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焕之回到了家里，感受着那久违的压抑的氛围，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然后他就走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躺在那里，开始发呆。
“哥，你回来啦？航学院怎么样？”
自己的妹妹杨焕然正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看着纸质书，一本推理小说，她突然问道。
“除了时不时有小行星砸下来，还好。”杨焕之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答道，“家里现在就你一个人？”
“爸爸出去了，爷爷在书房。我不是问你这个，小行星哪里都有好吧，我想问伙食宿舍怎么样，还有老师同学。”杨焕然看上去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这样问道，“我明年也去那里啊。”
“都挺不错的。你明年也去，现在还有时间在这里看书吗？我记得我去年一直在复习。”杨焕之看着妹妹手里那本小说，这样问道，“等会儿爸爸回来要是看到又要说你了。”
“没事儿，我心里有数。再说，爷爷在呢，没关系的。对了，听说那个面试一百四的，叫罗曦，在你们班是吗？是个怎么样的人啊？”杨焕然突然问道。
“很勤奋，很聪明，还很能感染人。她和余湘语一个寝室，已经把她的心整个拿走了。”杨焕之脑海里飘过这几天对罗曦的印象，这样回答，“她考进来是最后一名，但学习力很高，据说还是个夜猫子，晚自修都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听起来有点奇怪和不靠谱呢。你说她拿走了余湘语的心，那她有没有拿走你的心啊？”杨焕然半开玩笑地问道。
“别开玩笑了，这话要是给爸爸听到，你可有好受的了。”杨焕之叹了口气，“罗曦她现在很受关注呢，生命科学院的院长还有月殿的妖姬来我们学院指名要她，说三年级之后她必须得走——我得去和爷爷聊聊，说不定他有办法让罗曦留下来。”
听到这里，杨焕然眉毛一扬，合上了书本：“好家伙，马碧志就算了，妖姬也指名要她？”
“那天小行星撞击的时候，爸爸的部队前脚刚走，她们后脚就来了。爸爸没有告诉你吗？”
“他根本没说，估计是没注意到或者根本没当回事吧……”杨焕然只能这么说，“这个罗曦有点厉害啊，居然能让妖姬……”
“焕然，我先去书房了，你还是回房间里学习吧，哥哥知道你成绩好，但一直不复习肯定会影响的。考试重要，要是考不上航学院那就糟糕了。”杨焕之这样劝导。
“好啦好啦，我回去学习啦！希望你能劝爷爷用什么方法把那个罗曦留下来，我有点想见见她。”杨焕然用力地拍了一下哥哥的后背，然后笑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加油哦！说不定能成。”
杨焕之叹了口气，然后走向书房，敲了敲门。
“谁？”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爷爷，是我，焕之，有事情想和您商量。”杨焕之小心地说道。
“进来吧。”
于是杨焕之开门，走进来，关门，来到书桌旁，看着那个浑身带着一股魄力的中年男子，下意识地舔了舔舌头。
“坐吧，这么拘谨干什么？阿成回来了？”杨腾整理好桌上的篆刻材料，从业余爱好和修身养性的状态中调整回来，问道。
“爸爸还没有回来。”
“刚刚说，有什么事情商量？”
于是杨焕之把关于罗曦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自己的祖父，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焕之，你应该知道我们杨家和妖姬之间的关系，我们欠妖姬的。”杨腾缓缓说道。
“我知道……但是，自您之后，妖姬不就不再管我们杨家了吗？父亲不就……”
“但我还活着，我是家主，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空军不能和妖姬作对，如果出个万一，演变为和月殿之间的全面战争，对空岛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所以，您无能为力吗？”
“空岛需要妖姬，人类也需要妖姬——即使他们不承认，但他们就是需要，就算他们恨害怕憎恶那个疯子。焕之，你应该明白，不能打没有准备，或者没有胜算的仗。”杨腾的话语意味深长，“我比你了解妖姬，她喜怒无常，更有着巨大的政治能量，更何况还有月殿，无论是谁，和她作对都没有益处。”
“我知道了……”杨焕之知道此事不能强求，于是正要离开，却又被叫住。
“在学院学习如何？”
“还好。”
“对机控有兴趣吗？”
“嗯。”
“有多少？”
“一点。”
“一点是多少？”杨腾的目光如刀刃锋利尖锐，刺穿一切伪装的掩护，“上战场可不能将就。”
“没实际操作过，只是看过来的话，想试一试。”杨焕之只好实话实说，“现在问这个有点早了吧，我也有点不太明确。”
“和余湘语相处怎么样？”杨腾沉默一阵，没有继续纠缠，转而问道。
杨焕之听到这一问，仿佛遭遇雷击，只是杵在那里，咬咬嘴唇，说道：“她是班长，我是副班长。”
“嗯。余万里就只有这一个孩子，所以必然是继承人，跟她打好关系。”杨腾点了点头。
“您的意思是？”杨焕之问道。
“不要想多了，没那个打算，你也知道的，我们杨家和一般人家不一样。”杨腾这样说道，又停顿一下，“注意一下那个平克，我总觉得他爸说是跟我开玩笑，但不像是开玩笑。”
“他？他要上？”杨焕之愣住了。
“好像是有这个意思。”
“这……”
“不要想着和他争，你争赢了我也不会同意的。”杨腾这样决绝地说道，“除了朋友，你不需要其他任何多余的人际关系，娶妻生子的问题我会帮你安排好，生命科学院会找到基因最优秀的卵子提供者。”
“安排……”
“你爸是我这样安排的，我也是这样被我爸安排的。杨家向来如此。”
是的，杨家向来如此。
“……还是因为，妖姬吗？”杨焕之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就感觉是他被否定了一样，“妖姬之前在杨家的地位……”
“不必再说了。”杨腾微微皱眉，说道，“传统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培养成将魂。”
“但是现在，妖姬也不是不管了吗？她不会再带杨家的孩子了。”杨焕之咬牙问道。
失去孩子的童年，是所有母亲的痛，也是她们离开杨家的理由。
“的确。”杨腾平静地说道，“当你成为家主的时候，你或许可以做出改变，但现在，我是家主。”
空气有些凝固。
“罗曦的事情，我会去和妖姬谈谈，你就不要多操心了。明年焕然入学，你要照顾好她，明白吗？”
“嗯。”杨焕之点了点头，虽然很失意，但也得了一个好的结果，心里想终于算是没有白谈，然后就退了出去。
“怎么说？”杨焕之一出书房，早已经回到客厅的杨焕然就问道，“爷爷有答应吗？”
“他说他会去和妖姬谈谈。”
“那有点危险，他们很久没见面了吧。”杨焕然担心地说道，“我只怕妖姬把他给忘了。”
“爷爷的安全不用担心，妖姬虽然是疯子，但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杨焕之重新坐下，沉吟道，“月殿和空军的确是相互制衡的。”
“那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又吵架了？”
“差点。”
“又是那个问题？”杨焕然似乎是为了再三确认，又问道。
“嗯。”
“怎么就踩雷了？”
“因为扯到妖姬了。”
许久，杨焕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哥哥还真是辛苦呢，幸好我是个女孩子，稍微自由点。”
杨焕之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着天花板：“我要不申请住校长留算了，在家里好累。”
“那你还不如离家出走呢。”杨焕然这样说道。
“然后不到三分钟就被城防军抓住。”杨焕之无情地预言，“焕然，如果你是哥哥，你怎么办？”
“压力太大的话，就找方法宣泄。还有，哥，我刚随便说说的，你千万别当真。你要是走了，我就得一个人抗下所有了，包括爸爸爷爷对你过高的期望。”杨焕然认真的说道，“那我可就完蛋了。”
“好家伙，你把我当替死鬼啊？”杨焕之无奈地苦笑，“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定位。我还期待你能温暖我一点呢。”
“你可是我亲哥，当然有什么事情你先顶喽。等你倒了我再跑也不迟呀。”杨焕然一开始还是有些随便地说说，但是这句说完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过了，因为她看到杨焕之的眼皮在跳，眼睛甚至有些湿润了，于是又补充道，“那个，哥，刚刚，刚刚我开玩笑的，你知道我喜欢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咔哒。开门声。
是杨成。
“焕之，你回来了吗？”
杨焕之还待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杨焕然则是赶紧丢了书，扑过去，用手把杨焕之眼角闪烁的凝露擦干。
这一幕刚好被杨成看到。
杨焕然赶紧跳开，回到位子上，拿起书紧张地看着，而实际上则是用眼神疯狂地给杨焕之打暗示。
“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杨成问道。
“我们，我们，我们开读书会呢。”杨焕然只能尬笑。
“两个人开个屁的读书会，你书还拿反了，这什么书？小说？都最后一年了你还不好好学习？快回房间写作业！”杨成毫不留情地呵斥道，“杨焕之，你怎么又在发呆？上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挺活力的啊，是不是没有压迫力和紧张感整个人就松懈了？”
压迫力，紧张感。正是因为这两个东西太多了，再加上孩子出生没多久就被妖姬带走，没法经常见到，所以这个家才会走了妈妈和奶奶。如果不出意外，杨焕然最终也会她们一样，自己选择，或者被迫选择离开。
因为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杨腾还好，主要是杨成，他的压力氛围特别明显。也许是没有被妖姬接触过，杨成总是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控制欲旺盛的样子，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没有人可以制约他。
杨焕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拉起他，就往自己的房间跑。
“焕之，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呢！焕然，你要拉他去哪里？让他回自己的房间，女孩子要洁身自好，不要因为他是你哥哥就纵容他！”杨成一看见事情发展走向偏离预期，就会展现出控制欲，他希望一切按照自己的设想来。
杨焕然迫于压力，只好停住，但不敢转身。
杨焕之似乎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用另一只手拍拍杨焕然的手，示意她松开，又轻声说没事我自己来，刚要转身。
不料杨焕然手一用力，抓得紧紧的，根本不让杨焕之走。
不准松手，不许走。再等等，他应该听到了。
“阿成，你过来。”书房突然传来杨腾的声音。
“爸？”杨腾这一手杀得杨成措手不及，让他直接愣在当场。
“孩子们在学院学习很辛苦，一周才回来一次，你就给他们脸色看？你犒劳巡边士兵的时候也是这态度？你不怕哗变吗？”杨腾的语气和杨成一样，都展现出愤怒，但杨成是毫不掩饰地放出来，杨腾则是内蕴，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刀，更具有力量和智慧，以及震慑力。
“可是……”
“我让你过来。”
“……”
“以前孩子们还小，我也就没管，但现在焕之也上航学院了，我要跟你好好聊聊。”
于是杨成只好乖乖地走了过去，像一条失了魂的夹着尾巴的狼。
爷爷，稍微比爸爸好一点吧。杨焕然轻叹一声，拉着哥哥进了自己的卧室。
标准配置的妹妹，即使不理想，也会想要一个妹妹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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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