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之呼吸停滞，她一动不动和慕凛冬对视，深幽平静的眼眸里出现一丝裂缝，名为畏惧的情绪正在入侵。

“到了吗，老婆？”

慕凛冬对着她“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牙齿，话语间全是对她的信任。

顾昀之唇抿成一条线，撇过头不再去看她纯粹天真的眼神。

“老婆？”

慕凛冬摇晃轻轻她的手臂，不明白顾昀之今天怎么怪怪的。

顾昀之胸腔里积攒着一股气，指甲嵌入掌心，疼痛感让她清醒：“到了。”

下车后，慕凛冬安静了很多，不像在酒吧里那样一直抱着她，也不像在车里时昏昏欲睡。

夜里起风，带着闷热。

她扶着慕凛冬回到家门口。

澜庭别墅是顾昀之前段时间买的成品房，装修风格简约大气，比较符合她的胃口，里面的家具全都被她换过一回，和阑市那边的住处摆设一样。

顾昀之站在门口输入密码，毫不避讳慕凛冬的目光，201111。

门打开，顾昀之侧过头看向慕凛冬：“回家了。”

“回家。”

慕凛冬重复她的话，声音很轻很低。

顾昀之顺手开了墙边的灯，将人带到沙发上躺下，白炽灯下慕凛冬的脸微微泛红，她半眯着眼似乎很不适应这明亮的灯光，眼神里透露着迷蒙。

她扭头避开了灯光，而后，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直盯着。顾昀之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对陶瓷杯，杯壁上画着有些怪异的海绵宝宝和派大星。

“好眼熟的杯子。”

“嗯。”顾昀之轻声应和，顺势坐在她身旁的空位，伸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

慕凛冬柔柔的嗓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你还是没变。”

顾昀之开空调的手停顿在半空，她偏头看着慕凛冬不说话，这场沉默对峙持续了三秒，也可能是十秒，又或者一分钟，总之十分漫长，长到顾昀之握着遥控的手掌心沁出汗水。

慕凛冬蓦然起身，嘴角带笑，对着顾昀之做了个招手的动作，“你过来。”

顾昀之躬着身子，把耳朵凑过去，她无法判断现在慕凛冬是否清醒，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随着她的话语行动。

“戏弄我好玩吗？”

平静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顾昀之心跳声快要戳破耳膜，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慕凛冬。

而慕凛冬只是笑，两只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只是这样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只有嘲讽。

顾昀之滑下沙发，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在慕凛冬的身旁蹲下，试图去拉她的手，颤抖着说：“暖暖，我没有。”

“别装可怜了。”

慕凛冬甩开她的手，猛地起身，因为动作太猛愰了下身形，待她站定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不再眷恋。

顾昀之呆愣在原地，哑然，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麻痹感从脚心蔓延至小腿，她踉跄着起身，缓住身形后，她寻来一支玻璃杯，去厨房给自己接了杯水。

温烫的水透过杯壁熨烫掌心，传至她的五指，顾昀之慢慢松手，玻璃杯底落在灶台上发出清脆响声。

随后，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水的热气飘散，染湿了她的镜片，起了一层薄雾。

*

慕凛冬从顾昀之家出来后没有马上离开，因为这个别墅区实在太大了，要走好一会。出了铁栅栏门后就是两株造型优雅的桂花树，继续沿着石板铺就的小径前行，一侧是修剪整齐的矮冬青灌木丛，另一侧则是色彩斑斓的郁金香花圃。

哪怕已经七月，它依旧绽放美丽，这样的生活环境是她累死累活，工作一百年都得不来的。

最后沿着路口出去，慕凛冬彻底离开这一片别墅区，扭头回望，一切像梦一样，仅存的念想完全淹没在黑夜里。接着，她看见街对面停着一辆眼熟的车，酒红色宝马X7，除了林霖还有谁这么骚包？

接近凌晨，街边车辆稀少，慕凛冬漫步到那辆车旁，轻敲车窗，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降下车窗，林霖一张脸微微泛红，看向慕凛冬的眸子里带着欣喜：“你回来了。”

“嗯。”慕凛冬应道，拉开了车门坐进去，“怎么会在这？”

林霖打趣道：“怕你被拐卖了。”

慕凛冬头一歪，靠在软垫上的头滑溜下来，声音微不可察：“差点。”

林霖没听清，她还没彻底清醒，刚听见车窗被敲响时甚至以为是幻觉，“什么？”

“没什么。”慕凛冬摇摇头，看到林霖坐在驾驶座上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严肃：“你没酒驾吧？”

“没有，小程开的车。”

慕凛冬放下心来，小程是她家司机，“他人呢？”

“抽烟去了。”

“你酒醒了？”林霖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见慕凛冬歪着头看着窗外空寥的街巷。

“是，醒了。”

被吓醒的，滋味怪不好受。

“尴尬不？”林霖微微侧头，脸上的戏谑藏不住：“怎么拉你都不回来，真是败给你了。”

“姐姐别骂了，我知道错了。”慕凛冬对上她的眼神，忽然变得郑重，“反正，反正我不喜欢她。”

“你确定？”林霖有些没料到，在酒吧那会慕凛冬还说不出这话，但这会神情坦然又不像在说谎。

“确定。”

确定不能喜欢她。

酒醒那一刻她是震惊的，顾昀之为什么在这，许是酒精麻痹了神经，她没有马上戳破两人当时的气氛，她想看看顾昀之想要干嘛？

人总说时间会淡忘记忆，慕凛冬深有体会，且她最先忘记的就是关于顾昀之的缺点，忘记了她其实不爱自己，总是一次又一次替她找借口。

直到她再次看见那一对杯子，理智再一次战胜情感。

那是她们三周年纪念日时一起去手作陶瓷馆制作的杯子，从形状捏制到后期上色涂鸦全程都由她们亲自制作，但面临涂鸦时顾昀之拒绝，她说自己不会画画，慕凛冬当时还调侃她说“世界上还有顾总不擅长的事，真稀奇”。

后面她也没为难顾昀之，顺手帮她的杯子也上色涂鸦。

最终一只海绵宝宝和一只派大星成型，慕凛冬觉得很可爱，并且自封为现代抽象画大师。

可后来这对杯子成了分手的牺牲品。

那日她从学校回来，意外听见顾昀之在讲电话，她本意是留出空间给她，没有窥探秘密的心思，可电话那头的声音实在太大，她哪怕不刻意去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慕凛冬听见对面问顾昀之，声音清晰明亮：“你确定你现在是喜欢她？不是为了治病？”

“喜欢你的女朋友吗？”

顾昀之沉默很久才回答：“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慕凛冬不懂，她太迫切渴求一个答案了。

后面，她们大吵一架，慕凛冬问她：“你有喜欢过我吗？”

顾昀之依旧答不出来。

但在她要走的时候，顾昀之又拉住她，一遍又一遍地说：“别走。”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真叫人怜惜，要是平时，慕凛冬一定会心软，她最受不了顾昀之对她摆出这副表情，可是想到她连一句喜欢的说不出来，慕凛冬逼着自己狠心强硬，决绝离开。

那对杯子也被她直接摔碎。

结果今天，她又看到了它们，支离破碎的裂缝被胶水粘着，看起来岌岌可危，一碰就会碎，这太可笑了。

呵呵。

她是顾昀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不管顾昀之为什么来俞市，都绝不是因为她慕凛冬。

而她，从今往后要做一个封心锁爱的人。

“以后，请叫我灭绝师太。”

“哈？”林霖小小的脑瓜，大大的疑问，“你又脑补了些什么？”

“你别管，记住就行。”

“行行行，慕?灭绝师太?凛冬，请问你准备好回去了吗？”

“当然，时刻准备着。”

“好。”

林霖下了车，把小程喊回来。

暮色渐浓，酒红色宝马X7行驶出这条路，最后在单身公寓楼前停下，慕凛冬推门下车。

“需要我大发慈悲，送你上去吗？”林霖降下车窗问她。

“不用，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拜拜。”

“拜拜。”

看着慕凛冬离开的背影，林霖久久没有回神，直到六楼某处的灯光亮起，她说：“走吧。”

“好。”

小程收到林霖的话，踩下油门，驱车离开。

而林霖关上车窗，目光瞥向慕凛冬原先坐的位置，心说：喜不喜欢的全由她，只要开心就好。

——

慕凛冬脱下鞋子放在鞋柜上，手上提着的皮靴也一并摆在旁边。因为头晕乎，手提袋放下时还歪了，慕凛冬强迫症发作给它摆正。

慕凛冬揉着有些酸疼的小腿，单腿跳到在沙发上坐下，她背靠着沙发，双臂展开，歪头靠在一侧手臂上，耳边是簌簌的风声。

她今早出门时阳台窗户没关紧，此时微风吹动帘子，掀起夜幕一角，露出窗外涟漪的月光。

只是，恐怕不是月光涟漪，是她的心在颤动。

[闭嘴][闭嘴][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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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封心锁爱，灭绝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