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星已经能想到，水果刀刺破卫希皮肤的场面了，血液乱溅，少爷满眼惊恐。

心里爽得不像话，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残忍的笑，抬起手臂使劲，却突然被两条胳膊用力的抱住。

来人在他身后喘着粗气，极力把动静放小，压着他按在陪伴床上又躲进病床和陪伴床的夹缝里。

任星晃眼看见门上的玻璃窗边人影一晃而过。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耳膜刺痛。

林峥渡在微弱的灯光里和任星脸对脸，眼眶很红，清晰可见。

有力的手拽出他揣在兜里的手，拿走小刀，林峥渡压低了声音：“不要做傻事，一切都能慢慢说。”

任星的表情有点愣，来不及体会五指关节的疼痛，以为是幻觉。

林峥渡按着他的脑门，像曾经许多次哄他入睡一样用温暖的手心遮住他的眼睛。

“终于找到你，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好，”林峥渡伸头要吻他，却被躲开，只能亲到脸颊，气息很不稳，声音微微颤抖，“你现在还活着，事情没有到最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一定会帮你的，一定有办法……”

刚才的恍惚恢复过来，他感觉到这是真实的温度。

急促地吸了口气，任星的牙齿都在发抖，伸手掐住林峥渡的手腕，恐惧和渴望救赎的情绪相互纠缠，心腔里迸出的血液发酸，他不断加重的力道像是抓紧了水中浮木。

最终声音短促又委屈：“嗯。”

“不要着急，”林峥渡凑近他耳畔，“我陪你。”

*

任星被来抽血的护士吵醒，才发觉自己一觉睡到了早上六点。

林峥渡安抚好他的情绪就翻窗户离开了病房。

卫希脸上虽然困，但眼巴巴的拽着任星的衣角，按着扎了针的针眼：“任星，好疼啊。”

任星已经能平静的看着这少爷了，提着耐心在床沿哄人：“那再睡一觉，醒了就不疼了。”

卫希又睡下，他就接到了王哥的电话。

领了新通告，Nirvana全员被邀请去卫视的跨年演唱会。

“大老板有点重视这次的演唱会，”王哥在那边捏山根，困得难受，“叫你们到演唱会都去公司训练，请了老师。”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爽，因为往常任星都是在剧组，他可以偷闲，甚至把人留棚里回家和老婆吃饭，这要是去演唱会，得跟得紧一点。

“还说跟我老婆一起跨年呢，”王哥抱怨，“你记得到公司训练啊。”

任星下楼买早饭，十分会品语气，说：“王哥，我现在在卫希住的医院，打车到公司还是方便，你就不用来接我了，和嫂子多睡会。”

王哥自然是高兴的，笑起来：“那你记得别去晚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转身抱着媳妇亲了两口。

刚到卖早餐的那条街，任星就看见了坐在桌前等候的林峥渡。

他昨晚的酸楚刺激牙根，身上的血液又滚出几泵烫的，应答的声音都有点飘。

林峥渡看他挂了电话，向着老板说：“再来一笼小笼包，加碗豆腐脑吧。”

看他过来，勾了一腿凳子让他坐：“卫希那份你吃完再点了带上去？”

任星摇头：“有人给他送，卫济岷现在不会让其他人的东西进他口。”

林峥渡微微点头，两人默然片刻，任星看着还黑着的天，路上偶尔有戴着厚实围巾上班的人。

呼了口热气，他像是在闲聊：“我也不上去了，有训练，要去参加个跨年演唱会。”

恰好林峥渡的手机响起，任星看见是那个群的消息，负责主要宣发的若若已经发了相关安排。

林峥渡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嗯”得很轻：“等会我送你去公司。”

冬日的天，亮起来那一霎那特别快，旁边的人家也在半梦半醒间开始惺忪的一天。

任星舀了一勺淋着辣油的豆腐脑，舌尖被香气刺激，醒了一大半，没看林峥渡的眼睛，但小声的“嗯”了一声。

*

任星的行李箱还在门口安静的立着，开都没开。

林峥渡最先看到柜子上的药。

任星让他坐会，去拿几件用作练习的衣服，拿了拖鞋寻思着也不能干坐着，先去厨房烧水。

他家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柜子里也没有一点可以泡的东西。

不知道现在林峥渡的口味是什么，他洗杯子的时候问：“纯净水可以吧？我这里东西也不是很多……”

还没说完话，后背就覆上了一道力量，险些碎了杯子。

林峥渡从任星身后把他抱住，呼吸带着沉，伸手掐住他的下巴：“你为什么不吃药？”

玻璃杯滑进水槽，任星被强硬的掰过脑袋，看见一双布满血丝的瞳孔。

面前的男人终于发了怒，两人之间的忍耐、拉扯和若隐若现的温度在一瞬间倾覆，被激烈的情绪冲得荡然无存。

为什么不吃药呢？

任星垂了一下眼睑，抬手盖住林峥渡的手背，轻轻摩擦：“我没病吃什么药。”

他的声音很淡，瞳孔里带着异色，嘴角挑着。

眼眸微微上翘，沉静的笑显得虚幻，神情里带着受伤的无辜：“你觉得我有病吗？”

林峥渡的瞳孔抖了好几下，心脏仿佛被任星狠狠攥了一把。

他想起医生说的话，建议任星还是适当采用一下药物治疗，至少要把睡眠调整好。

任星一直在拒绝身体检查，住院期间医生无论什么时候巡视病房，都没有见他闭眼睡觉的。

林峥渡吸了口气，手上的劲松了，按着他的肩膀平复情绪。

“你睡得还好吗每天？”林峥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抖。

任星转身继续刷杯子，甩甩上面的水：“困了就会睡着。”

但是他不困的时候居大多数。

拒绝讨论这些问题，任星弯着眸子问可不可以就喝纯净水。

整个屋子都是没经常住人的样子，冰箱里都是空的，柜子里除了几个盘子也没什么别的了，林峥渡靠着墙看了他一眼，深吸气才能顺着他的话回答：“我不挑这些。”

确实不挑，以前两人在一起，任星要吃什么他都不会说一句反对，就算遇到不合口味的，还是会浅吃几口。

坐在茶几边抱着热水，他也不嫌弃，在整个屋子里体会到一点温度，看着任星收拾衣服，斜眼看见了微微打开的柜子里的一些小工具。

或许是好奇心作祟，他多看了两眼，任星拎着T恤出来就看见他努力让自己看得不明显的姿势。

任星坐下来喝水：“里面都是给卫希用的。”

林峥渡立刻收回了目光，还如避蛇蝎般的坐远了。

“卫希有这里的钥匙，”任星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我当时叫他，来这里的时候发信息。”

林峥渡的手腕抖了一下，从心里翻出一阵烦意。

就这么些天，他可太讨厌听到“卫希”这两个字了。

任星扭头看客厅角落的一个花瓶，站起来：“我在这个手工花里放了摄像头，还有我的卧室里也有。”

他看着林峥渡蹙起眉，摆弄了一下塑料花的方向：“他没给我发过一次消息，但来的次数还不少。”

说完就走到行李箱边把衣服塞好：“走吧，最近他住院我排练，见不到的。”

林峥渡在他拉上拉链前瞥到箱子里有几本书，有点眼熟，看着他出门，又站在花瓶前看了几眼，问：“你有可能给我钥匙吗？”

任星按着门方，原本翘起的眼尾拉下，声音变硬了：“没可能。”

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到这里，等关上门进了电梯，任星靠着墙说：“这是第一次带你进那个门，也是最后一次。”

林峥渡看着关紧的电梯门，听着下坠的声音，侧过脑袋看任星。

任星耸了一下肩，被他的目光盯得难受，抬手捏捏耳垂：“那里不行。”

很不行，十分不行。

林峥渡看着他被捏红的耳垂，收回目光，微微点头：“这是我第一次送到这，也是最后一次。”

电梯门开了，地下一层的冷风倒灌，任星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看着林峥渡走出去转身：“如果可以，我想送你去其他地方。”

“希望我后半句想说的是你没说出口的。”

任星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泪腺遭到极大的挑战，咬着唇边的软肉才平复，林峥渡已经去地下车库开车了。

到星途璀璨楼下，正好碰到Nirvana的主唱闵恩皓，看见任星下车还愣了一下：“不是公司的车啊？”

他好奇的望了一眼，距离不近，林峥渡开着车拐个弯就不见了，也没看清楚人，只看见了个带着俊气的轮廓，不免好奇：“谁啊？”

任星身边的人很多，多到他们这些成员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人，只知道都是能给资源的。

这些年他也不刻意避着，久了大家也会顺嘴问几句，不求任星能正面回答个清楚。

但今天任星拖着行李箱沉思了一下，居然回了一句“朋友”。

闵恩皓惊得瞪眼睛，没听说过他有开途锐的朋友，或者更诧异的是，没听说过任星会把哪个老板看做朋友。

队里的每个人都看得明白，任星想红的心十分迫切，但行动上对“金主们”都很疏离，甚至能在某个暗处看到显眼的厌恶。

这是他们一直纠结任星为什么做这些的原因。

这次五个人来不全，有人还在开巡回演唱会，有人在剧组，任星在宿舍收拾好就去练舞，闵恩皓没晚多久，两人练了两小时，盘着腿坐下喝水。

这次状态好点，闵恩皓撑着地板看他：“你没有上次那么心不在焉了。”

任星单手撑着地板抓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上次训练的效果还在。”

“应该不是，”闵恩皓笑了一下，“上次你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任星眉毛间的痕迹现了现，这位队长龇牙：“明年我也要去搞综艺了。”

他们几个人注定有一天再难合体，任星摆弄了一下手机，问：“哪个综艺。”

对他表现的关心，闵恩皓也是有点惊讶，和他肩并肩的坐着：“一个户外综艺，慢综，新节目，常驻嘉宾。”

任星不再问了，闵恩皓低头擦汗：“我经纪人听了半吊子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大老板打算明年，”他拧了一下眉，“让Nirvana解散。”

在几年前，Nirvana就完全可以散了的，而且比起同期出道的选秀男团，他们又背负太多杂七杂八的料，一起营业的时间已经大大超出了预期。

闵恩皓缓了一点：“不过可能是假的，左右没影，咱们这么久了，不可能一下就解散。”

但任星的眉头却松不开，看着镜子。

闵恩皓也从镜子里看他：“怎么了？你不是很高兴？”

这时他说不上来高兴不高兴，饭点的时候尤锡珂丰富了这件事，说自己的大经纪人也听了点风声，本来大老板是不打算解散的，但公司股东觉得这几年的事太多，散了好点，他才彻底高兴不起来。

星途璀璨有大半都是和卫济岷交好的股东。

卫济岷反应过来了，他留不得这个能救他儿子的命，也能害了他儿子命的人了。

Nirvana男团解散的事被任星确认，是王哥来给他说第二年的安排，卫济岷让他直接转型电影咖。

年初的电视剧一拍完就进下一个组，还是个大热IP，直接男主。

明年他的戏会紧着播，加上转型宣传，任星已经能想象会如何造势了。

这一系列，没有一点是和他商量的，也没人沟通。

连宣发团队都在发明年的工作计划了，他才被王哥发短信。

晚上任星单独去舞蹈室练舞，把体内的氧气用力地挤出体外，最后撑着舞蹈把杆看汗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大脑空白后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不甘心。

手机里的消息已经累了太多，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划开屏幕回消息。

最先忽略卫希说好想他的，任星破天荒的去宣发团队沟通群窥屏。

往常的宣发都没任星的事，大家都只当林峥渡的规矩特殊，当任星特殊要被风险管控。

但任星知道林峥渡怎么想的。

以前在大学，他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就算不开心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课题没做好、食堂饭菜不合口味，以及错过晚上回学校的末班车。

那些细小到不值一提的情绪，任星会在心里纠结很久，但不会表现在脸上，看见林峥渡就会把一切都抛开，笑嘻嘻的一起去吃饭。

但林峥渡一见面就把他抱起来颠两下，问：“什么东西惹我们岁岁不开心了？”

他看得出来，有可能还去查过盘根错节的关系。

卫济岷会消除所有的痕迹，查不到，大概也能让林峥渡觉得里面的事情不止眼看的那么简单。

这个群不止是沟通业务的，是要时刻关注任星是不是还安好，他点开林峥渡现在的头像，按了半天吸了口气。

尤锡珂的消息进来：

- 你还要在舞蹈室练多久啊！！！卷死了！

任星：

- 没练了。

尤锡珂：

- 那你快回来了！今晚你在我房间睡呗？井临明天晚上才到。

任星出舞蹈室，揪着衣领擦脸上的汗，打字：

- 怎么说得咱俩跟偷情一样？

尤锡珂发了好几个打人的表情包：

- 快别卷了！

他把手机揣上，汗沾着眼睛不舒服，拿着毛巾想先去厕所洗脸，刚把门打开，他就看见个人挂在窗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