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平安长大

“别靠近我?保持距离?”

他害怕,如果林寒江真的离开,不再与他一起睡觉,他又该如何开口请他回来。

对沈耀星而言,这将是另一个难以解开的谜题。

在长时间的思索后,沈耀星牢记自己专注练琴的决心,目光回到乐谱上,指间重新舞动,将关于林寒江的一切思绪抛诸脑后。

直到夜幕低垂,林寒江结束工作归来,在书房桌上发现了一封久违的投诉信。

这是一份久违的责难,上一次收到,还是许多年前。

那时九岁的沈耀星因为被禁止吃糖,满心委屈,他在信中尽情宣泄了对林寒江的“冷酷无情”的不满。

【一颗糖而已,你这个坏蛋,恶魔!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瞧,那是多么激动的小小心灵,连感叹号都派上了用场。

林寒江心底铭记着那些描述他的词句——“冷酷恶魔,无情无义”,对于这些,他未曾感到有多大的杀伤力,反而觉得这是一种独特的铭记方式,让他始终被铭记。

自那以后,一种特别的方式——投诉信,成了沈耀星表达不满的途径。

然而,当沈耀星步入13岁的年纪,那些信件却戛然而止。

如今,林寒江依然能一目十行,却选择一字一句地品读那些旧日的字句。

信中的字句依旧激动人心:【请林寒江管好自己!】

那天晚上,沈耀星不期然地被堵在了衣柜里。

“怎么管好自己?”林寒江轻抚着手中重新折叠好的信,一端轻触沈耀星的脸颊,嘴角挂着笑意,“不如你教教我,星星。”

沈耀星喉咙滚动,这怎么说明,这能说明得清吗?

“我想休息……”沈耀星无奈,选择了逃避。

“你不是希望管好我吗?”

“是让你自己管自己。”为了避免误解,沈耀星再次强调,“不是我去管你。”

“那我要怎么管好我自己?”

“……”沈耀星无言以对。

林寒江深知他无法回答。

“既然无话可说,那便撤诉吧。”林寒江收起信件,离开衣柜,将投诉信放入床尾的保险箱内,那里珍藏着所有沈耀星给他的信。

沈耀星无法想象,当那些黑历史重见天日时,自己会多么尴尬。

“过来。”林寒江坐在床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该休息了。”

沈耀星再次选择顺从,因为他不确定,若自己反抗,林寒江会有什么新招。

他缓缓从衣柜中走出,走到床的另一侧,慢慢躺下。

不久,林寒江也加入了他,一同进入温暖的被窝。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夜灯在角落里发出微弱的光。

曾经,沈耀星害怕雷雨,害怕黑暗,因此养成了留灯入睡的习惯。

然而,长时间开灯入睡对身体无益。林寒江并未强行改变他,而是慢慢引导他适应另一种习惯。

恐惧是难以克服的,它将内心的不安放大无数倍。强迫一个孩子面对恐惧,无疑是残忍的。

家里的监控拆除后,只要林寒江在家,他都会陪伴沈耀星入睡,从入睡后熄灯,到只留下小夜灯。

小夜灯设有定时功能,当它熄灭时,他们已进入梦乡。

最初,沈耀星常在黑暗中惊醒,但林寒江总能及时察觉并安抚他。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养成了习惯,即使林寒江不在身边,也能在小夜灯的陪伴下安然入睡。

唯独在雨天,那些与他生命中最痛苦的记忆相伴的雷雨,依旧是他无法克服的恐惧。

黑暗加上雷雨声,是沈耀星最害怕的事物。然而,林寒江无法保证每个雨天都能陪伴在他身边。

于是,一幅绚烂的油画作品占据了床尾墙壁的显眼位置,宛如一扇色彩斑斓的窗户,映照着心灵的风景。

之前耗时整整一周,当沈耀星沉浸在梦乡,林寒江便抓住自己稀有的闲暇,独自在画室中挥洒才华,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将心中的景象凝固在画布之上。

画中的景象并不复杂,仅仅是他们共赏的后花园的一隅。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撒下斑斓的光点,将盛开的花朵染上一抹淡淡的金辉,而浓绿的枝叶则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生动。

每当阴雨绵绵,沈耀星都会借助这幅画来驱散心中的阴霾。即便出国的时候,他也将其弄成照片随身携带,在情绪低落或心乱如麻之时,这幅画总能为他带来内心的宁静。

在众人眼中,沈耀星或许是个体弱多病、一击即倒的弱者,但事实往往相反。

上学时,他的瘦弱与频繁的病假,仅仅是因为他是名早产儿,曾在保温箱中度过了整整一个月。先天的不足,加上儿时的不当治疗,使得他的体质一直未能强健起来。

了解沈耀星的人都知道,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便是体育课时他总能在树荫下安静休息,而其他同学则在烈日下挥汗如雨进行体能锻炼。

据说他似乎特别敏感于炎热的天气。

除此之外,他也避开了游泳课,据说是因为出水后容易受凉。

马术课也鲜少参与,毕竟,对于他来说,鞍座的颠簸和护具的束缚远不如自由自在来得舒适。

每个季节交替之际,他总是不可避免地会因病缺席,而且常常一休就是一周。

遇到临时的小测验或者期中考试,他若无法到场,老师也会特别安排他在家中完成。

若家庭作业未能按时完成,他的家长也会亲自与教师沟通,避免任何形式的责备。

听听这些,这真的是一个学生的日常吗?这样的待遇在学生时代,无疑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然而,更令人羡慕的是,尽管他的出勤和考试并不完整,但他的成绩依旧能保持在中上游。

沈耀星的表现虽然不是顶尖,但足以成为优秀学生的典范。

或许正是这些琐碎的特权,不经意间刺激了旁人的敏感神经,再加上他那副看似易被欺负的外表,让沈耀星经常成为众矢之的。

后来,在沈耀星到了林家以后,林寒江在培养他独立性的同时,也不忘增强他的自我保护能力。

沈耀星的防身技能是林寒江亲授的,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他不放心托付给他人。

身材瘦弱,体质不佳,爆发力欠缺,林寒江便专注于教授他各种巧妙的技巧,比如被控制时如何挣脱,以及预判和躲避攻击等。

沈耀星从不主动生事,但面对挑衅,他也决不让步。

他懂得根据情况作出判断,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寻求林寒江的帮助。他从不哭泣,只是默默地展示自己的伤口,用那双闪烁的大眼睛无声地诉说。

林寒江在看到这样的情况时,总会立刻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怒意。

但他仅仅轻柔地将沈耀星拉到身边,默默地拿出药箱为他细心处理伤口,随后吩咐管家备车,默默离去,没有多余的言语。

沈耀星从窗台望着离去的车辆,肩膀上的淤青对他而言似乎并不重要,眼中反而流露出一种喜悦。

看哪,还是有守护者的。

林寒江甚至不需要询问对手是谁,事情的原委,在去学校的路上就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他会找到对方家长,让老师安排一次面对面的谈话。

那个场景其实颇为滑稽,一位打扮优雅的中年贵妇与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坐在教师办公室里,为了各自的孩子争取公道。

林寒江当时正处于学业和事业的双重压力之下,两方面都必须同步发展并取得优异成绩。

周围的人都敬佩他,把他当作奋斗的榜样,只有林寒江自己清楚,表面的光鲜背后,他不过是母亲手中的棋子。

家族庞大,势力汹涌,但他并无实权,不能轻易动摇他人,不能以地位压人,让人不敢发声。

沈耀星就读的是顶尖的贵族学校,因此,林寒江面对的往往是并非普通阶层的人。

应对起来无疑更加耗时耗力,但这口气必须得出!

林寒江精通挖掘他人的弱点,他一步步摸清对手的底细,专挑他们最在乎,一一击破。

他没有自己的势力网,但凭借林家少爷的头衔,可利用的资源多如牛毛。

当沈耀星重返校园,一踏入校门便遭遇那曾欺负他的胖墩,胖墩拘谨地站着,脸上还留着昨日被沈耀星揍肿的痕迹,结结巴巴地道歉,称自己不应该嘲笑他被父母“扔掉”。

凭什么道歉就必须得到宽恕?沈耀星对此不以为意,他回到座位,拿出书本准备开始晨读。

同时,他心中暗下决心,不能再给林寒江添麻烦。

林寒江在他面前从不说累,不说烦,任何负面情绪都被深藏。

沈耀星想要了解他的心情,只能依靠观察与猜测。

那时候,两个人还不像现在一样疏离而陌生。

林寒江通常会先在书房或一楼的浴室沐浴,再回到主卧。尽管沈耀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他仍牢记自己今晚有要等的事。

林寒江刚一现身,少年便软绵绵地靠过来,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带着睡意的声音含糊地说:“哥哥辛苦了。”

林寒江内心涌起前所未有的温情。

仿佛孤独的灵魂终于盼来穿透乌云的阳光,那股喜悦、向往和无法抗拒的治愈感让他渴望时间就此停滞。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辛苦了,那些成年人总是面目狰狞,操纵他、利用他,无情地将他推入权力的漩涡,企图剥夺他的思想,榨取他的价值。

而唯一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地方,就是这张床,这个有人依赖他、体谅他。

这让林寒江意识到自己也是拥有血肉之躯的人,而非被操控的机器。

那一刻,他强烈地渴望摆脱束缚,但从小到大的经历以及对敌人的了解,使他保持冷静与克制,内心再怎么狂躁,外表依旧沉着。

“听话。”林寒江轻吻他的额头,那是一次,也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

他知道,有些举动长大后就不能再做,除非……

除非什么,他隐约有所领悟,但并未深思,他选择坚定地将沈耀星与成人的世界隔绝,守护他的纯真。

只要他能平安长大,这就是林寒江对他唯一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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