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地头蛇

任筐儿笑盈盈道:“谢公子,我远远瞧见像你,果然是你。”

接着,她拿下头上的花环,递向谢瑧。

谢瑧不明所以,伸手接过。

她道:“公子,我总想几枝花不足表达谢意,今日再见,花环赠与公子。”

花环细密编织,结实好看,上面的花儿颜色鲜艳,娇嫩清香。

蒋峻伯窃笑:“景游,你又做了什么好事?惹得小娘子记挂~”

谢瑧被弄得不好意思:“没什么……帮她解围而已……”

任筐儿取下其余花环,道:“几位公子都是谢公子的朋友吧?也赠给诸位。”

众人接过,纷纷道谢。

谢瑧将花环戴到头上,有些歪,任筐儿见了便伸出手帮她将花环理正。

蒋峻伯啧啧偷笑,谢瑧本平时习惯了翡墨服侍,未觉有何不对,但听到周围动静,方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不禁脸上发热。

林逢春皱着眉打量二人,眼睛频频梭巡。

“筐儿,你阿兄呢?”谢瑧决定岔开话。

“他平素在外帮工做活……他若在,可不许我来见你了。”任筐儿笑,“阿兄不太喜欢士族,他说话就那样,公子莫见怪。”

约莫来替兄长解释的?谢瑧暗暗想。

不远处“轰隆”一声。

众人疑惑,纷纷看过去。

史康背身压塌了一面行障,十分狼狈。

里间的陆序等人宴饮作乐,望着他哈哈大笑——魏太恭赫然在内。

谢瑧奇怪,他何时搭上了陆序?

魏太恭正看着史康捧腹笑作一团,远远看到任筐儿和谢瑧在一块,怫然变色。

任筐儿感受到魏太恭的目光,连忙垂下头。

史康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尘土。

陆序捏着酒杯,眼神朝谢瑧处飘了一下,挥手让人将行障扶起。

佳酒珍肴,美婢环侍,重又隐入行障之后。

谢瑧见任筐儿胸口起伏不定,拍拍她的肩,安抚问:“他最近可有再骚扰你?”

她低头小声道:“没有,但……我家在诸衍,他又是县令的儿子……还是少见到为好。”

林逢春好奇,问了问,任筐儿便将旧事托出。

大抵是魏太恭半年前见到任筐儿,垂涎美色,持续纠缠,闹上门几次,筐儿耶娘体弱为难,但她兄长盆儿决意不许,已和魏太恭多次冲突。与谢瑧的相识也源于此。

她话语中还透露别的信息,譬如魏太恭已有三房姬妾。

林逢春若有所思:“筐儿,你有一个好兄长。”

任筐儿闻言轻笑:“是,阿兄待我很好。若是别的人家,也许魏太恭上门一次,就将女儿送出去了……耶娘……我也曾动摇过,好在阿兄坚持……”

她脸上浮现怅惘神色,低低叹了口气。

谢瑧听她语中又心暖又心酸,不禁想起自己的兄长,小时候阿兄很喜欢在掌心中藏小玩意儿,握拳让自己猜,猜中了就送给自己玩儿,转眼间,他已过世五年了。

林逢春率先开口:“筐儿,不用担心。魏太恭若敢再欺负你,你就来放鹤书院找我,我叫林逢春。”

蒋峻伯附和道:“是啊!筐儿姑娘,你未曾见逢春揪住他衣领照他脸上打的英姿!”

任筐儿想起魏太恭脸上的青紫,惊讶问:“难道上次他眼上的伤就是……”

蒋峻伯替她回:“正是逢春的杰作!”

任筐儿一阵欣喜,转而迟疑:“林公子,魏太恭在诸衍县势力很大,我怕……”

“无所谓,早把他揍了一顿,多算一笔也无妨。”林逢春爽快道。

谢瑧讶然朝她看去:怪道她能成为一寨之主。

宴饮祓禊结束,众人互相道别。

谢瑧和沈灿一同去书肆,沈灿悄悄向她提醒,强龙难压地头蛇,毕竟诸衍地界,林逢春最好莫和魏太恭闹得太难看。

这番话从耳朵闯进,谢瑧微微发怔,身后骤然“啪”一声巨响,几人吓到,回头看,数片厚瓦从屋顶掉落,砸在她脚边。

立刻抬头看,没发觉什么异常。

翡墨后怕:“公子,好险!就差一点儿!”

“顶上瓦片怎么这么不牢固,若砸到人可不得了!得和店家说……”沈灿说着,就去和店家交涉。

谢瑧环顾四周,市集人潮涌动,看不出什么。

她皱起眉,那厢店家嚷嚷着不信,跑出来看,见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瓦,连连向谢瑧致歉,嘴上嘀咕“奇了,平时没这样的事”。

沈灿又嘱咐店家几句,谢瑧方收回神儿。

去了书肆,她得知信已送到,等待回音。沈灿则与书肆店主商量抄书事宜,定好书目和交书时间。

接下来一路谨慎,沈灿护着她,不在屋檐下走。

回到书院住处,谢瑧坐回床旁窗下,林逢春犹未回来。

她想,白日是单纯的意外吗?难道真有人这么猖狂?

沈灿不知道自己和林逢春的弯弯绕绕,以为是好友,才做此提醒,但自己真要去劝她吗?

若不提醒她,真和魏太恭闹起来——等等,自己为什么要担心她。

纵是闹大,最糟糕不过离开书院回到山寨去,正合自己的意。

可能的暗处威胁,和近在咫尺的女匪,哪个更危险?

她十分纠结,犹豫着到底没开口。

某日上课,谢瑧照例到自己的位置。

袁文济在前面摇头晃脑地讲《周易》,她忽然觉得手背触感湿滑黏腻,偏开书册看过去——

一个椭圆形扁头脑袋吐着信子看自己,长长的身体盘在桌上。

谢瑧毛骨悚然,一瞬间头脑空白,身体直朝后仰:“蛇!”

她“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周围学子受变故影响,纷纷后撤。

袁文济听到骚动声,走过来“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待看清谢瑧桌上物什,他大骇退后一步:“吹、吹风蛇!”

周围学子听到老夫子的惊呼,杂七杂八道:

“怎么会有吹风蛇!”

“吹风蛇毒得很!被咬一口,不死也重伤啊!”

…………

袁文济慌忙急呼:“快去请范武师来!许主事呢?把他叫来!”

一片混乱。

扁头蛇受环境惊扰,直立起前半身,颈部平扁张开,朝着谢瑧吐信子。

谢瑧距离它最多三步,能清晰看到它黑褐色身上的浅色斑纹。

蛇的眼睛深邃黑漆,冷血地直盯自己。

她忘记了呼吸,支起身子想赶紧后退。

“谢瑧,别动!”坐在斜后方的林逢春喊道,“要是动作快了,它会扑上来的!”

谢瑧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林逢春既这么说,她就当救命稻草全然相信。

“你慢慢挪,不要惊扰它。”

林逢春一边说,一边轻手轻脚绕到扁头蛇身后,慢慢靠近。

谢瑧硬着头皮缓缓后移,扁头蛇微微摆动身体向前游动,吐着信子发出“呼呼”声,周围的学子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林逢春距离它只有一步之遥,后方学子却突然骚动。

扁头蛇受到惊吓,骤然腾空跃起,直取谢瑧!

说时迟,那时快,林逢春猛地朝前探身,一手掌劈向吹风蛇头部,另一只手准确捏住蛇的颈部七寸。

扁头蛇反应过来,在她手中剧烈扭动,蛇头疯狂后摆,张嘴欲咬,但林逢春掐得精准,蛇口怎么都不能反身咬到她。蛇身舞动,几要缠住她的胳膊,她另一手及时扣住蛇身,叫它无法得逞。

学子们阵阵惊叫,袁文济不断用手按胸,差点昏过去。

“在哪儿?!”范敬儿拎着个铁笼子匆忙赶来。

林逢春拎着蛇喊:“范武师,这儿!”

范敬儿趋近一看:“嚯!饭铲头!逢春,徒手捕蛇!身手不错啊!”

他打开铁笼,拿布袋套住蛇头,指导林逢春把蛇送进去。

范敬儿关好笼子,朝里骂道:“不长眼的小畜牲,跑哪里不好,到书院撒野!看我不拿你泡酒!”

许踔赶到,气喘吁吁问:“监院,什么事?”

袁文济抚膺顺气,伸手一指:“什么事?!书院里都有了吹风蛇!——近期有没有驱蛇啊?”

“这个……安排在五天后了……”许踔拍拍脑袋,“一向少有蛇,偶尔一只,也难防……我立刻找人驱蛇!”

“赶紧……”袁文济从牙边挤出颤音。

范敬儿提溜起铁笼子,走过去道:“监院,放心!已经抓起来了!无法伤人!”

扁头蛇从布袋里钻出,在笼子里扭来扭去,正对着袁文济吐信子。

老夫子看见它腥红的分叉的舌头,两眼一翻,身体一软,烂泥般瘫倒下去,两侧人慌忙架住他。

这样一闹,夫子突发晕厥,便提前结束课堂。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谢瑧大口大口地呼吸,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林逢春和沈灿将她扶起坐到一旁,她才发觉自己已紧张得脱力,浑身绵软。

沈灿给她倒了杯水:“压压惊。”

谢瑧勉强喝了几口,心情稍有平缓。

林逢春拍拍她的背安慰,发现她背后衣衫早被冷汗浸湿。

“景游,多呼吸,不着急。”沈灿宽解,余光瞥见林逢春黑着脸在谢瑧座位翻看一圈儿,随后大步出门。

他奇怪,依林逢春的性子,应该陪着,怎么这个当口离开?

但现在还是照顾谢瑧要紧。

许久,谢瑧缓回神儿,力气有所恢复:“山耀,我好多了。”

“那便好,我扶你回去休息?”沈灿问。

“不用劳烦你,你把翡墨叫来……”

“——不好了!”蒋峻伯突兀闯进,“景游,你好些了吗?!逢春怒火冲天地揪住魏太恭,说要给你出气——谁都拦不住!”

谢瑧错愕,与沈灿对望一眼,努力撑起身子:“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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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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