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妙话刚落，还没等来恒策的反应，就先听到了系统的警告。
「注意！注意！第一次警告！」
「任务者不得向小世界中人透露任何有关于委托人死——」
刑妙懒得听完，直接一键静音，在只有她能看到的一片红光闪烁中，和恒策继续。
恒策显然不相信。
“这是你想的新骗术？”他毫不留情地嘲讽，“你是看多了小说广告吧，想出的手段这么拙劣，你以为我会信？”
刑妙没理会他的态度，腾出只手来打理脸颊旁边的发丝：“本来还想夸夸你，到底是亲生的，认人准，哪知道你这么嘴硬。怎么，你妈妈死了，是让你这么难以接受的一件事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手指上还缠着发丝，目光似笑非笑，对上了恒策。
恒策心里是动摇的。
面前这个人，除了一张脸，哪里都跟从前不一样，可要他就这么相信傅寄柔已经不在了，面前这个根本不是她，怎么可能。
“我不信。”
刑妙垂了眸，轻轻哼笑了一声。
少年人啊，就是嘴硬。
她眨眼间定了接下来的路，便状似漫不经心道，“她死在三个月后。”
在恒策僵硬的身形中，刑妙一字一句，咏叹一样说着。
“让我想想，她是怎么死的来着。”
“哦，巧了，跟我今儿个一样，在浴缸里放满了水，坐进去前带了把水果刀，对着手腕就是那么一下、两下、三下……头晕目眩了，刀也掉地上了，才把手也搁进水里，到了最后，彻底没力气了，身体也跟着滑了进去。”
“跟我不同的是，我是装的，看着血多，实际上只破了点皮，她呢，却实实在在下了刀。”
“对自己可真狠啊，每一刀下去都用足了力气，绝了自己所有的后路。不过我感受得到，完全被水浸没那会儿，她是很高兴的，这世上的纷纷扰扰，都再跟她没关系了，她终于解脱了——唉，谁能料到，还会有这辈子的事呢。”
“不过也好，她不想再活下去，我却还想活得很呢，这身子成全了我，也是美事。”
“对了，你要不要猜猜，她为什么寻死？”
恒策不想相信的。
可是刑妙说得太真了。
真切地，像是傅寄柔死前的画面重演。
她说的，真的是后来发生过的事吗？
那个女人前世真的自-杀了？
那她……为什么会自-杀？
恒策咬紧后槽牙，想听刑妙往下说，又怕听到她往下说。
看他这样，刑妙笑出了声来，像是分享一个小秘密，又像是在恶作剧，笑容得意又恶劣。
“说起来，我还是挺佩服你妈妈那个傻-子的，兔子都不一定有她能忍。”
“从前，你外公外婆利用她，把她当件货物卖了，她忍了；你爸爸打着喜欢她的名义欺负她，不许她随便出门交朋友，她忍了；你-爷爷奶奶看不上她，处处阻挠她跟你爸，结了婚也从不给好脸色，她忍了。”
“后来，你爸出轨，公司出事，家没了，钱也没了，她磕磕绊绊带着你出来，想一起好好生活，却因为你奶奶和危勘，只能沦落，一个人痛苦活了那么多年，这些她都忍了。”
“你猜，是什么让她再也忍耐不下去，只想用死来寻求解脱的？”
“不是……”
恒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想吼出声告诉刑妙不是的，想让她别说了，可这一刻，恒策只觉得喉咙口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刑妙不打算给他后退的机会。
她从倚靠的门框上缓缓起来，朝他走了一步，他再退，她再进。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没错哦，就是因为你呢。”
“说来，那天的你羞辱她的话，也和今天一样。”
“你说，巧不巧。”
……
一时接受不了的恒策落荒而逃。
刑妙没追，先取消了系统警告的静音。
红光已经不闪了，刑妙心里有数，系统警告会有三次，在第三次警告出现之前，她抛出的假信息足够她的小客服帮忙圆场了。
但也仅仅够圆场。
刑妙习以为常点开监管员的视频问询，面不改色一一对答。
最主要的点就两个。
没有立刻回应警告的理由：任务途中，不便分心。
是否想要违规透露委托者信息：任务效果，请勿当真。
应付完剩下的，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
刑妙没打算睡，下楼拧开了恒策的房门。
***
恒策现在脑子很乱。
他是看小说和动漫没错，但他都初二了，怎么可能还像小孩子一样，以为故事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人死了又重回过去的。
可如果这不是真的，那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恒策下意识闭上眼睛装睡，等着脚步声靠近，来人坐到他床边。
他已经听出来了是谁。
可这么晚了，她过来干什么？
还是在她对他说了那些话，让他心烦意乱以后。
虽然不解，恒策还是控制着呼吸放缓，避免让刑妙看出自己其实醒着。
“妈妈这辈子很失败是不是。”
“让你觉得恶心，对不起。”
像是呢喃一样的话语飘在恒策耳边，带着哭过以后细哑的声音。
恒策被窝里的手指猛地攥紧了，他简直控制不住下一刻就要坐起来，凭借着一股说不清的劲，还是强行忍住了。
直到来人离开，又过了好一会，恒策才猛地喘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他明白了！
他妈妈还在！
她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体里！
惊觉到这一点后，恒策又生出困惑。
傅寄柔还在，那之前出现的人又是谁？“她”说傅寄柔是死而复生，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没有可能，恒策大胆猜测，其实根本就没有重生、鬼魂这些事，傅寄柔是出现了第二人格？
对啊，那些说法听起来跟天方夜谭似的，但换成双重人格，就不难理解了。
就像今天看到的小说里写的那样，主人格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以后，为了不再受伤害，也为了逃避不想面对的事情，就分裂出了第二人格，而主人格也并没有消失！
至于傅寄柔是受到怎样巨大的刺-激。
恒策想，那个女人对他和恒母深信不疑，“她”却对他们嗤之以鼻，“她”变化那么大，很可能是知道了什么，而“她”一再说的前世，或许只是那个女人幻想寻死的画面，而“她”误以为真。
不管怎么样。
恒策握紧了拳头。
他是不可能承认“她”的，至于她，她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生下他，说对他好就对他好，又说消失就消失，凭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