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词阑夜未央与数学劫匪

江州的秋雨来得总是很客气。

不像北方夏日的暴雨那般气势汹汹,也不像梅雨时节的缠绵黏腻。

它只是细细地、密密地斜织着,给天地间蒙上一层半透明的纱,将梧桐叶子洗得愈发油亮,让青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窝在室内。

“江州男子天团预备役”的六人,此刻正聚集在左叙词和沈蓦阑的宿舍里。

这间宿舍因为左叙词的极致整洁和沈蓦阑的“艺术性凌乱”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此刻,沈蓦阑正盘腿坐在地板的一块软垫上,面前摊开一本《西方美术史》,手里却拿着炭笔在速写本上涂涂画画。

左叙词则端坐在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运行着复杂的程序界面,键盘敲击声稳定而富有节奏。

高敬漓和何岭绪坐在靠窗的下铺,一个在看体育新闻,一个在安静地整理着上周课堂的笔记。

暮云倦则霸占了左叙词室友(那室友今天回家了)的椅子,歪靠着看一本闲书,姿态慵懒得像没骨头。

忆南枝坐在他对面,面前摊着厚厚的专业书,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雨声淅沥,敲打着窗玻璃,衬得室内愈发安静。

直到沈蓦阑放下炭笔,伸了个夸张的懒腰,打破了这片宁静。

“啊——无聊!”他哀嚎一声,身体向后一倒,直接躺在了地板上,“我说各位,我们年轻的灵魂难道就要在这雨声里发霉吗?来点刺激的吧!”

高敬漓头也没抬,悠悠地说:“刺激?出门淋雨,然后集体感冒,够不够刺激?”

何岭绪抿嘴笑了笑,递过去一个洗好的苹果:“蓦阑,吃个苹果,补充维生素,抵抗无聊。”

左叙词推了推眼镜,视线没离开屏幕:“根据气象数据,这场降雨将持续到今晚八点十七分左右。你的‘刺激’计划需要在此之前执行,或者延后。”

暮云倦翻过一页书,慢条斯理地接话:“沈大艺术家,你的‘刺激’通常伴随着被保安追或者被辅导员请喝茶的风险,我建议谨慎。”

忆南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蓦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目光在宿舍里逡巡一圈,最后定格在左叙词身上,眼睛倏地亮了。

“有了!”他猛地一拍大腿,“词哥!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考验一下你这位年级第二的智商!”

左叙词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带着点警惕:“什么游戏?”

“嘿嘿,”沈蓦阑笑得像只准备偷鸡的狐狸,“我们俩来演一出戏。我扮演一个闯入宿舍的‘数学劫匪’,你扮演被劫持的‘人质’……兼解题机器。规则是,我必须用数学难题来‘威胁’你,而你,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解出答案,否则……”他环顾四周,抓起何岭绪刚放下的那只苹果,“否则我就把这个苹果吃掉!”

众人:“……”

暮云倦率先笑出声:“这威胁……可真够可怕的。”

高敬漓无奈摇头:“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何岭绪好奇地问:“那解出来了呢?”

“解出来了,”沈蓦阑大手一挥,“就说明我们词哥智勇双全,成功击退了‘数学劫匪’,保卫了宿舍的和平与……苹果!”

左叙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沈蓦阑,你的无聊程度,已经逼近了人类想象力的极限。”

“你就说玩不玩吧!”沈蓦阑叉腰,“是不是怕了?怕在我这个‘数学劫匪’面前丢了你年级第二的颜面?”

这拙劣的激将法,对左叙词这种理性生物本来毫无作用。

但或许是被这雨天的沉闷所影响,或许是被沈蓦阑那闪闪发光的、充满期待的眼神所“胁迫”,左叙词竟然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可以。”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褶皱的衣角,“开始吧。我需要记录你的‘数学难题’是否符合基本逻辑。”

“没问题!”沈蓦阑兴奋地跳起来,瞬间进入角色。

他压低声音,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一把抓过那只苹果抵在左叙词胸前(动作很轻),“不许动!我是纵横江州大学高数考场多年的‘数学劫匪’!现在,你被劫持了!”

暮云倦饶有兴致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看戏。

高敬漓和何岭绪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了过来。

连忆南枝都从书页上抬起了头,目光落在戏精上身的沈蓦阑身上。

左叙词配合地举起双手,语气平静无波:“劫匪先生,请问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沈蓦阑狞笑(自以为的)一声,“很简单!听好了!我的第一个难题是——有一个水池,有一个进水口,一个出水口。进水口单独打开,需要三个小时注满水池;出水口单独打开,需要四个小时放完水池。问,如果同时打开进水口和出水口,需要多少小时才能注满水池?”

这个问题一出,暮云倦扶额:“小学奥数题……沈劫匪,你这业务水平不行啊。”

高敬漓点头:“确实,这难度配不上我们左老二。”

左叙词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回答:“假设水池总容量为1,进水口效率1/3,出水口效率1/4,净效率1/3-1/4=1/12。所以需要12小时注满。”

“回答正确!”沈蓦阑毫不气馁,立刻抛出第二个问题,“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第二题:鸡兔同笼,共有头35个,脚94只,问鸡兔各多少?”

左叙词:“……设鸡x只,兔y只,x y=35,2x 4y=94,解得x=23,y=12。”

速度依然快得惊人。

沈蓦阑“恼羞成怒”:“可恶!看来不出绝招是不行了!第三题!听着!有一个两位数,十位数字比个位数字大2,如果将这个两位数的十位和个位数字对调,得到的新数比原数小36,求这个两位数!”

左叙词叹了口气,似乎对劫匪的数学水平感到失望:“设个位数字为x,十位数字为x 2。原数为10(x 2) x=11x 20,新数为10x (x 2)=11x 2。方程:(11x 20)-(11x 2)=36?等等,你题目有问题。新数比原数小36,但按照这个设,原数减新数等于18,不等于36。”

沈蓦阑一愣,赶紧心算了一下,发现自己随口编的题出了bug,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强行挽尊:“咳咳!作为劫匪,我篡改一下题目数据不是很正常吗?这说明我狡猾!现在,我宣布,正确的差值就是18!快算!”

左叙词:“……所以是10(x 2) x=10x (x 2) 18,解得x=3,原数是53。”

“回答……正确!”沈蓦阑有点泄气,但戏还得演下去,他晃着手里的苹果,“看来普通难题难不倒你!我要使出终极必杀了!这是一道融合了逻辑、概率与生活智慧的超级难题!”

所有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忆南枝都微微侧身,想听听这“终极必杀”是什么。

沈蓦阑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请听题!你,左叙词,和隔壁寝室的王胖子、李瘦子一起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房间里有一盏灯和一个开关(开关只能开或关),灯初始状态是关闭的。现在,你们三个人,每次只能有一个人随机离开房间(离开后可能再被随机选进来),离开房间的人可以选择按一下开关或者不按。你们三个人在离开房间前无法交流。请问,你们要如何合作,才能在某一个人确定地知道你们三人都至少离开过一次房间时,通知外面的人把你们都放出去?”

这个问题明显比前几个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涉及到逻辑推理和策略配合。

暮云倦挑了挑眉:“哟,难度上来了。”

高敬漓摸着下巴思考:“这题有点意思。”

何岭绪也微微蹙眉,努力理解着题目。

左叙词终于露出了些许认真的神色。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在深度思考时的习惯。

沈蓦阑得意洋洋:“怎么样?词哥?被难住了吧?给你三分钟思考时间!计时开始!”

宿舍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左叙词极轻的敲击声。

忆南枝的目光也落在左叙词身上,似乎也在思考着答案。

大约过了一分半钟,左叙词停下了敲击,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清明:“需要指定一个人作为‘计数者’,比如我。规则如下:1.除了计数者,另外两人(王胖子和李瘦子)只有在第一次进入房间并且灯是关着的时候,才能打开灯,其他情况不动开关。2.计数者只有在第一次进入房间并且灯是开着的时候,才能关掉灯,并且记录一次关灯动作,其他情况不动开关。3.当计数者关掉两次灯之后,他就知道另外两人都至少出去过一次了(因为每人只有一次开灯机会),此时他就可以确定地通知外面。”

他的叙述清晰、有条理,瞬间破解了这个看似复杂的逻辑陷阱。

沈蓦阑张大了嘴巴,手里的苹果差点掉在地上:“你……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暮云倦率先鼓掌:“漂亮!逻辑清晰!”

高敬漓也笑着点头:“不愧是左老二。”

何岭绪一脸佩服:“叙词你好厉害!”

连忆南枝都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沈蓦阑从“劫匪”的角色中脱离出来,把苹果塞回何岭绪手里,扑过去抓住左叙词的肩膀摇晃:“词哥!你剥夺了我作为一个劫匪的成就感!你必须赔偿我受伤的心灵!”

左叙词被他晃得眼镜有点歪,无奈地扶正:“赔偿方案?”

沈蓦阑眼睛一转:“周末操场露营的帐篷,你负责搞定一部分!至少要帮我说服楼管阿姨!”

左叙词:“……根据风险评估,以及我与楼管阿姨的过往交流记录分析,此任务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

“我不管!你伤了我的心,就要负责治愈!”沈蓦阑开始耍无赖。

暮云倦看热闹不嫌事大:“词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对劫匪这么残忍呢?”

高敬漓笑着补刀:“确实,好歹给劫匪留点面子。”

何岭绪小声提议:“要不……我们换个方式?比如,让叙词请我们喝奶茶?”

“这个好!”暮云倦立刻赞同,“安抚劫匪,以及我们这些受到惊吓的观众。”

左叙词看着眼前这群“趁火打劫”的家伙,最终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可以。奶茶,我请。”

“耶!胜利!”沈蓦阑立刻欢呼,仿佛刚才那个“受伤的劫匪”不是他一样。

雨还在下,窗外的世界一片朦胧。但宿舍里却因为这场临时起意的、荒诞又精彩的“数学劫匪”戏码,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左叙词的冷静睿智,沈蓦阑的跳脱搞怪,其他人的插科打诨,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交织成一幅生动温暖的画卷。

暮云倦看着吵吵嚷嚷要去点奶茶的沈蓦阑,和一脸无奈但眼底带着一丝纵容的左叙词,忽然觉得,这对“词阑夜未央”的组合,一个像沉稳的夜空,一个像试图点亮夜空的、最活跃的那颗星,看似迥异,却意外地和谐。

他偏过头,恰好对上忆南枝看过来的目光。

两人视线交汇,暮云倦弯起嘴角,递过一个“看,他们多有意思”的眼神。

忆南枝眸光微动,没有回应,却也没有移开视线。

江南的秋雨绵绵,少年们的时光缓缓。

那些插科打诨的日常,那些无厘头的游戏,正是青春最真实、最动人的注脚。

而他们的故事,就在这雨声与笑语中,继续不急不缓地书写着。

蓦阑: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叙词:……我妈生的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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