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反击

谢瑧领着翡墨去往医舍,林逢春担心她们主仆二人,便同往 。

谢夫人和王小娘子回来后,医舍重新开张,每天都很热闹,但这是谢瑧第一次去。

医舍与膳堂相距不远,她们到时,医舍已经关门。

谢瑧烦请门口的仆从通传,向谢夫人问好的同时拿些化瘀药。

片刻后,仆从出来,说谢夫人关怀情况,请入内拿药,说着把门敞开,里面灯火曈曈。

谢瑧一行人不推阻,径直入里。

一条长长的回廊,两边的庭院内搭了很多简易木架,堆放着笸箩、竹匾等器物,十数个大小不一的陶缸整齐排列,有的合盖紧密,有的敞口朝天。

药味浓郁。

谢瑧忽发奇想,小声与翡墨说了几句话。

屋里,药童小仆们在草药斗橱前忙碌,旁边柜台上两个女子一个用碾槽碾药,一个用舂桶捣药。

谢瑧认得在碾药的是王媛姿,旁边的女子五官秀丽,眉心一颗美人痣,楚楚动人,和朱鹊有几分相似,约莫是她姐姐朱喜了。

谢瑧朝正在包药的谢夫人见礼:“夫人,学生本该早点见过的,但医舍忙碌,我不敢叨扰。”

林逢春也随之问好。

“有什么叨不叨扰的?”谢夫人关怀问,“怎么受伤了?”

谢瑧将翡墨拉上前:“夫人,是我的书童,走在路上,莫名为怪物所伤。”

林逢春:?

“怪物?”谢夫人满脸疑问,王媛姿不禁被话吸引,停下手中动作,朝那边看。

“你和谢夫人说说。”谢瑧朝翡墨眨眼。

翡墨道:“傍晚时分,我估计公子该回去了,就想赶紧回寝院准备,没想到半路上突然眼前一黑,不知道什么东西盖到我脸上,但我能感觉到有温度,还会动。我很害怕,吓得摔倒,再起来就什么都没看到了。”

“很蹊跷,事情前后,翡墨没看到任何异常,也没看到任何人。”谢瑧补充,“我再三问过,只好用‘怪物’形容。”

林逢春暗想,不就是有人用黑布蒙住翡墨的脸不让她看出身份吗?说得这样清新脱俗。

谢夫人“啊”了一声:“从没听说过书院里有这种事。”

“学生也觉得匪夷所思,”谢瑧一脸严肃,“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飞猴’‘飞鼠’‘飞狐’之类的记载,不知道会不会是这些。”

林逢春想:世上真有这些会飞的奇怪动物?

谢夫人思忖片刻:“不管是不是,得赶紧告诉范武师,叫他增派人手加强巡查,小心再伤了别人。”

她说着,招手让翡墨靠近,为她查看伤口。

化身为医师,谢夫人神情认真:“两处淤伤,还好轻微。”她拿出一个白瓷瓶,“这是三七膏,每日早中晚各涂三次。之后若有不适,再来医舍。”

林逢春看她动作神态,莫名觉得周三姑有些像,难道医者仁心,会给人差不多的感觉?

翡墨接过瓷瓶:“谢谢夫人。”她暗觉谢夫人与自家夫人一样和气。

谢瑧不多停留,弯腰一揖与她作别。

谢夫人目送她们离开后,低声感慨一句“谢瑧生得倒俊,真是我家风度。”

出了医舍,兵分两路,谢瑧和翡墨去藏书馆,林逢春折返后厨。

沈灿恰在藏书馆里看书,谢瑧在门口敲了敲,他让她进。

谢瑧见他似乎仍专心看书,闲说几句,就把话题引到下午的“女教席”。

她道:“山耀,讲堂内,本就是传道解惑,唯有学生夫子,何分男女?你来书院该和我一样想要学些本事?我今日听王夫子一席课,收益匪浅,从前有些困惑不清之处,都得夫子指点明白。山耀,我不想你错失机会。”

沈灿本因谢瑧低身向女子求学,不知如何面对,又听她道:“何况王娘子出身名门,是山长的亲妹妹,人亲和又博学。当初王逸少亦向卫夫人学书呢!”

课上涌起的激愤早已退却,沈灿听到“名门”“山长亲妹”心中触动,迟疑问:“王娘子……当真会教书?”

谢瑧肯定颔首:“你若听她授课,只怕会食肉不知味……她对逢春很友善,鼓励她多问多学,逢春极喜欢她。”

沈灿面容又松动几分,她乘胜追击:“但可惜了!王娘子说暂教今天一次,往后不知!”

接着,她跟沈灿简要述说了王娥君课上所讲内容。

沈灿听得入神,不知不觉手中书卷掉到地上。

他一拍大腿:“王娘子当真博闻强识……真如山长所言,是谢令姜般的人物!早知……唉!可惜!”

谢瑧嘴边浮起笑意:“不过,如果学生意愿高,我想王娘子会再讲一次。山耀,苦读十载,不如一朝良师,士族不缺向名士夙儒请教的机会。但……”

沈灿道:“景游,我明白。如此良机……我回去和峻伯商量一下。”

后厨角落。

“陆郎君,你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谢瑧和林逢春两个,都极为狼狈,今晚饿着肚子呢!”朱大娘脸上堆满笑容。

“很好,我看到了。”陆豹满意笑,“今后,都依此办。”

“啊,恐怕不行。”朱大娘为难,“你知道,谢瑧不是省油的灯,林逢春更是个煞神,他又在我这里做活儿。他们在膳堂吃出问题,都来找我问罪。”

“这有什么,你换着法子做就是。”

朱大娘摇头:“谢瑧笃信有人指使我……”她看陆豹表情陡变,忙道,“郎君放心!我肯定说没有,是失误!”

陆豹哼声:“算你知趣。若攀到公子身上,有你受的!”

“这是自然!我哪敢!”朱大娘转而道,“虽没问出什么,但谢瑧说他出身高门,又和谢夫人同族,哪受得了这种气!当即给我五两金,说以后对他不能出纰漏,否则告到谢夫人那去!”

朱大娘从袖管掏出一两金,递给陆豹:“陆郎君,你知道,谢夫人管得了我们,所以……我只好交还了。”表情不忍。

陆豹讶异一瞬,推拒说:“钱既给了,哪有收回的道理?这次合作愉快,朱大娘,话不用说死。”

朱大娘自然千恩万谢,还说被林逢春恐吓,很是负屈。

陆豹回去禀报,从后厨到寝院经过漆黑无人的小路。

忽然,一阵风拂过,他心下警醒,环顾四周。

没人。

他松口气,加紧步伐。

草丛一声轻响,紧接着他眼前一黑,没来得及挣扎便扑倒在地,脸狠狠磕到一块石头上。

…………

陆序在房中和魏太恭等人聚会,见到陆豹肿着脸回来,问:“怎么回事?”

陆豹脸肿老高,说话都不利索:“公子,路上被人袭击,不知道是谁。”

魏太恭随口道:“还能是谁,肯定林逢春。”

“子先兄,依我看,没必要针对谢瑧,林逢春倒是可以好好教训一下……”

陆序朝他瞟了一眼,魏太恭不继续说了。

陆豹揉着脸,将朱大娘的说辞转述,陆序冷然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哼,五两金算什么,给她十两金。定要他们在书院里过不畅快!”

其余聚会的士族学子纷纷称赞。

陆序打了个呵欠:“谢瑧,林逢春,两个,都该知道谁才堪为书院第一。”他漫不经心朝仆从道,“阿豹,你先去上药,我不会叫你平白受伤。”

林逢春回到小院,谢瑧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阿瑧,写什么呢?”她凑过去。

“回来了。”

“嗯,好久没动动了,可惜只能仿照翡墨的情况,要不然就打折他腿脚了。”

谢瑧笑笑:“林寨主,不要过激。”

“不过,竟然不是魏太恭,而是陆豹。该是陆序的手笔。”

谢瑧笔下轻顿:“原来是他……也是意料中。”

林逢春看出她在写王娥君课上说过的话,好奇问:“阿瑧,你做什么把这些写下来?”

她写完一张,呼口气,放下笔,将案边一叠纸拿给林逢春:“林寨主,劳你发挥聪明才智,将这些背下来。”

林逢春:“?”

“今天王娘子的课只有我和你听了,我想之后袁夫子会再讲一遍。”谢瑧朝她眨眨眼,“大寨主,靠你了。”

林逢春拿住一叠纸,杀猪般嚎叫:“谢瑧,让我背书,你还不如杀了我……”

谢瑧学拍拍对方的肩,鼓励道:“逢春,我会帮你,不用完全背下来,意思差不多就行。”

林逢春丝毫不吃这一套,捧着纸躺到一边:“阿瑧,为什么啊!”

“你已经学了很多字,该不难。”

“我认得它们,但记不进脑子啊。阿瑧~绕过我吧!”林逢春用纸盖住脸,不想听。

谢瑧移开纸,轻敲她的脑袋:“王娘子能否再讲一次,要看你的了。你不是很喜欢她吗?难道不想再听一次?”

“想是想,但是……也不用非再听一次。”林逢春扁起嘴,“他们不听,我们听就是,何必这样麻烦……”

谢瑧垂眸:“我想让书院里有女教席。我想让他们知道,轻视女子,大错特错。”

更深的原因她没有说出来:如果书院里出现一位女夫子,是不是也可以有女学子?

也许有一天,她不用女扮男装,就能光明正大在这里求学。

林逢春观察她的表情,心里变软。

“也是,叫他们狂妄。”她努努嘴,“——我试试啊,可不保证。”

“好。”谢瑧笑着将纸卷递给她。

是夜,林逢春借着困意睡倒在正屋大床上。

谢瑧没再把她挪回东厢,无奈摇头,帮她盖好被子,自己关好门窗坐回案前。

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能成功吗?会怎么发展?她思绪繁杂,多裹件衣服,吹熄了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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