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峥渡和楚驰隙打算在温泉酒店住几天。

私教老师来了之后，楚驰隙早上一起来就上课，吃午饭午休，下午画画，再被指出不足之处。

他的任务还有点繁重，因为计划秋季入学，满打满算，也就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虽然林峥渡周转了许多关系，但楚驰隙还是得先达到那所学校入学考试的标准。

私教老师姓金，是个很乐观的女生，说得最多的就是“没关系”、“别着急”、“慢慢来”、“一笔一笔先画清晰”。

楚驰隙前两天还有点懵，但课程时间渐长，人就有条理了。

在基础知识稳固了些后，他们又准备开车上路，去把最后的愿还了。

在庙门口，金老师对着外面的一棵树拍照，看见楚驰隙出来就笑：“上次来这种地方，还是高三，全校一起，林总呢？”

楚驰隙站到她身边：“他还要再上两炷香。”

金老师也没有多探知，挑选了好几张图片：“给你这个，我觉得现在的光很标准。”

楚驰隙：“……”

最近跟着老师学，阳光看起来舒服都变了味道，但他还是打开看，默默地保存到相册。

用半个多月完成后两个寺庙的还愿计划，金老师一直跟着，算是免费旅行，边走边教，倒是林峥渡的后座全是散落的稿纸，还有一些笔。

一开始她以为林总会说人，但这人压根不在意，实在是找不到笔，还趴后座一起找，怕耽误课程，前座的箱子里全是笔。

金老师只能佩服：“要我以前能这样，考试压力也不会这么大。”

林峥渡擦着车上的灰尘，搬着桌椅板凳在外面煮茶，闻言一笑：“不至于吧？”

“至于，”金老师说着就叹气，“以前考试，前一晚都在做噩梦，梦见笔断了笔丢了，反正就是没办法画，旁边的人画得嘎嘎快，快交卷我都没动一笔。”

楚驰隙：“就像我以前做梦，梦到写作文。”

几个人离开大学好几年，在这么个冬日阳光下，莫名其妙回忆了半天考试生活。

“要不要暂时课间休息？我茶煮好了。”林峥渡在外面问。

金老师：“才学一个小时。”

林峥渡把茶倒出来：“上学45分钟就休息10分钟了。”

反正也是一天24小时跟着，金老师连说“捣蛋同学耽误学习”，一边下车拿茶杯。

橘子的醇烈加上玫瑰的香甜，再配着煮沸的红酒喝进肚子，整个人身体的血液都滚起来。

金老师开始“堕落”，晒着太阳叫自己的学生：“楚同学，还是过来歇会吧，等会去学习。”

她定了个闹钟。

楚驰隙一边说“等会”，一边手上的笔不停，看起来不画满意不罢休。

又等了会，车身晃了起来，楚驰隙用湿纸巾擦手：“我想，回去的时候，去看看左之锐。”

林峥渡撑着膝盖仰头，眼底的柔情快速化出来，浅笑：“那他一定会很开心。”

两人在最后重合路程的车站送走金老师，这位老师一边提着大包小包，一边叮嘱：“作业慢慢做，春节那几天就不用这么刻苦啦，要是过年期间我没回信息，肯定是被三姑六婆给牵扯住了，看到消息就回你。”

楚驰隙点头，说：“那提前祝老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金老师嘿嘿一笑，“谢谢你们带我旅行！”

离过年也没两天了，楚驰隙调出路线图的时候，高黎还在给林峥渡发信息，问年三十怎么过。

他们预计年三十能回煊城。

“回他说不定，”林峥渡把车开出停车区域，“我们估计要赶夜路，到零点才到。”

楚驰隙低声说着“好吧”，一边在群里答话。

高黎发了很多谴责的表情包：

- 果然是变了变了。

- 以前跨年都一起，现在大过节的还不确定回不回家了。

林峥渡边开车边笑，让楚驰隙闭眼睛睡会。

今天起得早，比着路程过去，到了天也不会太早，还是要补补觉，但楚驰隙看着手机，嘴角勾起来，一双眼睛看着就十分精神。

他问：“要不要去买点年货？”

临近过年，又是时隔多年去见面，是要置办点东西。

刚说完，楚驰隙的手机就弹出个好友申请，备注是左之锐。

“左之锐来加我了，”他直接坐直了身子，看向林峥渡，“怎么办？”

林峥渡也是无奈：“都要去看他了，不加吗？”

楚驰隙觉得十分紧张，手心发热发汗：“我加了他，要说什么啊？”

说好久不见？还是……

但他的手比脑子快，点了同意按钮，心里纠结要不要发信息。

左之锐比他的动作快，刷刷刷发了好几条：

- 你们出发了吗？

- 是不是要晚饭点才到？

- 我现在去买菜，你们到了直接过来吃饭！现在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楚驰隙：“……”

他看着信息凝住，身体有些无法制动的感觉。

林峥渡看了他一眼，摸他后颈：“怎么了？”

楚驰隙才觉得自己好点，抠着手机敲出一个“好”字。

一路心里都惴惴的，楚驰隙看着超市里的东西，感觉买什么都不足够，都差点意思，每一个货架里的东西都要问：

“这个每天早上起来可以喝吧？他们守早课吗？不用早起忙活。”

“做老师的，嗓子应该也不怎么好，要不要买点？”

“现在天气冷，这个要不要带？”

“晚上会不会批改学生作业，万一饿了呢？”

“要不也买一下这个保护脖子的吧？还有腰？”

林峥渡拽过他的胳膊按住腰：“你都快把老年奶粉买上了。”

楚驰隙的脸在围巾下红了红：“不知道他现在喜欢什么。”

林峥渡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左之锐说变是变了，做了老师，每天操心好多学生，比上大学时候沉稳了很多；说没变，那股热络劲还在，见楚驰隙下车就直接熊抱。

他语气里是嗔怪，但更多的是激动：“你小子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哎呀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这一路在外面走，是不是特别好玩？”

话很密，楚驰隙完全凑不进去，在门口看见了他的爱人。

他早在林峥渡的嘴里听过高筑，这会被带进屋，只能相视一笑□□脑袋。

一桌子饭菜冒着香气：“你们不早点来，我明天就回老家，还说带你们在这个小地方转转呢，但没关系，等过年的事情忙完了，我和老高去煊城一趟。”

他看向楚驰隙，有这么一瞬间，桌上的人仿佛回到了大学时候，商量着周末去什么地方走走。

高筑算是不熟悉他们的，但是是美术老师，听说楚驰隙也在学，话就多了很多。

但楚驰隙刚学能画点简单的，说话间耳根发热。

“你好像是画漫画？”高筑说，“看林总发的图，感觉还可以，那个小狗和小狼，很可爱。”

“……”楚驰隙一愣，看向身边的人，“你给他们看啦？”

左之锐笑起来：“看呢，天天都在说你进步了，显摆。”

楚驰隙的脸更加红：“我都没画好。”

没学成归来，男朋友倒是拿着到处夸完了。

楚驰隙拽着他的衣摆：“你不能这样了，我要画好才……”

“我做了个合集，”林峥渡喝了点酒，眼里晕开一层一层的雾气，搭配着锅里的东西，十分温暖，“看你每次的进步，你也可以看看。”

楚驰隙：“……”

他才不要，对他来讲，这些都是练习，处于有瑕疵的不完美状态，每次拿出以前的看，都越看越不满意。

这人还做上对比了！

楚驰隙压低声音，眼里一百个不乐意：“你快删掉。”

林峥渡彻底喝得有点多了，环过他的腰贴上来：“不吧，这都是你的学习回忆，以后很珍贵的。”

“哪有很珍贵？”楚驰隙撇嘴。

“你看，”林峥渡还拿出手机，扒拉图片，“这是在酒店里，早上起来的时候，你在画画，头发都睡翘了哈哈；这张是在去寺庙的路上，你好认真；还有这个，你看着视频资料睡着了……现在里面的每一个，我都参与了。”

还不等楚驰隙眼睛发红，左之锐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左老师共情能力超级强，喝了酒更是情绪泛滥，拿着纸巾擦眼泪，看向楚驰隙：“楚驰隙，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你不知道，那时候真的吓死我了。”

楚驰隙：“……”

“我他妈以为，以为你……”左之锐又拽自己对象的手，“高筑，你知道吗？我以为他被人拐卖了啊啊啊，但是其实，也没有比被拐卖好多少。”

被林峥渡抱着，又被左之锐指着鼻子，锅里还冒着热气，都乱糟糟了。

高筑看他不说话，在边上还算清醒的打圆场：“他就是有点激动，老早就说想你了。”

楚驰隙心底的情绪彻底涌上来，路途里的忐忑、好几个月的沉淀、以及见面时的无措，都糅合成了桌子上泛着热的酸楚，又被温暖浸泡，完全收不住。

他站起来，抱住哭泣的左之锐：“对不起。”

左之锐拍着他的肩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不起有什么用啊！我担心死你了，楚驰隙，我真的担心死你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楚驰隙的眼泪往下砸，“我都知道的。”

左之锐：“你知道个屁！我告诉你，你再也不能这样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一定要！”

楚驰隙尽全力安抚他，帮他擦眼泪，但自己也是泪流了满面：“好，我以后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