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遥又转身回到一楼,易缙已经围上了围裙,正在神色冷淡地做菜。
“我想吃点辣的。”宁遥说。
他以前是没机会选择吃什么的,一切的吃食都是营养师和医生根据最大程度照顾他身体营养状况来计划安排的,每一种食物精细到毫克。可想而知,这种食物吃起来是营养,但味道真不怎么样,还很浅淡。
易缙的刀微微一顿,还是没说话。
宁遥去拖了个椅子,放在开放式厨房外面,反坐着看着易缙做菜。
很偶尔,易缙会在他们住的那栋房子做饭,但他从来没有吃过。易缙不给他吃,宁睿派来监视他的人也不允许他吃。
易缙做饭的时候,他就会偷偷躲在角落里看。因为易缙做饭实在是挺罕见挺养眼的一件事。
易缙是个好几国的混血,父亲是华裔,祖上就从商,根基深厚,家族集团事业涉猎很广,主要在能源和运输业,是现今世界最大的能源及运输业的掌控者,是国际商业圈的领头人物。母亲是A国和E国混血,主业从政,政圈背景十分深厚,其家族在两国的政治影响力很大,属于位高权重的权贵家族。
只论外在条件的话,易缙的脸和身材完美得像是上帝认真雕琢的伟大艺术品,除此以外,他的言行举止都优雅得无可挑剔,能力上也优秀得令人侧目,整个人优越得不像是真人,更像是天才科学家精细设计出来的完美机器人。他似乎生来就是要被赞叹夸耀和仰慕的,曾经有一个艺术家称他是“欧洲世界最后一个完美高贵的王子。”
当然,这仅限于在别人眼中的易缙。而在宁遥面前的易缙,“tm 的”“FUCK”等脏话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好像他三十多年没说过的脏话,全留着奉献给了宁遥。私下的行为也实在称不上是个正常贵公子,反而像个暴戾、冷血、无情又下流肮脏的///黑//////道///大哥和神经质疯狗。
易缙的疯从小时候就有了端倪。
宁遥和易缙的第一次见面,是他八岁的时候,那时候易缙十岁,还有个姐姐易姝,跟着家里的父母来宁家庄园做客。
大人们在说话,就让他们几个小孩一起去玩。
八岁的宁遥虽然身体不好,但精神状况还正常,且还能拥有狗狗做朋友。他不是自来熟的性格,没打算和易家姐弟俩玩,只是带着狗狗在湖边的草地上玩。易姝性格内向文静,但也抵挡不住狗狗对她的诱惑,慢慢地,她也凑过来一起和狗玩。
宁遥的狗是大狗,平时性格温顺,但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去不远处捡飞盘的时候,大狗突然对易姝发起了攻击,咬住了易姝的大腿,吓得易姝大叫哭了起来。一旁的易缙看见了,就捡了个大石头冲过来,猛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大狗的头。
易姝的血刺激了大狗的凶性,大狗死咬着不放,易缙砸得更狠更凶,后面大狗终于松了口,但易缙还没松手,骑在狗的身上,双目通红,面色狰狞,如同嗜血如命的恶鬼,高高抬起的石头是他行刑的刀叉剑戟,他疯狂又暴力地重重砸着狗头,砸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宁遥眼看自己的狗快死了,哭着冲过去想拉开易缙,但力气实在不大,反倒在和易缙的推搡拉扯中,被易缙推进了水里。
那时候是初春,天气还寒凉,又加上宁遥体弱易病,所以那一次落水,让宁遥直接进了抢救室和重症病房。
宁遥的狗虽然没被易缙砸死,但因为那次的事情,宁睿觉得狗很危险,不给他再养狗,他儿时唯一的狗朋友没有了。所以他对易缙的怨气颇深。
而易缙大概也是因为易姝的原因,对宁遥很讨厌。
一个月后,易家父母带着易缙来给宁遥道歉的时候,易缙表面上道歉很到位,但宁遥看得见他对自己的厌恶。宁遥也因为他的厌恶,更加厌恶他。
这就是宁遥和易缙结仇的开始。
长大后的第一次见面,是第二次结仇。
结仇的原因也挺狗血的,就是宁遥在某家高级会所,看见易缙带着自己新交的男朋友进了厕所,他也跟了进去。
在隔间的厕所里,易缙咬着烟,吞云吐雾,微微眯着眼,宁遥新交的小男朋友跪在地上,殷勤地伺候着。
当易缙正爽得微抬下巴的时候,就瞧见趴在顶上看着他们下流做派的宁遥。
宁遥神情冷淡地和易缙对视,易缙眨了一下眼,忽地闷哼了一声,把宁遥的小男友弄得够呛,咳嗽得脖子通红。
等小男友反应过来,看见宁遥的时候,脸色瞬间从通红变得煞白,宁遥也懒得谴责什么,只是给小男友发了分手通知,又说了句你们继续就走了。
后来又发生了易缙看上的人成了宁遥的男朋友等事,他们的恩怨就越来越深,直到两家联姻。
结婚后,两人莫名其妙地就滚了床单,做了炮友,继而发现了对方华丽的外表下,是个病到膏肓的精神病,互相伤害中还继续滚床单。
发展到后来,就是我捅你一刀,你掐我进急救室,又到我送你进监狱,等你出来还想和你同归于尽,你想把我手脚打断关地下室折磨至死的地步。
易缙把最后一道水煮鱼端上餐桌,还是没有跟宁遥说一句话。宁遥很自觉地端着碗去盛饭,然后坐下来吃饭。
不得不说,易缙做菜的手艺是真不错,惹得宁遥多吃了几口,但多吃几口也只是吃了半碗。
宁遥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抬眸看向还在吃的易缙,说了声:“吃饱了。嗝~”
易缙扫了一眼宁遥剩下的半碗饭,嫌弃地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即又冷冷地看向宁遥。
宁遥流着鼻血,咧着嘴说:“你的手艺不错啊……”
后面的话易缙已经听不清了,鲜红的颜色刺激得他头脑一阵阵发昏,恶心的血腥味让他喉咙干呕。
“你怎么了?”宁遥愣了一下,垂头看了一下,才发现滴在桌子上的鼻血。
宁遥赶忙拿过纸巾擦掉鼻血,又用纸巾堵住鼻子,才走到易缙身边,用力掐他的人中,声音倒是淡定:“你没事吧,别晕,别晕,我可送不了你去医院啊。”
“天啊,别晕过去。”说着更加使劲地掐易缙的人中。
易缙被掐得翻了个白眼,无力地挥手想把他挥开,干呕了一声,虚弱道:“离我远点。”
“哦。”
宁遥放开易缙,离他远远的,看着他闭着眼睛缓神。
过了好一会儿,易缙睁开眼睛望向他,眉头快速蹙了一下,转头就干呕。
宁遥淡定地拿下堵住鼻子,已经浸满血的纸巾,又换上了新纸巾。
五分钟后,易缙堵住鼻子,拿从略透光的窗帘上剪下来的布条蒙住眼睛,带着宁遥去洗手间。
易缙让宁遥抬起头,用手接了凉水拍他的额头。
“这样能行吗?”宁遥问。
易缙也不知道行不行,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听说这样的话,鼻血会倒流进去,容易呛到气管诶。”宁遥说。
易缙顿了顿,恶声恶气道:“正好死早点。”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把宁遥的脑袋给掰回正常角度。
“诶,不流了。”
易缙悄声松了一口气。
“以后流血的话离我远点。”
“哦。那你打断我的手脚,我也会流血。”
“……”
宁遥看着他,等了一会儿,说:“看来你打消了要打断我手脚关地下室的计划。”
易缙没说话。
“那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易缙不回答,转身就走。
宁遥跟着他走,但没走几步就觉得累得要死,索性就摊在客厅的沙发上。
易缙继续回餐桌吃饭,宁遥看了一会儿电视,转头趴在沙发背上,看着易缙吃饭。
一楼的空间格局不小,但也不算很大,一眼就能看完,包括开放式的厨房和餐厅。
易缙吃饭也很优雅,宁遥想象着是自己在吃,等易缙吃饱了,他也饱了。
两人就这么在这里住下了。
夏末的天气不再这么燥热,偶尔风里会送来几缕清凉,院子里的花开得灿烂,这里的花草应该不是易缙种的,毕竟他才刚出狱,但他好像把这些生机勃勃的花当成了是自己精心种植的,每天都会去院子里伺弄花草。
宁遥也是闲得无聊,每天除了看花就是看人。
他们很少正经说话,说话都是用吵的。比如易缙做饭的时候,宁遥要求要吃辣的,吃重口味的,易缙会骂他“好吃懒做,猪一样,吃不死你”。
比如宁遥每天失眠都要在易缙房门口大喊一声“我失眠了,想死”,如果易缙不理他,他就会把音响搬到易缙房间门口放摇滚,如果易缙理他,通常要把他闷进被子里,骂他脑子有病。
又比如易缙拿药给宁遥吃的时候,两人会吵架。
“我说了,你要是再流鼻血吐血什么的,我立刻就把你摁进水里淹死。”
“那你淹死我啊,你杀了我啊。”
“你已经让我坐了两年牢,还想让我无期徒刑,宁遥,你真是个卑鄙无耻又恶毒的人。”
“说淹死我的是你,说我让你无期徒刑的也是你,你怎么就这么有理,贱狗!”
“我自己去,我淹死我自己行了吧!”
宁遥气得把药扔他身上,起身就要走,易缙钳住他的胳膊,指尖掐进他的肉里,疼得宁遥皱起眉来。
易缙平静道:“吃了这些药也不会让你多活几天,只不过让你好受一点,你非要每天头痛,流鼻血吐血,恶心想吐才开心?你是受虐狂?”
“每天失眠发疯都要来烦我,真恨不得把这些治精神病的药全塞你喉咙里。”
宁遥垂眸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要怼回去,又听易缙说:“还是你想要别人哄你吃药。”
“谁他妈要你哄!你可千万别做这么恶心的事,不然我连着几天晚上都睡不着!”
宁遥四顾,似乎想找回被自己扔掉的药,然后尴尬地发现药片被他扔得七零八落了。
易缙默默地看着他尴尬。
宁遥硬扛着尴尬,跟他相顾沉默。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吃还是不吃。”
说的好像是我求着你给我药似的。宁遥心里冷嗤,嘴角一撇说:“你再给我弄一次。”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