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驰隙第一次在旅途中跨年。

他和林峥渡把车开到一处野营山崖的边上，能看到山下的万家灯火。

虽然天气很冷，但把火堆燃起来，人就暖和了。

楚驰隙看着这人搭帐篷，又看着锅里开始滋滋啦啦的响，意面酱泛出香气。

除去煊城的几个寺庙，他们出来了一个多月，走了好几个地方，他掰着指头在地图上标记，算了算，还剩三个地方需要还愿。

距离稍微远点。

五年，这人快要走了半个中国。

“我叫老师在下一站等我们，三天后去车站接他，”林峥渡把意面放桌上，让他先吃，又去烤鸡腿，“先学一点，春节的时候他暂停课程，你也能有作业做。”

楚驰隙“哦”了一声，把手机打开看晚会：“春节诶，不是学生也要放假吗？”

林峥渡笑笑。

听见熟悉的音乐，他看过去，正看见王施振在地方台的跨年演唱会上唱歌。

箱子里煨着酒，楚驰隙拿出杯子倒了点。

“你现在也不加他们？”林峥渡先拿着杯子喝了口酒，问，“他们天天问你去哪了。”

楚驰隙吸吸鼻子：“来这吹冷风了。”

林峥渡的笑意更大。

他尽量放下帐篷，但还是需要透口气，有一茬风在帐篷里流窜，挺冻人。

两人以最快速度吃完东西，把外面火堆里的火拨旺一点，吊着锅水烧。

等他们烤热了身体，跨年演唱会也接近了尾声，山下的城市突然响起了阵阵放烟花的声音。

绚烂的光快要把山崖都映亮，楚驰隙眼里也忽明忽暗。

“真有钱，”他看着城市中间的一团感叹，“从零点到现在，都过十分钟了，愣是没停一下。”

林峥渡和他肩靠肩，安静的看了会城市，突然找出一板仙女棒。

楚驰隙诧异：“你也有啊？”

“应该是高黎放我车上的，”林峥渡就着火光看了看，“玩两根。”

他真只抽了两根，其他的都给身边的人。

仙女棒在他手上燃气，像一个闪动的光球，林峥渡晃了晃：“许个愿。”

楚驰隙刚要张嘴，他就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你默一个。”

燃太快，仙女棒很快就见了底，他又把另一根点燃：“再来。”

楚驰隙勾了勾唇角，自己拿出一根点燃：“这个能说，愿望是，现在和爱人接吻吧。”

林峥渡的眼眸被火光撩得一动，有什么被压了很久的东西即将冲破阻碍，黑影就盖下来，楚驰隙吻住了他的唇。

现在可以亲唇了，更可以亲吻眼睑、脸颊，甚至每一个地方。

仙女棒被扔到地上，林峥渡把他整个抱起来。

车身晃了一下，楚驰隙还做不到这么开放，拽着他的衣服叫把帐篷拉好。

林峥渡便极力忍着，跑去把火堆灭了，还把锅里的水上到热水袋里。

帐篷是从车尾延长的，有两层，除了支桌子的地方，车内还有一层帘子。

热水袋很烫，楚驰隙根本不敢碰，放在边上都往外散气息，林峥渡又把帘子拉上，只开了一点车顶上的天窗透风。

空调还在慢慢升温，他就被解开了衣服扣子。

怕他着凉，外套没有全脱，林峥渡拿被子拥住他，挨着他的额头、眼尾，一直亲他的脸，要把这几年缺少的都找补回来。

楚驰隙按住他的嘴：“你轻点，不然明天起来脸就肿了。”

林峥渡的鼻尖蹭过他的耳垂，喷薄出热烈又急切的气息：“岁岁，想你。”

空调的温度升了起来，楚慈隙被托着辟股往上一抱，自然而然的，双褪夹住这人的崾。

外面的烟花声音还没有要断绝的意思，黑漆漆的山崖边，这辆黑色的车内暖光一片，就算是几乎不能视物，但也能看到车身摇晃。

不知道外面的声音是什么时候消停的，楚驰隙无暇顾及，汗水蒸发出暧昧的气息，他困到极点的时候，推着林峥渡的胳膊：“不做了，我想睡觉。”

林峥渡却还十分精神的样子，按着他的褪：“没事，你睡你的。”

楚驰隙：“……”

好像到模模糊糊的白日，他看到车窗外泛白的天空，还感觉到耳朵有些湿润，参上的人还在亲他的嘴唇。

他完全处于混乱和没劲的状态，很快又失去了感知。

一直到外面的香气飘进车里，楚驰隙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

是鸡汤味。

林峥渡开了气罐灶，虽然鸡汤是前一天在定的酒店里做好的，但现在的味道依旧很香。

楚驰隙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但身上还有点疲乏劲，外面看起来又很冷，他不想离开被子。

在车上翻了一会，他发现林峥渡没进来。

楚驰隙：“？？？”

他终于决定下车，身上隐隐泛酸，但十分清爽，来回看了看，没看到人，先拿着杯子去洗漱。

刚走到土坡边上，就看见这人在打电话，估计是怕打扰他睡觉，走得有点远。

看见人醒了才走回来：“待会下山，然后去还愿，在那边的寺庙里住一夜。”

住寺庙？

楚驰隙拿着杯子的手都僵住了：“为什么啊？”

“之前来这边，我差点就进寺庙修行了，”林峥渡解释，“抄了好段时间的经书。”

楚驰隙的瞳孔动了动，林峥渡接着解释：“抄了几天之后，还是觉得要继续找，当时方丈一直留我。”

楚驰隙想象着那个画面，表情僵了僵。

“这次也不是让我去当和尚的，”林峥渡跟着他，“是方丈想见见你。”

楚驰隙的脸白了白：“应该不是要收我吧？”

林峥渡彻底笑起来：“怎么可能，他就是好奇，什么样的人，让我不找到不罢休。”

楚驰隙沉默，开始刷牙，边刷边琢磨，嘟囔起来：“他们不是六根清净吗？怎么这么八卦？”

林峥渡只是耸肩：“我让他找了好房间，热水袋什么的，到时候我也带上，不会冷，比车里条件好。”

想到昨晚，楚驰隙的耳根还是红了起来。

*

这个寺庙的条件还不错，林峥渡提着行李箱进去的时候，绕到里间，就看见一个年长的和尚正在点香。

里面肃穆，迎门就是一个巨大的慈目大佛。

楚驰隙站在蒲团旁边仰头看，那佛微微抬手，一条腿看似随意的搭在另一条腿上，跪上去的那一刻，大佛的眼神仿佛更加柔和了。

林峥渡还在一边接香，他这一跪，还把方丈也吓了一跳。

说来也奇怪，跟着还了这么多次的愿，楚驰隙也是满身虔诚，但没有像面对现在这尊佛那么……他看见那带着浅笑的面容，敬重之中，还生了一股巨大的畏惧。

他忍不住合手，眼眶一红：“对不起……”

方丈看着林峥渡把香插上，几柱香燃得很快，他脸上也多了笑意，合手鞠躬：“佛慈悲，也希望你们从此和美。”

那股巨大的压力才消散，楚驰隙只觉得周身都轻快了不少，看向一边的林峥渡，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但他忍住了，出了门，他去求了和林峥渡一模一样的手串，之前那串崩断了绳子，珠子也碎了两颗，林峥渡不愿意丢，想补一颗。

方丈只说他去办，留他们在寺庙里走走。

有个年纪小的和尚带路，林峥渡说起了自己在这上面的事，他去哪里走过，在哪里抄过经书，又是怎么和里面的僧人一块休息。

楚驰隙眨眼：“看起来确实是要修行了。”

看着寺庙下的群山，林峥渡的声音沉了不少：“想的是，再找不到你了，就收拾东西来这上面，你在，我就每天祈祷你过得好，你要是不在了，”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不在了，我就每天诵经，祈求你来世过得好。”

楚驰隙抓住他的胳膊：“现在就不想这些了吧？”

林峥渡抓住他的手攥了一把，点头：“不想了，反正从现在开始，生或者死，都要在我身边了。”

楚驰隙有种庞大的、要剔除以前种种经历刻在生命里的仪式感，林峥渡也有，他也在执拗的，要看着身边这个人，超过一段时间不在眼前，就会焦虑，脑子里想到分离，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说着手上的肌肉又要绷起来，楚驰隙抚摸着他的手臂：“我在这里，在你眼前。”

他们走到一处房间，楚驰隙蛮好奇的，坐上蒲团，看见上面的纸张和毛笔。

以前也没学过，字写得歪歪扭扭，也没个笔锋，但他对着经书上的字，安安静静地写进了心，林峥渡就在他对面坐下，也蘸墨。

小僧在边上看了一会，轻手轻脚地先走了出去。

寺庙在山里，夜里寒气重，林峥渡去把热水袋灌了烫水，刚让楚驰隙窝进被子里，就有人来敲门。

小僧站在门口，说：“柜子里的被子都是新的，要是冷可以拿出来盖，你们房间里的水够吗？我再去打点。”

楚驰隙支了只耳朵听，林峥渡都拒绝了，让他不用忙活。

屋子再次恢复安静，昨晚两人在外面睡的，也没有好好睡，现在还觉得床铺上舒服，楚驰隙伸了伸腿，看着窗户。

“好安静，”他看着进被窝的林峥渡，又看了眼窗户，“安静得还有点不习惯。”

林峥渡动了动：“睡不着？”

两人现在也没什么好瞒着和嘴硬的，楚驰隙摸着手串点头：“有点，而且，这里的氛围不太一样，有点不习惯。”

林峥渡没说什么，起身下床。

没一会，屋子里开始堆积起熟悉的香味，是筛选了好多次的安神香，楚驰隙对这一款很受用，闻不到几口就犯困。

庙里的气息被驱散了不少，他摸着热水袋，被捞进身姿宽大的臂弯里。

“明天吃了午饭，我们就下山，”林峥渡说，“去找个带温泉的酒店，先暖和暖和。”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楚驰隙要失去意识前，踩着他的脚背轻轻点头，脑门抵住林峥渡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