，卢兴伟醒了。入眼就是高廉45度角明媚的侧脸，他好像在想什么东西入神了，整个人blingbling散发着粉色的泡泡。

卢兴伟嗓子干痒，没忍住咳嗽了一声，声音刺破了高廉周身的泡泡，室内的光线都黯了一瞬。

卢兴伟怀疑自己高烧烧糊涂了，低头对他嘘寒问暖的高廉十分正经，不可能会像少女怀春，刚才一定是错觉。

卢兴伟醒了，高廉收拾好脑子里天马行空地幻想，先拿测温枪给卢兴伟量了□□温，37度1，降了一点，但还没完完全退烧，然后伸手端了杯温水，还是汤匙喂卢兴伟慢慢喝下去。

等卢兴伟喝完水后，高廉又急急忙忙去浴室端了盆温水进来，拧了把热毛巾给卢兴伟擦了擦汗湿的脸和脖颈，好让他舒服一点。

最后又冲下楼，把电饭煲里温着的粥端了上来。他扶起卢兴伟靠在床头，端起粥拿起勺准备开始喂饭。

卢兴伟感动又好笑地看着高廉争分夺秒地连串动作，如果自己不是那个被照顾的人，他会感动于高廉的仔细妥贴。然而当那个被照顾的人变成自己，对于高廉的过于紧张他会觉得好笑。

卢兴伟无奈地开口，精神恢复得不错，嗓音却依旧嘶哑，‘年糕，我只是感冒，不是残了，我自己能吃。’

高廉不为所动，‘你以前也喂过我，今天换我，让我也体验一把喂饭什么感觉，也好理解理解为什么你每次喂饭都一脸贱笑。’

呃，很好很强大，面对这个理由，卢兴伟再说不出半个字。谁让是自己开的头呢，以前高廉每次生病的时候，自己都打着照顾他的名义非要喂饭，好玩cosplay，现在也没理由拒绝高廉爽一把的要求。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卢兴伟吞下高廉送到他嘴边的粥，心里的面条泪波涛汹涌。

喂完饭，又吃了药，高廉把卢兴伟摁回被窝，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想东想西，刚醒就折腾，老老实实躺着。自己下楼涮了碗，又熬了一锅粥，准备当做两个人的晚饭。

卢兴伟身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但是连续昏睡了近十个小时，暂时没什么睡意，靠着床头等着高廉回来。

高廉担心卢兴伟想要东西叫不到人，快手快脚地干完了家务，转身就回了卧室，然后发现卢兴伟根本没听话睡觉，而是正在翻他电脑上浏览着的网页。

他冲过去，一把合上笔记本，嘴里还急切的嚷嚷着，‘干什么，干什么，你不睡觉还玩电脑？’

卢兴伟的反应慢了好几拍，还在想高廉浏览房产干什么，被高廉一嚷嚷，思路直接断掉，瞬间忘记了想问高廉的问题，讨好地回答，‘好年糕，我今天睡了好久，都睡麻了，歇会儿再睡，歇会儿再睡。’

高廉双手叉腰，一想卢兴伟从昨晚到现在确实已经睡了好长时间，就开恩放卢兴伟醒一会儿，‘行，你就先靠一会儿，待会儿觉得累了就躺下休息，不准多耗心神。’

‘好～，年糕说得都对，都听你的。’卢兴伟好笑地看着高廉故作公鸡状，问他自己醒的时候在看什么。

‘什么也没有，生病的人没权力知道这些，你闭着眼睛躺一会儿，养养神，别想东想西的。’这是卢兴伟前几天要求高廉的，今天高廉终于也还了回去，有点爽。

卢兴伟觉得孽力回馈的有点子快了那么一下下。他听话地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开始浮现刚才偷瞄到的网页内容，那是房产信息和卢型图。

他倏尔睁开眼，‘年糕，你想换房了？’

高廉刚在他身旁坐下，正准备打开电脑继续浏览，听见卢兴伟的话语，鼓起腮帮子低头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是准备选一个良辰吉日给卢兴伟一个惊喜的，而今天现在此刻，算不算良不良辰他不知道，绝对算不上惊喜，直接窜到惊吓了。

卢兴伟一看高廉的表情，顿时明白自己破坏了高廉的计划，他身子一滑，头一缩，把自己埋入被子里，还双手扯过被头遮住自己的脸，以躲避高廉要吃人的眼神。

高廉怒了一会儿，看在卢兴伟因为照顾他才生病的份上才罢休。没好气地对卢兴伟说，‘好了，把你的鼻子从被子里露出来，也不嫌憋得慌。你不是吵着说公寓太小了，地方不够，都没地方给你做游戏房跟工作间嘛，我就说看套大的。’

他收回瞪视卢兴伟的视线，继续说话的声音里带了些为难，‘可是前面我没关注过房产跟建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挑，正在做功课。’

卢兴伟闻声露出眼睛，双眼发亮，‘年糕，你真好。’

‘哼，’高廉哼了一声，余怒未消，不想睬他。

‘好年糕，你别生气，不急，等我好了，我们一起挑，一起去看房，找个好地方做我们的家。’卢兴伟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这段时间以来沉重的压力仿佛被拭去，他觉得他又可以再战三百年。

呵，这是高廉给卢兴伟的反馈，‘别说些有的没的，先把病养好了。现在，闭嘴，睡觉。’

卢兴伟心满意足地乖乖听话，闭眼开始睡觉，他一定要早点好起来，哪怕只早一个小时也行，好起来就可以和高廉一起寻找新家了。

卢兴伟的病在美丽心情的强力加持下，很快转好。

高廉啧啧生奇，觉得卢兴伟真神人也，一句好话就可以给他超强动力，超过核动力，堪比反物质。

照顾了卢兴伟两天，高廉销假复工。他早上特地早到公司了一会儿，想要早点开始处理积压的工作，就在电梯里听见两位女同事的小声聊天。人他不认识，面熟，好像是后勤部门的。

‘你听说杨总要搞的那个项目制管理了么？’

‘听说了，好像变动很大。’

‘嗯，一开始我不太懂，但后来他们给我分析了下，我的天，这变化也太大了。’

‘是啊，他们说不做项目以后每年工资涨幅就很小。’

‘嗯，我也听说了，以后我们的工资不知道还涨不涨？还有年终奖。’

‘我也担心，我们这种岗位又没什么项目可以做，能拿到什么钱。这两年公司没挣到钱，年终奖又被砍了不少，每年就指望工资能涨一点。再换成这个项目制，岂不是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啥希望都没有。’

‘是啊，你还好一点，你老公还能挣钱，我老公一个月还没有我挣得多，上面两家老人，下面小孩都指望着每个月工资，这要是一分钱不涨，日子可就难过了。’

两人小声嘀咕着，到了楼层就出去了。

高廉敏锐地感觉到了新制度带来的压力已经开始扩散开来，连这些三线部门都开始关注了。

进了部门，胡叙还没来，他叫来宋孟，‘人事还没把绩效考核的细则拿出来？’

宋孟摇头，‘说来挺奇怪的，按杨总那个设想，绩效考核内容不难，可人事那边却一直拖着没把细则拿出来。我让胡叙特意留意了一下，内部消息说是早就制定好了。’说着他反应过来，‘该不会特意扣着不让发吧。’

高廉赞同，‘十有**。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估计是想降低新制度实施推广的难度。’

说着说着，高廉骂了一句，‘人事总监也不干人事，这种东西不早点拿出来给大家一个定心丸，掖着藏着只会人心惶惶，一旦人心散了，就会生乱，新制度推行还能平稳？’

新制定要落地，可以慢慢推，但绩效考核细则要早出，安二、三线部门的心，将关注焦点集中在一线部门上，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才能平稳过渡。

现在搞得这样人心惶惶，就会生乱，乱极生变，又会多出多少是非来。

高廉越想越烦，脑壳疼，一时没忍住，又咳嗽了起来。宋孟一下子慌了神，‘高总，这都多久了，你病还没好？’

高廉捂嘴摆手，‘没事，一时岔了气，病早就好了。’

他接着吩咐宋孟，‘让胡叙盯着点儿人事那边，看能不能确定是谁在谋这个局。’

见高廉只咳了几下，宋孟信了他的话，答应一声出去了。

下午晚些时候，杨化宁忽然找上了高廉，还喊来了宋孟，‘前两天设计部副总找上了我，说是想调我去项目管理部。’

设计部副总就是余平那个对头，姓黄名儒峰，名字带儒，所以傲娇又酸腐，自命不凡，杨承海来了之后立马投了过去，鞍前马后。

‘他？’宋孟惊讶出声，‘项目管理部？他有什么资格调你去项目管理部？’

高廉脸色铁青，‘只有一种可能，杨承海说通了老板，黄儒峰调项目管理部任总监。’

‘他做项目管理部总监？他能行？’宋孟继续惊叫。

‘不怕他不行，就怕他行，他不行了，杨承海才行。看来是要把项目管理部牢牢捏在手心里，一点不放。’

宋孟不解，‘光捏个项目管理部也没用啊，各部门总监都还在呢。’

‘捏住了项目管理部，就等于捏住了项目经理，把重点项目握在了手心里，集权。’

宋孟恍然大悟，他还没想到这里，‘只要项目都攥在手里，研发也就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了。’

高廉转向杨化宁，‘小杨，你想去项目管理部么？我不说假话，现在的情势，项目管理部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至少会比以后在支持的处境要好。’

杨化宁有些茫然，‘我不太懂，高总，去项目管理部是不是以后就要听黄儒峰的命令？’

‘是的，你去了项目管理部，黄儒峰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不过，你现在过去，想必他也不会跟你多做计较，杨总也不会让他计较，只是以后可能要艰难一点，熬几年就好。’

杨化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着头对高廉说，‘不行，高总，我还是想像不了在黄儒峰手底下干活的情景。设计部那几个新来的，都快被逼疯了。我自认没这能力。’

‘小杨，你要想好，去项目管理部，也就是要熬一两年。但你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被贴上冥顽不宁的标签，被针对打压，运气不好，被辞退，都有可能。’

杨化宁笑了，‘高总，要辞也是先辞你。’他耸耸肩，‘我对公司没啥感情，我会的东西都是你跟宋哥手把手教的。’

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可不是公司教的。’

宋孟跟高廉相视一笑，宋孟拍着杨化宁的肩，‘好小子，放心吧，亏不了你，你不信我，也要信高总。’

杨化宁挠着头嘿嘿傻笑，‘行，那高总，宋哥，你们先忙，我出去干活了。’

高廉突然插话，‘他应该是告诉你，不要透露给任何人，你今天对我们说了，我承你的情，不过，你自己要小心些，黄儒峰心眼小，让他知道了会针对你，给你小鞋穿，别漏了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