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蒋宅翻新完毕,年底几天,蒋晨韵工作之余都在收拾东西搬家。

她的衣服鞋包很多,客卧床上成堆的衣服和满地各式未拆的吊牌乱七八糟,她见缝插针走进无从下脚的房间,扫了眼这片由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眼前一黑。

当初买的快活,是因为当时只想满足自己的情绪,肆无忌惮,所以一时冲动买下的东西数不胜数,甚至大多部分都是新的,拆都没拆。

她扶额苦笑,随即拿上手机拨通了个陌生号码,默默走出了客卧。

这种收拾的细活真不适合她,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有些钱还是得给别人挣。

蒋晨韵在网上找了几个收纳师阿姨和货拉拉司机,打算全权放手交给他们。

当林羡明徬晚下班回来看到隔壁大箱小箱频进频出时,心下警铃大作,以为蒋晨韵又要悄无声息的消失。

他提着一兜子刚路过市场买的菜,害怕的情绪占据着整个脑子,三并两步的跑进屋内寻找她的身影,动作显得慌张无措。

对于林羡明来说,蒋晨韵似乎总能轻而易举的出现撩动他心弦,然后再片叶不沾身的转身洒脱离去。

而那种情绪就快要活生生将他彻底吞噬时,他在客厅看到了正在收拾的蒋晨韵。

她腿边的行李箱有点小,此时正在强塞着锁扣包,包身出现严重褶皱痕迹,毫不怜惜。

林羡明定定的看着他,径直走过去将她拉入怀里。他胸口起伏不定,密密麻麻的恐惧穿透进每一根紧绷的神经里,使其腰上环抱的手劲极大,满臂青筋暴起。

蒋晨韵被这道突如其来的拥抱禁锢的动弹不得,她扭动腰身想要推开过近的距离,没想到适得其反,男人又相比之前加大了许多力道,不让她再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他嗓间难耐,说话声音喑哑的不像话,听起来似是祈求:“别走......”

那一刻,林羡明放下所有伪装,像只患得患失的小猫,贪婪在她身上获取所缺乏的安全感,以此来让自己安心。

“林羡明,你弄疼我了。”蒋晨韵奋力挣开他禁锢的怀抱,解释道:“这房子太小,我买的东西都堆不下了,所以就打算搬回蒋宅住,不是要走,你先放开我。”

林羡明抬眸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在她眼中寻找一丝真实性。

他眼尾染上红,声音带着轻颤的狠意:“蒋晨韵,你最好别再骗我。”

“没骗你。”蒋晨韵被腰身被他勒的生疼,左右扭捏。

眼前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此刻在蒋晨韵眼里就如同柔弱易折的枝杈,她不敢对他下死手,万一要是哪动一下受伤,那可真就麻烦了。

好在林羡明听完手上渐渐松了力道,他把放在她腰间的胳膊收回,垂眸瞧她,周身泛着冷意。

“刚好这边劳务合同我实时给你更新了一下。”她从口袋拿出手机,把最新一版的劳务合约用微信发给他补充道:“以后我搬回蒋宅的话,你每天早晚接我上下班,然后来我家做饭,中午的话看你时间,来不及的话我可以自理,但要提前说,行政部门统一订饭按人头数来订的。”

“当然,上次签的三个月试用期马上要到了,你要是不想再干的话,提前一个星期说,我好有时间去找其它人顶替你的位置。”

作为一个合格的律师,蒋晨韵在面对合同时总会异常谨慎,她怕他不看合同,又重点说了一下工作期限中途无故离职的赔偿金。

她念时有些心虚,频频抬眼瞄他不动声色的面庞,对着手机说:“离职须提前说明,如若在职期间无故离职,则需赔偿甲方损失金额......一个亿。”

这是她当初拟定时随便定的金额,想的是设定一个大一点的赔偿金额,这样他也不敢轻易违约,没想到后面没注意多摁了几个零,文档翻译成文字就成了一个亿。

不过,蒋晨韵本以为林羡明在听到这个巨大金额后会跳脚怒骂她是个黑心商家,但她等了很久,期间几次抬眼偷瞄他的反应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他一动不动的低头瞧她,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他回过神嘴角一扯,没细看合同内容,轻描淡写就答应下来,“行,签哪里?”

蒋晨韵把签名写字板页面打开,给他签字。

林羡明接过,他在手机上写的潦草,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他名字。

蒋晨韵对签名这事没深究,她想来这合同也用不上,所以就随他去了。

签完蒋晨韵回隔壁吃了晚饭,吃完后被林羡明开车送回了蒋宅。

多年不来,伊洛的布局一切照旧,还是当年来时的模样一点没变。

男人坐在驾驶位上,路灯光晕落在他侧脸,他面部线条平整,长相偏冷系但不锐利,带着一点温和气息;其实只要不开口,光看脸的话,勉强还算看得过去,不好看也不难看,中等偏上左右。

车停在蒋宅门口,蒋宅早在她回来之前就提前被人打开了灯,此时灯火通明。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陈思俊,因为只有他才这样肆无忌惮进出她家。

“那我走了。”蒋晨韵挎上包说。

林羡明轻应了声,“嗯。”

他看着女人拉扣车门锁动作,紧握方向盘的手指渐渐收紧,眼中一闪惶恐。

临下车前,身后人又带着沉闷的嗓音喊了声她。

“蒋晨韵。”

蒋晨韵闻声扭头。

两人无声对上视线,都默契的没有开口,在车内无光的环境里,那道男人投去的视线里盛满了眷恋不舍,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他小心翼翼地问:“明天,我能接到你吗?”

这个场景与十年前分别前的那个夜晚高度重合,明明那天她也只是简单的对他挥手告别,后来没想到那天竟成了两人真正的告别。

事后多年,每当林羡明躺在床上回想之时,都难以压下心头油然的愤怒。

他一直认为,是蒋晨韵玩够了,对他不感兴趣了,所以才会毫无预兆地像丢玩具一样给他甩了。

以至于后来,那些曾无数个彼此相伴的瞬间,那些信誓旦旦出口却无人坚守的诺言,都成了林羡明年少时期一段不堪回首的刺眼回忆。

蒋晨韵稍愣,她突然想起两人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在蒋宅分别,当时林羡明并不知道她要走,还笑着对她说如果蛋挞好吃,过两天再给她买的话。

只是那句“过两天”变成了中间横越不过的十年。

十年前那场单方面的告别,成为林羡明心中隐隐作痛的刺,而当场景再一次重来之时,他已经不敢再轻易松懈一分一毫了;因为她所表现出的所有神态,都能成为他逐帧剖析,离开的预兆。

她在他略带审视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身子重新坐回车里,稍稍斜靠,伸手抱了他一下,安抚他紧张害怕的心,肯定地说:“能。”

蒋晨韵环抱着他,他身子在轻微的发颤,那双紧握方向盘的指节因为隐忍被抓的发白,但即便如此,男人脸上始终都没什么外泄的情绪,只是镇定又平静地任由着她动作。

那声带有肯定意味的字,成为林羡明心底一剂镇定剂。

她感受他止不住微颤的身子,茫然地问了声:“林羡明,你在害怕吗?”

灼热体温传感而来,他意识渐渐回笼,沙哑的发出一道声音,狡辩道:“我只是怕你讹我,要是你走了,等那天说我没履行合约给你做事要告我怎么办?我挣点钱也不容易,别给你打这么久工到时工资全回收了,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看,人真是个奇怪的物种。

明明害怕,明明在乎,明明舍不得,却总还是会迫于面子,说出违心的话。

蒋晨韵被他话逗笑到肩膀直颤,“刚见你没看合同以为你不把这工作当回事呢,怎么突然这么在意?”

“给太多了。”林羡明见她笑也嗤了一声,“这种天上掉钱的机会得好好珍惜,不然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蒋晨韵:“.....”

真是白眼狼,还以为他多舍不得她呢,没想到惦记的,却还是她卡里冰冷凉透的数字。

而且作为他的金主,他连一句违心的客套话都不舍得说,真是死脑筋。

想到这,蒋晨韵心里不禁有些窝火,刚刚还似作安慰状的拥抱嫌弃松开。

“行了,走了。”她背上包没好气地下车。

林羡明坐在车内看着女人背影在别墅花园的暖黄色灯光中消散,他嘴边缓缓扬起浅笑,心中盛满暖意的启动车子离开了伊洛。

回到蒋宅,蒋晨韵挎上包快步走进,果然不出所料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了独自喝闷酒的陈思俊。

自从他与徐静订婚的消息传出,网上就有不少财经博主就两家背后势力做出细致分析,猜测是商业联姻,只是没人有实质证据罢了。

她把包丢在一边,客厅满是大包小包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行李,虚掩着男人颓然的模样。

“怎么一个人喝酒?”

陈思俊闻声偏头往她那边看,许是喝的多了,两颊边透上一点醉醺的红晕,唇边勾出一个微弯的弧度,白衬衫纽扣松了几颗,露出胸襟大片春光,整个人的样子随性散漫,一眼望去危险又迷人。

“蒋晨韵,过来。”他招揽着她,开口说。

蒋晨韵愣了下,因为自打两人相识,她就好像没再从他口中听过他喊她全名。

从前他喜欢和田灿一样叫她蒋哥,后来大些,他就改口和徐静一样叫她韵子,再不济时也会和苏满路一样叫她大脸,从未这样认真严肃的叫过她。

她踱步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茶几上倒一片的啤酒瓶和到处都是细碎成地的花生壳眉头微皱,服气道:“你明天不给我收拾干净,我揍你信不信?”

陈思俊睨她,莫名嗤了一声。

蒋晨韵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他说:“明年开春我就要和静姐结婚了,以后有她给我撑腰,你揍不到我了。”

“静子是我的人。”蒋晨韵白了一眼,指了指胸口的位置,说:“我俩才是一条心的人,你别高看你自己了,想揍还是能揍到的。”

陈思俊思索了几秒,低头笑了。

蒋晨韵见他兴致缺缺的样子,夺过他手中喝至一半的酒瓶放桌上,抬音问:“你怎么回事?”

她还没见过他像此刻如此郁闷颓废过,那像是被人折断翅膀丢进囚笼里,选择接受现状整天虚度光阴的模样。

陈思俊转头看她,目光炯炯,“蒋晨韵,我要结婚了。”

那句“我要结婚了”透着心酸与无奈,如果细听,还能从中听见几声哽咽。

虽然徐静没跟她聊过这件事,但她大差不差也能猜到些什么,无非就是那些原因,迫不得已罢了。

她故作不明此意地答:“结就结了呗,这年龄也到结婚的时候了。你看像大帅宇子都结婚了,大帅孩子都快一岁多了,不算早了你们。”

陈思俊有时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按理来说能上名校的人智商都很高的啊,况且她还是优秀毕业生之一,怎么能在感情上如此迟钝?

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她,只有她傻里傻气的一直把他当朋友。

有时他不禁会想,其实蒋晨韵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因为放不下某个人,所以选择看不见。

他无奈的弯唇一笑,拿起茶几上的酒瓶又闷了一大口,半晌后又问:“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谁?”

“林羡明。”

虽然很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但陈思俊还是提了。而他提,只为了求证一个足以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蒋晨韵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过她想都没想,便直截了当答:“没有,现实不是小说,我也没有那么长情。”

“那为什么他对你家了如指掌,甚至还能找到你找不到的水壶底座?”

陈思俊瞧她:“听说你还花钱请他当司机接你上下班?”

蒋晨韵瞳孔一震,“你怎么知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看他可怜,想以此救济他?”陈思俊不愧是最了解蒋晨韵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眼中的慌乱,“你骗得了别人,你骗得了你自己吗?”

“从校园到律所,这些年追你喜欢你的人数不胜数,可你曾有过一丝心动吗?你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们一眼,为什么?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女人怔怔的坐在沙发上对男人对视相望,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甚至有些从未对外说过的事情,他都知道。

不可否认的是,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陈思俊都对她了如指掌。

她仔细回忆起重逢初见的那天,明明之前已经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他了,这十年,她骗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的大脑,却骗不过一见到他就自乱阵脚的心跳。

如果不喜欢他,当初发现两人住隔壁的时候,照她的性子应该是要立马搬走的;如果不喜欢他,当听到他欠债缺钱的时候,脾气为什么会变得急躁激进?如果不喜欢他,想减轻他身上的压力,为什么会不惜花大价钱也要请他做司机保姆?如果不喜欢他……

蒋晨韵心底拍起惊涛骇浪,她那些看似掩藏很好的东西,一下被人在无形中轻易看穿。

她没办法,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身边出现一波又一波形形色色的人,可还是对林羡明的出现没有任何抵抗力。

那些曾经编织逻辑性完好的谎言,因为他的出现,再次分崩离析。

她依旧喜欢他,依旧对他念念不忘,所以这些年眼中总是看不进任何人。如果不是陈思俊今天硬逼着她直面这些问题,或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还是会自欺欺人,无法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意。

蒋晨韵转回头不再看他,她起身在塑料袋中拿了一瓶冰啤扣开往下灌。

客厅暖气盛行,一口冰啤下肚,使其混沌不堪的脑子拨云见日。

陈思俊叫她不说话,自顾自低笑了一声,又拾起酒瓶闷了一大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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