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燃起斗志

“阿瑧,你太莽撞了!”回去的路上,林逢春气愤地抱怨,“你怎么能答应他!他显然没安好心!”

“难得一次公开比试,我不想放过机会嘛。”

“但是、但是他的要求太过分了!摆明要欺侮你。”

“我相信你,”谢瑧看着脚下的路,“也相信王娘子。史康的水平,努努力或许能超过。”

“啊!我都不相信我自己!”林逢春崩溃地嚎叫。

“逢春,”谢瑧侧过脸笑望她,“和刚来相比,你进步很多了。况且,你不是很喜欢王娘子吗?她能教好你的,我也会一旁协助。”

林逢春被她这样看着,心里漏了一拍:“是、是吗?”

“是啊。”她轻轻地笑,“况且,你尽力就好。实在不行,输了就输了。我与他打的赌,我会自己承担后果。”

“那怎么可以!”林逢春提高声音,“他想得美!我才不让他如愿!”

谢瑧看她燃起斗志,暗暗舒口气。

到了小院,翡墨远远地冲过来,一把撞开林逢春,亲昵地揽住娘子的胳膊:“娘子,昨晚没睡好,今天可要早点休息!”然后扭头对林逢春恶狠狠道,“你离我家娘子远一点!保持距离!”

“翡墨!我看在阿瑧面子上让着你,信不信我揍你啊!”林逢春吃痛,扬起拳头。

翡墨直往娘子身上躲,身体仍架在中间:“谁叫你早上……”她顿了顿,“总之不管你怎么想!都要和娘子保持距离!我家娘子不是你能随便碰的!”

“不就亲了一下……”林逢春恰好与谢瑧四目相对,见她脸一红偏开头,剩下的“这有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照理说同为女子,彼此无忌,当初还在山寨摸过几次。那时的林逢春确乎觉得没什么,但现在的她觉得不太对劲——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亲了谢瑧,惊讶之余竟遗憾太轻太快不及回味。

谢瑧清清嗓子,道:“翡墨,接下来的晚上我得陪逢春去王娘子那学习功课,今天也早睡不了了。”

翡墨瞳孔放大,问过缘由后,她眼泛泪花,紧紧抱住娘子:“呜呜呜,娘子,你干嘛和人打这种赌……”又望着林逢春哭啼啼道,“你要是输了,害娘子受辱,我跟你拼命!”

林逢春和史康十日后比试的消息早飞遍整个书院,夫子间有人觉得胡闹,有人觉得有趣,王混摸摸胡须,在唾沫乱飞间划拨了藏书馆的一间屋子给王娥君,以作教学之用。

王娥君莫名其妙被卷进来,听完谢瑧说的来龙去脉,只笑着道年轻人爱争强好胜,自己会尽力教导林逢春。

谢瑧犹豫再三,问:“王娘子,您不想进讲堂教书吗?”

王娥君莞尔:“书院中夫子不少,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并无干系——比起入讲堂,现在讲经还有听众,已经是上天厚待了。”

谢瑧呆住,缓缓垂下头:“王娘子,是我莽撞。”

王娘子对于做女教席入讲堂并无执念,是自己非要借助她的身份,满足私心。

“无妨无妨,我原以为书院就是一板一眼寻常教学,来了方知有趣。”她很慈蔼地看着年轻人,“最近你为我讲经的事情奔走,你和陆序打这样大的赌,我自然会帮你——若能入讲堂教课,亦是锦上添花。”

“不过我很意外,你身为男子,非亲非故,会这样赞同女教席。”

谢瑧搬出惯例的说辞:“学生钦佩娘子才学……”

王娥君微笑:“谢瑧,你这般胸襟,当世罕有,连我都佩服了。”

“啊?”谢瑧遽然被夸,慢腾腾脸红,她到底是为了自己罢了。

十日短暂,时间紧迫,上完书院的课,不及休息,便要去藏书馆上王娥君的课,谢瑧特意向王混告了绘画课的假,陪同林逢春进学。

她们来到藏书馆,僮仆已将房屋收拾布置妥当,俨然一个小讲堂。

王娥君在里面等候,正要开讲,又有几人说笑着来到小屋,原来是沈灿、蒋峻伯和其他几个寒门。

她俩惊讶地看向他们。

“夫子叨扰,”蒋峻伯一揖,“我们想旁听,不知行不行?”

“自然可以。”王娥君伸手一指,马上有僮仆来加放书案坐席。

坐下后,更显屋子拥挤,但王娥君心情更好,愉快道:“我们开始吧。”

《左传》内容庞杂,卷帙浩繁,洋洋洒洒十八万言,短短十日,更兼林逢春对它一窍不通,根本就是一项无法速成的事。陆序跳过谢瑧以林逢春为笔试对象,就是赌定她不可能学会。

但越难的事情,也越会激发人的挑战**。王娥君早就对《左传》烂熟于心,针对林逢春的情况,她舍弃平常用的教学本子,自己编了一套更加适合的《左传》精要,仍是按照编年时间顺序,但根据她的理解,保留精华,极致浓缩。

她的讲授也不按惯例的时间顺序,改先讲《左传》整体成书背景,左丘明其人,接着按主要国家、重要人物、重大影响事件的分类,逐个介绍,贯通讲授,等到有了大致印象,再详讲各段编年中值得注意的细节。

务求在有限的时间里,对《左传》尽可能全面掌握。

她本就擅长故事,更加得心应手。这种新颖的教学方式,不仅让林逢春听得入迷,亦让沈灿蒋峻伯等人沉醉。

听进去,就是成功的一半。

置之死地而后生,王娥君忽然感觉到年少时的自负。一棵树于后宅枯死二十多年,再逢阳光雨露,原来还能抽出新芽。

另一边,史康苦读《左传》,但它太多太杂,他吃不准自己能掌握多少。

想到十日后的比试,他额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输给林逢春,陆公子的雷霆怒火是他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的。

他愈想愈惊心,索性硬着头皮去找陆序。

陆序的住处是士族常聚之所,总是很热闹。他今次来时,难得只有陆序一人,他衣冠齐整,似要出门。

史康连忙迎上去,向他说明自己的窘迫与担忧。

陆序乜斜:“史康,你太看得起他们!上次月评,你排三十八,林逢春最末。你也晓得他是个什么水平,只有十天,王娥君和谢瑧就算是神仙都救不回来。”

“可是……”史康犹疑,“若没有把握,谢瑧怎么会直接答应?公子,他们最是可恶,指不定留有后手,不能不防……”

陆序一面让僮仆为他系好外氅,一面冷笑道:“他们有后手,难道我没有?放心好了。”

他让史康靠近,附耳悄悄说了几句话。

“公子,这样……不好吧?”史康不安地双手紧攥。

陆序轻描淡写道:“只要无人知晓,便不算大事。做与不做,你自己决定。不过你若连林逢春都赢不了——史康,我脸上无光,心情自然不会好。”

说着,他命僮仆多提一盏灯,一径出门去了。

史康望着他优雅从容离开的背影,只觉阵阵寒冷。

临来放鹤书院前,父亲极高兴,诚心斋戒,去天师道观奉金进香祭拜,说若能从放鹤书院入仕,史家就会大为不同。他特意叮嘱,家中微寒,若无陆氏提携,更无这等读书入仕的机会,要尊敬陆家公子,不可与他冲突。

父亲不知道的是,自己虽在陆氏私学读书,但陆序一向对自己呼来喝去,视若奴仆,有时不快意,更是不吝拳脚。就连他身边的小厮,也似乎高自己一等。

他慢慢松开攥紧的手,长长呼出一口气,父亲说得对,入仕后会是另一番天地。在那之前,还要依靠陆序的势——这次一定要赢下比试。

王娥君的课结束,林逢春留下继续接受指导,谢瑧跟她一起。蒋峻伯和其他人都回住处,沈灿则在藏书馆中完成未尽的杂役活儿。

他完成抄写离开时,“小讲堂”中仍亮着灯,传出三人不时的说话声。

已到亥时,还得接着学,他很同情,不知林逢春就算没日没夜学十天,届时能不能赢?

他意外于谢瑧接受陆序显然不公的擂台,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女教席,是为了寒门子弟能够听王娥君的课?还是为了在山长那里博个好印象?

他更意外的是,僮仆提着两盏灯,陆序在路上等他。

“陆公子。”他一向和陆序没有瓜葛,简单问候。

陆序寒暄几句,单刀直入:“山耀兄,良禽择木而栖,你是个聪明人。我欣赏才学之士,可有兴趣,帮我做件事?”

在谢瑧和他正焦灼的关键时候?

“王娥君都讲了什么,林逢春学到什么,告诉我即可。”

沈灿正色:“陆公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恕难从命。”

“别着急拒绝,我给你时间考虑。”陆序从僮仆手中接过灯,“山耀,你该知道,寒门入仕艰难,除了中正官选拔,做长官幕僚也是可取之径。谢瑧虽是谢氏,但他父亲早亡,根本没有助力,而我的父亲,却是吴郡太守。”

沈灿脚步放缓。

陆序闲闲到他身边,递出提灯,似是关怀:“书院虽有灯柱庭燎,仍是昏暗处居多,拿着它,走得更稳当。”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