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网上有人说他也是五中的。”沈怜风说:“但是翻不着是哪届的,你记得这么个人吗?学长还是学弟?”

秋少关想都没想,就说:“不记得。”

要是他高中时候真遇着过苏乞白,不可能不记得,那张脸那个秉性,实在让人难忘。

沈怜风也颇为差异地说:“这人居然是哈五中的,真不应该啊,他现在都成知名歌手了,高中时候唱歌保准也牛逼哄哄的,你们五中老师不一向都是物尽其用吗,没道理那几年没在联校歌唱比赛名单上看见这个名啊,他看着跟咱也不可能差出去三岁往上啊。”

沈怜风问:“我失忆了不成?”

秋少关淡淡说:“网上的消息能有几个真的,之前网上还有人说我高中时候在帝都最出名的夜总会当鸭子,勤工俭学,好不心酸,但胜在会察言观色,富婆们都喜欢给我点果盘吃。”

沈怜风暴笑如雷,整个人靠在酒台上,笑得腰直发酸,“笑死我了,得落魄成啥样啊,都去忍辱负重当鸭子了,完了别人赏的是小费,你赏得是果盘,哈哈哈哈哈,也是边熬夜哄富婆,边吃水果补维c了,这帮人可真敢说啊。”

秋少关无奈地笑了笑,从酒台上拿过来杯酒,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说:“说不准网上那帮人还要要给我俩编个同校情深才一起作词的戏码,这戏的结局说不准还是落入情网、难以自拔。”

沈怜风说:“还真就说不准,大家都挺有想象力的。”

有几个男生从舞池里走过来,直奔着两个人。

一人将胳膊搭到沈怜风肩膀上,身子也拼命往沈怜风身上贴着,他问:“你们聊什么呢?”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少关看。

另外两个也凑到沈怜风身边,七嘴八舌道:“沈怜风,回去跳舞啊,我们等着给你录视频呢,新来了几个喝酒的客人,我们还跟他吹嘘你的舞姿呢。”

沈怜风瞧了秋少关一眼,问:“走不走?”

秋少关摆摆手,他从来不是爱在舞池里和别人贴着身子挤来挤去的性格,那样不仅空流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不舒服,而且和别人贴的太近让他没有安全感,他可不想再搞出个一夜情来。

秋少关说:“你们去吧。”

沈怜风干脆利落地一手搂着一个下了舞池,还不停左右调笑。

剩下一个男孩就坐在沈怜风的位置上去,他就是方才在舞池里跳的最嗨的那个男生,沈怜风口中说话都是叠词的那个。

男孩笑着把手摸上秋少关的大腿,动作很轻,手停在一个位置没再动过,仿佛就是借此来给自己的手找个支撑点,再没其他多余的想法了。

他说:“秋少关,和我喝几杯?”

秋少关给他递过去杯shot。

男孩抿嘴笑,对着杯沿喝了一口,才说:“我听过很多White Crayon的歌,里边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你本人。”

秋少关和谁讲话时都显得游刃有余,他笑了声,才说:“谢谢你了,但我在乐队里边算是挺一般的那个,难得你能注意到我。”

男孩又问:“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以前你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在隔壁初中念书,我总是能碰着你。”

这茬秋少关还真没料到,他怔了下。

那男孩毫不意外地笑了笑,介绍了遍:“我叫杨笙,杨树的杨,笙箫的笙,你不记得我也正常,那时候太多人都喜欢你了,有一阵你每天都规规矩矩地等放学,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我们初中好多人放学之后都等在那儿,就为了看你一眼。”

顿了顿,杨笙又说:“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身后总跟着个很瘦弱的男生,那时候比起我们,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初中生。”

一句话将秋少关从觥筹交错、灯光忽明忽暗的酒吧里快速果决地拉回了夏蝉喧嚣、时序轮替的那年小巷口。

“跟着我干什么?”秋少关驾轻就熟地从巷这头绕到巷子那头,把身后跟着他的那个人彻底堵死在巷子中央处,秋少关的校服外套没穿着,而是松松散散地挂在肩膀上,他走路的时候,校服拉链就在空中慢悠悠地晃荡着。他不疾不徐地走到那瘦弱且下意识驮着背的少年面前,看着他胸前别着的校牌,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李、迟、明。”

李迟明的校服领口洗得发白,他始终低垂着眼看地面,像是打算从自己那双运动鞋的鞋尖上看出个花来。

秋少关没了耐心,他扔了句:“当时没想救你,单纯是那些人嘴欠,该打,而且你应该也不需要我救,那警车来得比我没晚多少,要不是我跑得快,我现在都吃上铁饭碗了。”

他和李迟明擦肩而过。

却又在之后几天连连撞上了这个人。

或者是在走廊里。

或者是在操场上。

或者是在那几个经常出事的小巷子里。

更甚至,秋少关还在他家楼底下碰见这人了。

今天曹平海难得给他放了个假。

也不算给他放,听说是曹平海最近在相亲,晚上约了那个女人一起去看电影,也算是见色忘钱了,约个会跟毛头小子一样,只顾着挑电影院的情侣场了,却忘了那个点儿自己还要上班赚钱呢。

曹平海本来打算让秋少关这小子顶替自己去酒台里边给别人调酒,后来想想,秋少关那小子调酒总爱加料,不影响味道的前提下,替代酒能用多高度数就用多高度数的,加上秋少关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店里几个打工的小孩还在今天请了假,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各种buff叠全了,曹平海干脆就一挥手给大家都放假,给店关门了,挂上个牌牌免得顾客空跑,写着:休息一天。

但顾客都能看见这牌了,不已经白跑一趟了吗。当然,这不在曹平海的考虑范围内,他只需要想晚上约会的时候穿哪件衣服、喷什么香水,该怎么想方设法给对方展示一下自己不凡的调酒能力就行了。

从店里回家,他刚走到自家前面那栋单元楼,就瞧见他家单元门口正站着个瘦削佝偻着的身影,秋少关早就把这背影印在脑子里了,五中这么大,李迟明是他见过最瘦的小孩儿,活像是让人虐待了一样。

但又不像,要是真让人虐待了,李迟明在被人堵在巷子里扒掉上衣的时候,他就该看见他身上青紫成片的淤青了,但没有,他身上格外干净,除了有些营养不良的皮肤泛黄外,没别的颜色添缀着了。

秋少关从花坛里边摸了个不大的石子拿着,颇有准头地扔到李迟明的脚边。

小石子翻滚几圈,最终正正好好停在李迟明的脚尖处。

秋少关想,他那么乐意盯着脚尖看,总不至于看不着吧。

果不其然。

李迟明扭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眼。

李迟明很瘦,脸颊是凹进去的,眼皮也是薄薄一层,稍微一抬眼,他那双眼皮的褶皱就能被挤压出第三层来,偏生两边还不对称,一边是三眼皮,一边是双眼皮,且他那双眸子里淡淡的,像是没什么情绪的冷漠,又像是情绪反复堆叠积压出来的麻木,显得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干瘪着,沉闷闷的,不大好看。

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秋少关甚至都要以为看见个留守儿童可怜巴巴等着他过去,这错觉简直让他想笑。

秋少关走过去,问:“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李迟明盯他一秒,又快速垂下眼,不说话。

秋少关真是觉得这人奇怪得很,他干脆蹲下来,迁就着李迟明看东西的角度,从下往上去抓他的视线,问:“你是怕再被欺负,所以才跟在我后面想让我以后还能像上次一样是吗?”

李迟明没回答,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秋少关耐着性子等,还引导了句:“你说吧,说什么我都不生气,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跟着我,你说了,以后跟着我我也不会拦你,不管你是什么理由。”

李迟明终于有了反应——他把眼睛抬起来,视线转移到面前破旧的单元门上。

秋少关说:“你回我一句不行?”

像是想到什么,秋少关错愕地问了句:“你不能是不会说话吧?”

李迟明的视线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般,磕磕绊绊地移动回秋少关的脸上,他摇摇头,但还是没说话。

秋少关没辙,只好说:“你在别的地方跟着我行,你在这儿跟着我干什么?跟我回家?我家的床可住不下两个人。”

李迟明终于开口,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声音极低极哑,落在耳朵里像是断了弦却还在被人硬拉着的木琴一般,呕哑难听,不堪入耳,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像是被尖锐的沙砾磨了一遭。他说:“我住这儿。”

说完。

李迟明抬腿就走,进了那单元楼里。

而秋少关还傻愣愣地蹲在原地,好半晌,有几个看见他的小孩跑过来扑到他身上,好巧不巧直接就撞到他身上的各处淤青伤痕,火辣辣的疼痛感蔓延全身,他才回过神,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几个小孩儿,免得他们又哪下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

“少关哥哥!!”

“哥哥我们在摘花,花坛里的花特别漂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摘啊!”

“对呀对呀!好多花呢,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还有好多叫不出来的颜色!”

“而且花花好香哦哥哥。”

秋少关弯着眼看他们在自己面前围了个圈儿出来,但还没待他开口,就听见耳边那刺耳尖锐的声音喊着——

“乖宝!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扑到人家身上,很脏的知不知道!?”

秋少关脸上的笑沉下来些许,嘴角只剩下微不可见的一个弧度,他侧头瞥了眼远处跑过来的几个家长,都是和他一栋楼的邻里,平时没少见他打完架回来满身是伤脏兮兮的模样。

前面那个女人直接把话喊出来,后面那几个虽说没开口,但脸上也明显带着针对秋少关的刻薄。

秋少关慢慢收回目光,低声对着几个小孩说了句:“去吧,找你们家长去,别跟在我身边了。”

说罢,他便站起身径直进了单元门。

在跨入楼道的那一瞬,鼻息间被潮湿发霉的下水道味儿淹没,耳旁则是几个家长毫不压抑的教导声,话里话外就是让那几个小孩远离像他这样的不良少年。

秋少关冷嗤了声,踩着矮台阶慢慢悠悠地走上去。

他要是不良少年。

早就把那帮小孩塞到鬼火上面去了。

走到二楼。

秋少关从门口的花盆里简单挖了两下,就从土里面摸出把铁钥匙来,而那花栽倒萎蔫得不成样子,秋少关良心发现地用双手把它扶正,但没保持住一秒钟,那花“啪”得一声,干脆掉到了地上去。

花瓣还掉了几片。

秋少关面无表情地盯着几秒,最终把铁钥匙往墙上磕了几下,把上面附着的土给磕掉了,才把钥匙插进孔洞里,往右一拧,开了门。

门被关上。

那花孤零零地躺在楼道里。

秋少关把钥匙往小沙发上一扔,自己则站在门口就把衣服裤子给脱了,身上只穿着个平角内裤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把书包里那些没用的卷子理了理扔到门口的袋子里,那袋子里边的纸摞得有半人高,全是布满褶皱但没动一字的卷子。

收拾完一切。

秋少关从衣柜那简单三四件衣服里随便挑出来件,套到身上,又扯出来条牛仔裤套上。

他方才从沙发上把扔的那把钥匙给摸出来,穿上鞋,重新出了门。

锁好门。

这次没了花作遮掩,他就没把钥匙往那花盆里埋,而是揣在了裤子侧兜里。

秋少关看了眼那花,捡起来,用一只手抓着,就要往楼下走。

但刚走到楼梯口,他停顿了下,视线往右上方一转,瞧了眼那楼道窗户。

只见,窗户上倒映着个小小人影。

看不清楚脸,脸被外面照映的太阳光遮住。

但很容易就看见那人身上穿着的五中校服。

这栋楼住的人不多。

基本都是夫妻俩带着个不大的孩子,要不就是老人养老孤零零地住在这儿。

之前秋少关知道的住在这栋楼里的五中学生只有他一个。

现在还有个李迟明。

所以那道身影是谁不用多说。

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秋少关收回视线,下了楼,心里犯嘀咕:他住这儿怎么不进屋?还是跟踪我吧,看着挺老实的,怎么爱说谎呢。

那群小孩还在门口花坛里边摘花。

有眼尖的瞧见秋少关,立马就想扯开嗓子叫他,但又堪堪想起来方才父母的训诫,只得用手作喇叭状贴在脸颊两侧,自认小声地叫:“哥哥!你也摘花了!”

那些家长一个个耳朵比猫都灵,视线立马像个机关枪一样朝着秋少关扫射过来,瞧见秋少关手里边的花,还有人“哎呀”了一声,说:“这小子不会把楼上李姨在楼道里养的花给摘了吧。”

一个个立马谴责起秋少关。

他们口中的李姨是住在顶楼的一个老太太,儿女不常来看望,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养花,把自家天台给种满了之后又在楼道里放了一堆花盆,占用着公共空间来种些大红大紫的花,秋少关不懂花,但也曾经见着过那李姨拎着花盆下楼,盆里的花可以说是——又俗又丑,不大好看。

六楼其他住户怨声载道,但也没一个敢去说的,那李姨脾气不大好,当初物业找上门,直接用根小木拐给物业打出去了。

后来再有人反应李姨这事儿,物业就开始装聋作哑。

现在他们巴不得秋少关去触李姨的霉头。

最好这俩打起来,死一个少一个。

省心不少。

秋少关懒得理他们,直接把手里边的花扔到垃圾桶里,出了小区。

驾轻就熟地进了家菜店,进去买了几样蔬菜,又去隔壁肉店买了斤肉,在要进小区的时候,他想了想,从路边砖缝里揪了朵开得正艳的花。

野花生命力顽强。

回去继承他家门口的花盆王座吧。

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秋少关又往上瞥了眼。

只见那玻璃上还倒映着个人影。

秋少关想视而不见来着。

又堪堪停住。

总不能让李迟明以后每天都跟着他回来然后在楼道里蹲着吧,搞得像电视里那些私生饭一样,他又不是明星。

秋少关又上了半层台阶,靠着窗户对着正蹲在一家门口发呆的李迟明喊了声:“李迟明,你过来。”

李迟明的眼前重新聚焦,看着他,没说话。

秋少关补充了句:“我带你上我家吃饭,我亲自下厨,来不来?”

李迟明看了眼他手上的几个袋子还有一只粉红色的小花。

秋少关也不催他,就等着。

过了好半晌,李迟明才慢吞吞地站起来,下了楼。

秋少关在前面带路,还不忘问:“干蹲在地上你不难受吗?”

没得到回应,秋少关习以为常,接着说:“难受的吧,以后别……”

把“跟着我”几个字吞下去,秋少关说:“……干什么需要等待的事儿了。”

秋少关没想顾及李迟明的自尊心的,毕竟这话说了挺多次了,他说习惯了,李迟明应该也听习惯了,但想起来李迟明孤零零蹲在门口那样,比他花盆里那朵花都可怜,又下意识地改了措辞。

反正李迟明能听懂。

“帮我拿一下。”秋少关把几个袋子递给李迟明。

李迟明顺从接过。

两人手掌交叠又分开,擦过彼此的皮肤。

李迟明的手很凉。

像是腊月寒冬里冻了小时。

这夏天总不至于是冷吧。

秋少关把一切归结于李迟明体虚。

秋少关蹲下身,随便把那朵花插在花盆里,然后又用手挖土将花根盖上,一切完毕,他又把兜里的钥匙拿出来,先开了门,然后就把钥匙往里面钻,硬生生把钥匙压到了土里。

他才把花盆重新放到地上。

见李迟明一直盯着自己,秋少关边拉开门,边解释了句:“我总忘带钥匙,家里就我自己。”

秋少关把袋子重新拿到自己手里,说了句:“进去吧,我家有点儿小,也有点儿乱。”

李迟明走进去,脱了鞋。

秋少关才想起来家里只有一双拖鞋,干脆把自己那双放到李迟明脚前,“你穿我的吧。”

他自己光脚踩在地板上,拎着菜进了厨房。

李迟明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没表情,又低头看了眼那双拖鞋,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

“……谢谢。”

苏乞白=李迟明

后来父母离婚改名了

加上苏乞白努力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秋少关这小子就认不出来老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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