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少关到底还是把苏乞白带到酒店来了。
苏乞白这人,死活就是不松口,怎么问都只有那一句——秋少关,咱俩干坏事儿吧,偷偷的,不张扬,偷偷的干,偷偷的爽。
绝不说出来他家地址到底在哪。
秋少关甚至想过直接把他送到秦叙白那儿,但后来用脑袋想想,也不合适。
把人送过去了该怎么说?
说苏乞白想和他联手给人家做顶绿帽子,他没从?
好像不行。
苏乞白和秦叙白要是玩完。
他也就白找苏乞白了。
消息没套着,自己还成了个做不好帽子的手工艺人。
直接把苏乞白放在路边又不是个人干的事儿。
就这么的。
苏乞白理所应当地登门入室。
一进去。
苏乞白就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他里面穿着件单薄的衬衫。
特罕见。
秋少关从来没见过他穿衬衫。
冷不丁地看见他衬衫扣子都系到最顶上那颗,还怔了下,怪正经的。
偏偏苏乞白嘴里就是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
“晚上一个人睡不孤单吗?”苏乞白往床尾一坐,双手撑着,身子往后倾,就那样仰着下巴看秋少关。
衣冠禽兽。
秋少关解开自己身上的外套,先从兜里掏出手机,问了嘴:“什么时候走?”
他直接找出来音乐软件,敲敲打打,播放了个好日子。
音乐一响。
苏乞白眼皮一跳。
秋少关慢悠悠地来了句:“好日子多喜庆,听着就红,红绿相冲,绿帽子没地儿搞,这事儿你先别想。”
他把外套往椅子上一扔,就进了卫生间。
苏乞白坐在床上等了半晌,这人还是没出来,而且也没个动静,像是就此死在里面了一样。他按耐不住,喊了声:“秋少关。”
这句也没人回应。
苏乞白走到卫生间门口,才发现,秋少关没关门也没开灯,他直接就能看见里面黝黑一片,秋少关的身体不大清晰地藏在其中。
苏乞白刚抬起手要摁下顶灯开关,秋少关就从里面走出来了。
他盯着苏乞白看了半晌,倏地问了句:“苏乞白,你跟秦叙白在一起多久?几个月?”
苏乞白后退了步。
“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在他在那视线下被看得阵阵发毛,以为秋少关看出来了什么时,秋少关终于有了动作。
秋少关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下,音乐戛然而止,截断在“好日”两个字。
苏乞白也正在注视着他。
秋少关倏地一笑,说:“没事,随口一问。”
他又重新退回了卫生间,不过这次,他记得打开灯关上门。
而后,手机页面顶端再次弹出来条消息。
[关可年:这消息绝对可靠,我嫂嫂亲口说的,她和秦医生的未婚妻是朋友,认识很久了。]
点开消息条,自动跳转到微信界面。
先前发过来的消息也一并刷新出来。
[关可年:哥,你不是总打听秦医生的事,秦医生不是gay!他有未婚妻了,是家里介绍的,他从美国回来就是因为一直被家里催婚,才把放下了国外的工作,回国自己开了家医院。]
[秋:家里介绍的?]
[关可年:对啊,俩人一顿饭就定下来要结婚了,听说相处了一段时间还不错,秦医生还给人家买了个亮瞎眼的大钻戒呢。]
秋少关低头盯着屏幕半晌,先前苏乞白一句句含混和秦叙白之间关系的话再次浮现。
想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推论。
他干脆把手机锁屏,重新揣进卫衣长兜里。
弯下腰,他刚拧开水龙头,就听见身后的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下一刻,一双冰凉的手顺着衣摆最下方钻进去,那动作太快,像是进门前就酝酿好的预谋。
秋少关被他摸了个正着。
苏乞白的手贴在他的肚子上,整个人也往前撞,胯骨贴着腰椎,两块骨头撞击起来掺杂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痛,能忍耐,但那感觉就像是成千上万只小蚂蚁开始扩散。
与此同时,苏乞白的手也毫无征兆地往下降。
“苏乞白。”
秋少关隔着衣服桎梏住他的手。
苏乞白轻笑了声,“在呢。”
秋少关原本弯着的腰直也不是、弯也不是,要是直起来,就要带动着身体再往后撞一次,要是还弯着,这种姿势,比起两个上一秒还划分界线说好绝不乱搞的人,他们更像是准备下一秒就给秦叙白戴一晚上绿帽子,还是不同风格那种。
秋少关把另一只手伸进衣服里,进去抓那难缠的蛇。
本以为苏乞白要趁机逃窜,结果他就那么乖乖地保持着原本的动作,等他来捉。
“要逮捕我吗?”苏乞白的手稍微用力,牵引着秋少关直起腰,也是这一刻,两人贴得更紧,他把下巴搭在秋少关的肩膀上,凑近咬着耳朵说了句:“有手铐吗?出去买一个?”
秋少关简直佩服这人,搞这种事儿还半点儿心虚都没有。不过也是,那头秦叙白都订婚了,这两人估计是……..又断了?
秋少关一手抓着衣服底下作乱的手,一只手往上去抓苏乞白的头发,没大用力,却能让苏乞白明白眼前局势——秋少关现在不想跟他搞。
苏乞白不满地“啧”了一声。
“秦叙白和别人订婚了,你知道吗。”
秋少关还是决定把这事儿说出来,说不准苏乞白心情一坏,他那点儿闹人的搞事情绪也就压下去了。
但想了想。
秋少关又补充了句:“他先给你戴绿帽子了,所以你才想出这么一出戏?”
他抓着头发的力道轻了些,像是不动声色的安抚。
头发很轻易就从指缝里逃出去。
苏乞白偏了下脑袋,又抬了抬下巴,张开嘴,在秋少关中指指尖咬了下,看着上面留下浅淡的牙印,才应了声:“哦,不是。”
哦,不是。
这算什么?
这么平静。
秋少关透过镜子去看身后那人的表情。
只见苏乞白眉眼情绪甚至都没有讽刺他的时候来得浓重。像是对这件事儿早就知晓,甚至已经看得格外得轻。
“假结婚?”秋少关问了句。
“没有,真结婚,你见到秦叙白的时候没看见他手上的戒指吗?那就是和他未婚妻的。”
秋少关当然看见了。
他以为那是秦叙白和苏乞白的情侣对戒。
秋少关的手下意识摩挲了下抓着的五指。
修长的手指上光秃秃的,一路摸过去格外顺畅,没有丝毫卡顿,没有戒指的存在。
“你都摸我手了,不能让我摸回来吗?”苏乞白说着,那只手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秋少关,一路往下,摸到裤腰上,正准备更近一步的时候,他却陡然停顿,坏心思地问了句——
“能摸吗?你那个……..好朋友李迟明结婚了,你这个好朋友是不是要为了他的幸福做出点儿牺牲,清淡三年,守身如玉,给他祈福啊。”
“好朋友”这仨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专门研究出来讽刺人的词汇,恶意满满。
“能吧?”他又自问自答,指尖刚越过雷池毫厘,就感觉自己的脑袋上一疼,下一刻,全身麻了数秒,他才勉强透过秋少关的指缝,在镜子里看清他反手抓着自己头发的模样,以及那面无表情的脸。
秋少关叫他:“苏乞白。”
爽炸天。
苏乞白的体温攀升。
如果秋少关从来都没提起过李迟明这个名字,苏乞白还能保证自己一步步慢慢来,一步步慢慢走,就那么走到秋少关身边,用陌生的身份跟他搞所谓的迷乱沉醉。
可偏偏他就是提了,他还要找。
他嘴上说着要找李迟明,却求人求到了苏乞白这儿。
那他是更想要窥探李迟明的过去,还是探索苏乞白的未来?
又或者说。
他喜欢的那个果子,是糜烂不堪的,还是光鲜亮丽的。
苏乞白喘着气,顺从地把额头抵住那只手,以一种受虐狂的姿态把自己的头发往他手里送。
苏乞白说:“所以是能摸对吧。”
他彻底不顾一切。
手捏住炸弹的引燃线。
下一秒。
苏乞白笑了一声。
“秋少关,你起劲儿什么?不是不愿意吗?”
他不顾头皮刺痛,一股脑得把招数都用上去,还时不时添油加醋道:“你知道吗,其实你也挺讨厌李迟明的,不然干什么总把人家拉出来当挡箭牌,说要知道人家信息,还故作大度地祝他幸福,还好朋友?哪种程度的好朋友?我俩这样算好朋友吗?”
“看请柬照片的时候,有没有偷偷把新娘的位置代入成自己?秋警官,我审问犯人的技巧怎么样?有没有点儿继承到你的衣钵?”
他像感受不到疼一样,又或许越疼越爽。
越说越来劲。
“你其实是想我了吧,才用李迟明来当幌子,就为了和我再续前缘,对不对?”
秋少关的喉咙像是堵着块有洞的大石头,该说出去的话被死死堵住出不去,而不该发出去的声音一阵阵往外冒。
他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
连续几天没睡好觉,本来就不大清明的脑袋瞬间成了浆糊的摆设。
他根本听不清苏乞白在他耳边说什么,偶尔听见两个字眼,大脑也生锈卡顿般无法解析出来那几个字的含义。
他成了个另一种层面上的聋子。
一个被操纵的聋子。
“秋少关。”这声他听清了,连带着后知后觉席卷上来的羞耻感,他闭上嘴,手掌重新抓住苏乞白的头发,仿佛这样就能分散些注意力,不再去想已经炸掉的雷。
苏乞白伸舌头舔了下他的胳膊,才说:“秋少关,你不是说不行吗?我看挺可以的啊。”
这话里取笑意味拉满。
苏乞白收回手,整个身体往后撤,而秋少关也格外配合地松开手,没阻碍他的动作。
全白的瓷墙上,苏乞白靠在上面,他一直手掌朝外摊着。
秋少关没敢看。
苏乞白却不肯就此轻易放过他,“秋少关,李迟明知道你点雷的时候还有人在你耳旁念叨他的名字吗?”
苏乞白笑得格外恶劣,和外面那一个个宣传海报上的端正严肃不同,他像是穿着截然不同的两件衣裳,某一件只有在见秋少关的时候才会专门从衣柜里翻出来。
“……..洗手。”秋少关往旁边让了下,说。
苏乞白耸耸肩,上前两步,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响着。
秋少关就那么看着他把手洗干净。
等水龙头再次被关上。
秋少关才说:“苏乞白,回去。”
他脸上已经恢复如常,只有脖颈还是红着的。
苏乞白的手上不断往下滴水,有两滴还落在了他的白衬衫上。
他穿着衬衫也好看。
但秋少关就是觉得他不适合。
他更应该穿着囚服,然后被自己指认罪行。
喉结滚动了下,喉咙堵着的石头终于碎掉。
秋少关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格外冷淡地拨打了秦叙白的电话,此刻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他怕再这么待下去,罪名就落到了自己脑袋上。
偷.情罪。
电话却迟迟没被接通。
苏乞白看着他的动作,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也落下去几分,直到听见电话自动挂断的嘟嘟声,他才开口道:“怎么着,受不了了?”
秋少关觑他两秒,“你和秦叙白分手了?”
苏乞白回他:“没。”
从来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
秋少关紧了紧牙关,才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你和秦叙白玩什么呢?一**害一个?”
“是你先找我的,你不是想找李迟明吗?”苏乞白像是就此抓住他的把柄般,将他反复煎烤,“就这么点儿决心?”
“……..”
“你不该写苦情歌,你该去写逼供曲。”秋少关咬牙切齿道。
他顾不上别的,直接把湿掉的裤子脱下来,视线就那么直勾勾地落在苏乞白脸上。
裤子被他扔在地上。
苏乞白问了句:“不接着脱了?里面那件不也脏了吗?”
秋少关却直接从他身侧错过去,出了卫生间。
原本打算做的事一件没做。
不打算做的事反倒发生了。
好的不来坏的来。
苏乞白从卫生间出去,就看见秋少关身上重新穿了件裤子,不用猜也知道,里面那件肯定也背着他偷摸换掉了。
秋少关坐在窗边抽烟,烟灰缸里是空着的,但内壁挂满烟灰,不难看出是刚清的烟头。
顶灯只开了盏最暗的。
仿佛这样,秋少关就能把刚才发生的事儿给藏起来,变成个秘密。
这事儿和之前发生时所带的意味完全不一样。
以前算是情趣,但现在掺杂了其他的成分,这就演变成有求于人后遭受的居高临下的玩.弄。
秋少关甚至想。
苏乞白这人千万别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巨星。
要不就瞧他那得心应手的样。
秋少关都怀疑自己以后是不是还要被这人用别的名义来潜规则一次,就为了满足他的玩心。
苏乞白听见秋少关说了句:“秦叙白一会儿来接你。”
苏乞白没有异议。
他早就猜到了秋少关会这么干。
但一会儿是多久,他没说。
苏乞白走到秋少关身边去,看着他偏过去的脸,没提刚才的事儿,而是问:“李迟明长什么样?”
秋少关扭头看他。
他笑了下,“总要了解一下吧,要不偷着病例偷成同名同姓的不同一个人可怎么办。”
“……..”
秋少关沉默两秒,接受了他这个说法,但视线却再次偏离开,像是自此以后都不想看这张脸。
他缓缓说道:“特别瘦,但是现在长了点儿肉,还是很瘦,比你还要瘦很多,他的眼睛特别亮,眉毛很细,但是耸落着,看着就特别可怜,鼻子挺,嘴唇薄,长得好看。”
苏乞白说:“没了?”
秋少关问:“你还想知道什么?然后下一次再在我耳边念叨?”
苏乞白故意抓错重点,“还有下一次?”
“……..”
“想开绿帽子加工厂?非要整出条流水线?”秋少关讽刺他。
“我可没说。”苏乞白耸耸肩,顿了顿,又问:“你说的这些,李迟明除了比我瘦点儿,还有什么区别,我不好看吗?”
秋少关终是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但苏乞白说的确实是实话。
在大荧幕上都没死角的一张脸,怎么可能丑。
他要是丑,也不会被那么多人称为痴情小歌神。
大家总是温情又冷酷,刻骨刀改成双头的,用得比谁都顺,尤其是在看不见脸、不知道身份的网络上,“痴情”这个词往往只有好看的人才配用。
“丑”只和“舔狗”百搭。
秋少关被他问得一愣。
可他也只能形容到这种地步。
他词藻匮乏,尤其是用在形容一张脸上。
他只憋出来句:“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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