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了晚上的冥婚，齐家现在门口人来人往的，都忙着布置场地。这家也是个大宅子，想来是不缺银钱的。

迟熙和祝余到了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先找了人来打听打听，免得触碰到什么不该说的。

迟熙拦住一个步履不算匆忙的人：“请问府上是有什么事情吗？怎么这么着急。”

这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被拦住的人很是爽快告诉他们了：“今夜小少爷成婚像我们这些人当然是要忙一些。”

说着他看见两个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连忙丢下他们，带着笑迎上去：“二位贵人，请，快请。”

迟熙打量着那两个人，看上去也不是多么贵气，甚至可以说有些流里流气……怎么就成了这齐府的贵人呢？

“阿鱼，你在外头转转。”迟熙嘱咐了祝余一句，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跃过了齐府院墙。

借着院中大树的遮挡，迟熙找见了刚刚被带进府中的那两个人。

那两人现在身边没了齐府的下人，交谈的声音也不小：

“哎，要不说什么叫人各有命呢？就像那个姚大力，说了让他家姑娘和齐小少爷配冥婚他不愿意，现在好处是咱们了的吧？”

其中一人说起这事的时候言语中有些得意：“齐府在这儿是什么地方？和他家搭上关系，那不是之后一路顺遂了吗？”

另一人对他这种说法不太赞同：“可是…咱们毕竟是做了那种事情……”

“哼，你都做这行了还怕什么？你就想想，这些天的荣华富贵是你之前做一年工都享受不到的吧？”

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迟熙皱起了眉，什么行当？联想到今夜齐府正在进行的这事，真相已经有些呼之欲出了。

“但我们还…那个姚大力……”

“怕什么？只是推了他一下！是他自己不争气没站稳摔倒的……”

说到这个，刚刚嚣张的那个人心中也没底了：“切…总之今晚拿到了齐家给的剩下的钱，咱们就出城！到时候谁能找到咱们。”

另一人心有戚戚点头：“对…走的越远越好……”

听到这儿，迟熙已经能完全确认这两人的身份了。

就是在哪儿都不受欢迎的盗尸人，为什么家中有未婚配的人死去都要有人守墓地，便是为了防止他们下手。

“这么说来…那姚家汉子的死和他们有关了？还有那和齐家小少爷配冥婚的，是姚家小姑娘吗？”他忆起姚家汉子的死因是脑袋被撞到了，可是尸首他还未见到……

柳云澈已经去了那边，等下问问他就是了。

这么想着，迟熙翻了出去，四处找着祝余的身影。

“阿鱼？”

已经绕着齐家院子找了一圈了，迟熙还是没能找见祝余，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

他又回到齐家大门口，找了一直在门口的人：“请问有没有见一个比我矮上一些、戴琉璃镜的人？”

戴琉璃镜的人少，祝余这个特征可以说是一下就能让人想起来，被问到的这个人也没花多长时间就想起来了祝余的踪迹：

“他好像去那边了，看起来还挺急的。”

这人指了指东边，迟熙眯起眼来：“多谢。”

也不知道祝余走了多久，迟熙只能加快了脚步。

祝余一直很听他的话，会突然走掉只能是因为……

“楼弦月……”迟熙摸上了针包，“最好不是你。”

朝着那人指的方向走了半个时辰，迟熙没见到祝余，却看见了一家挂着白布的院子。

这里的院子已经和齐家那边的大院不一样了，都是不大的小院子，就比迟熙之前在村里住的那种院子好上一些。

迟熙停下脚步，就他所知，城中最近在办丧事的就只是齐家和姚家。

果不其然，一踏进去就看见了在院里的柳云澈。

一个年纪十二三的男孩在棺前跪着，站着同柳云澈说话的女子应当就是这家女主人。

“…就是这样，我们没能找见他的尸身。”女人心中很是悲痛。

“死尸突然自己失踪了……”柳云澈摸摸下巴，这听起来可真熟悉，“夫人放心，我们会帮你的。”

话说完，刚巧就看到了踏进来的迟熙：“若是这样，今夜或许会见到他。”

“阿熙，你不是去？”柳云澈疑惑。

女人却是有些激动：“这是什么意思？”

迟熙组织了一下言语：“今夜齐小少爷的冥婚对象，应当就是夫人你的女儿。”

跪着的男孩站了起来：“什么？你说我妹妹被他们……”

女人也是打受大击：“不…不能的，敏敏已经下葬了……”

迟熙安慰她：“夫人先冷静一下，若是推测不错的话，今夜您丈夫头七，一定能见到他的。”

又说了一些话安慰这母子两个，迟熙拉着柳云澈出了院子。

“阿鱼不见了。”

柳云澈显然早就有所猜想：“毕竟楼弦月就在这附近……”

迟熙又在这里找了一圈，在一棵树下面找见了祝余的琉璃镜。

“阿鱼离了琉璃镜看不清，是他自己扔掉的可能不大。”

所以，楼弦月应当就在附近。

——

另一边，祝余追着一抹人影到了城外。

他直觉他认识这人，就算是琉璃镜都被人扔掉了都没有停下脚步。

他使劲眯了眯眼睛，可还是看不清眼前的情况：“楼宿央！”

旁人都叫楼宿央为楼弦月，只有祝余这里，那个人一直是叫楼宿央的。

因为楼宿央是个假名，是楼弦月之前用来骗祝余的假名。

只喊了这一声，祝余就再也说不出了，喉咙感觉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算是骗我你也骗到底好不好……”祝余说话的声音很小。

祝余一动不动又在原地等了大约一刻钟，他才慢吞吞拿出一副琉璃镜。

是之前在客栈被人打碎琉璃镜之后戴的那一副，也是楼弦月送他的第一副琉璃镜。

祝余很少戴，一般这副琉璃镜都是和师父给他的那一副放在一起的。

但现在他得戴上了，不戴的话，他就找不见师兄了。

不甘心的又回头看了一眼，祝余还是回了城中。

在他走后，楼弦月的身影出现在不远的地方。

“阿鱼…他是叫阿鱼吗？”楼弦月喃喃自语，随着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的次数增加，他眼中也渐渐亮了起来，“阿鱼…我要和他，成婚！”

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先完成和一个人的约定才对…不对，两个人。

楼弦月将哨子抛到空中又接住，不会很久的，他做事一向很快。

祝余失魂落魄回了城中，遇见了来找他的迟熙和柳云澈。

看他这副模样，迟熙就知道他应当是见了楼弦月的人影，却又没有真正抓到人。

他们带着祝余到了姚家，姚家离城门口很近，要不了多久就能到。

“师兄，对不起……”祝余低着头，“我没和你说就跑了……”

“说这个做什么？”迟熙一挑眉，“你如今还是八岁娃娃不成？觉着要做的事情，做就是了。”

柳云澈在外头的树上，看着下面的景象叹口气，他们师兄弟的事情，他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祝余摘下琉璃镜仔细擦拭，一边擦，眼泪一边止不住的滴在手上：“师父和阿央…都是我……要是我医术能在精进一些就好了……”

“你救不了所有人。”迟熙不知道是在和祝余说还是和自己说，“就算是师父，也是一样的。楼弦月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我们只是大夫，不是神仙。”

迟熙很清楚祝余为什么会这样，当时迟笙病情恶化的时候，陆奉行带了迟熙出去，只剩下年纪尚小的祝余在迟笙身边。

他和陆奉行都险些没见上迟笙最后一面，赶回去的时候，祝余就和现在这样，一遍又一遍说着都是自己的错。

“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有的事情。”迟熙抬头看向了姚大力的棺木，“丹阳谷人逆天而行，最后也不过是造出了一批不人不鬼的东西。”

“所谓复生…那就更是无稽之谈。”

祝余仍是愣在那里，迟熙就知道他这一回还是没听进去，便不在开口，只是摸了摸他的发顶：“还得是要你自己想明白才是。”

他只能说这些，因为更多的，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也会希望师父还在世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灵堂中的蜡烛也点了起来，周遭突然起了风，阴恻恻的，好像真的是头七来还魂的鬼。

柳云澈站在迟熙身边，一手搭在剑上：“他真的回来吗？”

“会的，”若是在祝余见楼弦月之前迟熙只是猜测，现在已经是肯定了，“能让一个商人在一个地方呆这么久，那这里就一定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者想要达成的目的。”

或许是为了印证迟熙这句话，在他说完没多久，那似有似无的哨声就响了起来。

姚家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男人出现在了院门口。

“小慧…峰儿……”男子开口，在灵堂的两个人都是张大了口，“我会把，敏敏带回来……”

说完，哨声激昂，男子有些笨拙的身形突然变得灵活起来。

柳云澈从哨声响起就闭着的眼此时也睁开：“找见你了。”

他纵身一跃落在屋顶，长剑出鞘，在月光的照耀下，屋顶吹哨人的身形显现出来。

“楼弦月，或者说，楼宿央。”

趁着月华，一剑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