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九月初,汇坊市就掀起了一场小范围骚动。华坛高中校方对新学期新气象的回应是采用分班考试重新筛选A班2班3班以此类推,广大中下水平高中生还没来得及返校就一阵感概。

待考生停笔,颁发名次,南应心里已经心悸不下十次。

南应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成绩不上不下,目测只能在2、3班度过下半个高中生活了,这倒也好。偏偏以他为准心的中上下学生总想在临尾阶段临时抱佛脚冲刺一下,说不准就上岸了呢。

于是,上天有眼——

南应站在分班名次榜单前呆若木鸡,重点班倒一和普通班仅仅一步之遥,倒是让他考上了。

烈日当空,广播倏地响起,尾音在空中回荡:”请各位同学以榜单排名为标准回班落座。“

操场的人影一作鸟兽散,等南应慢悠悠走到班上时,其他同学基本都已到齐。他站在门口抬眼望去,班级座位划分为四大组,每组分为两列,教室空阔倒也不会拥挤。

视线在教室搜刮,一两秒后,看到了仅剩的两个明显空着的座位。刚好在第一组呈斜前后桌,南应盯着稍前面的空位两秒,在心中盘算了一会自己的身高,坐了下去。

A班班主任在座位排列上从来没有过多要求,因此此时的座位都是打乱的。

所有学生七斜八歪地靠在一起嬉笑,完全没有一个作为重点班的样子。因此并没有注意到教室多出一个人。

落座后,南应习惯斜靠桌背瞥向自己同桌,旁边的男生脸都没斜一下,跟前桌俩人说说笑笑,无意间一只胳膊半边搭在了自己的桌面上。目光从胳膊转移到脸,这人的三庭较长,肤色偏向小麦,称得他前桌皮肤更加白皙一些。

南应呈斜靠的姿势僵滞了五六秒后,旁边的男生像是才看见他一般把胳膊抽了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自来熟地往南应这边靠了靠,带着一嘴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口音开口。

“嗨喽啊,我叫胡显深,你是分班转来的吧?”

南应见状也冲他淡淡一笑,“嗯是,南应。”

话音刚落,班上原本闹哄哄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回头看,对上一双饱含温意的眉眼,居高临下。

那人正从南应座位旁经过,一小片阳光打在他头顶,显着他身姿挺拔,高大,下颚线分明锋利。有一瞬间南应很遗憾自己不是个画家,没法能把这一幕永恒地定格下来。

没过多久,安静下来的教室又开始发出悉悉索索的噪音,仿佛刚才那一幕并不存在,只有南应看着刚刚少年走过的地方怔愣,心中默念,周许封。

他认得他,或者说,没人认不得他。由于理综分数出类拔萃,长相在华坛出众,入校一年来迷倒千万少女,南应没少在其他任课老师那里听过"人家周许封一看就是将来要走上社会顶端的人,你们多向他学学。”诸如此类的话语。

南应为曾经认为周许封装B的想法感到深刻的抱歉,学霸在身边不用白不用,这不就是妥妥的免费提分机器吗?

他仔细回顾了一下前面看到的座位分布情况,如果没记错的话,全班就剩下两个空位,除了自己身下这个就是位于自己斜后方的位子。

那也就是说,这位提分机器似乎......就坐在自己斜后方!忍住回头的想法。哦不,没忍住。

胡显深聊累了,正打算伸个懒腰重张旗鼓,被旁边新生猛一回头的动作惊得呆愣原地。

"?"

好在提分机器收拾东西并没注意到前座人像是脖子抽筋的浮夸动作。

得到满意答案的南应喜滋滋地转头趴在桌上,胡显深被他一系列动作搞得更加懵逼,却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敲桌声打断。

就这么一会,一名三十出头的女人此刻正站在讲桌旁,一手撑着桌边一手捧着教案,瞪着班上唯一一个坐姿不端的胡显深。

胡显深皱眉小声靠了一句,身子转了回去。

这是高二A班的班主任,任课数学,姓刘名敏,短发齐肩,平常总扎低马尾,戴了副黑框眼镜,度数不深。皮肤蜡黄,脸上留有几颗较为明显的痘印。

一看只就知道没少为这帮臭小子操心。

好在刘敏并没听见这句粗口,把课件放在桌上,抬眼瞪了他几秒。

她瞪完胡显深,清了清嗓子,道。

“来来,都别讲话了,讲几个事。第一个事想必你们已经听说过了,我们分班是为了更好的督促你们学习,让你们养成自律的学习习惯,不要私底下抱怨,都是为了你们好。”

“首先,分班以后以期末考为一个质量检测段,每个班考试排名倒数三位与后一个班的前三名调换班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到时候再想回来可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话没说完底下的抱怨声就交织成一片。

刘敏视若无睹,自顾自讲下去。

“还有就是咱班来了位新同学哈,叫什么......南应,对吧?”

说着,张望着脑袋寻找南应的身影。

南应很自觉地站起身来,脊背挺拔,干净利落。全屋子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包括周许封。

刘敏看到他后,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说了句跟新同学好好相处就派人下去搬书了。

由于A班没有什么大规模整改,大多老师都没有自我介绍,就算有也是一笔带过了。

适应环境的过程中南应终于明白了以往路过A班走廊为什么总是感觉冷清清的了,教学质量没的说,都是有阅历的老教师。尤其是理科,上课节奏快,语速也快,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根本听不懂,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乱滚乱爬。

再就是课程进度,A班上学年进度快,上完一本就接着讲下一本,最后才复习。虽说新学期还会再大致概括一遍,但毕竟之前没跟上,以至于上课还是听得磕磕巴巴。

只能自己回去之后再拿解析重新恶补一遍了。

午间邪阳无差别扫击,汇坊一到夏天气温就高的吓人。南应挤在食堂桌椅过道中,不由得感到烦躁。

被一上午的课程麻木后,心心念念的炸鸡排送到嘴边都感到索然无味。

半小时午休过后又开始新一轮魔鬼训练。

……

等高度神经紧绷一天松懈下来的那一刻,南应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的苦根本算不了什么。

班上很安静,各做各的事,有些同学捧着手机头快钻到抽屉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他瞄了眼黑板上方的钟,距离放学还差几分钟。

南应叹口气,伸了个懒腰,缓解右手的酸痛。

右胳膊被人用力地撞了几下,南应蹙眉。

靠,什么手劲!

他窝着火扭头看胡显深,后者捧着手机切换到二维码界面,“有微信吧?加个好友。”

南应拧着的松了松,点点头,拿出手机扫码,刚通过好友就被拉到一个名为“高二A班大战全校师生”的学生自创群。

紧接着蹦出几条消息。

-古月:【图片】

-古月:看到吧!都说了我不是倒一。

-古月:罪魁祸首给你们拉进来了,你们自行处置。

南应抱着聊天界面发愣。一天都在听课没有注意到周许封,刚才转头的时候瞄见他还在低头刷物理题,这么用功,也不愧是第一。暗自发誓完后才点开图片。一张班级分数排名表,自己的名字躺在最下方,红色涂鸦笔把他的姓名连同后边的分数圈了起来。

哼哼,合着自己被卖了呗。

南应皮笑肉不笑,偏头看他,挑眉示意“这什么?”

胡显深双手合十在他跟前拜了拜,讨好地笑笑。

手机震动几声,界面又弹出几条提示被艾特消息,南应逐一查看。

-刘婷:@naning 是这样的,我们班一直有个不成文规定,每次考试无论大小,倒一的那位要请全班吃饭,金额不大,聚一下就行。

-刘婷:不过你也是新生,要不这次就算了?@所有人

越来越多的人出来冒泡,表示赞同。

南应挠了下头发,目不斜视地盯着手机屏幕,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腾出手来打字,显得人畜无害,本人亦是如此。

-naning:没事,我请。

他倒是对这些请客之类的没什么太大抵触,就当入乡随俗了。

然后在屏幕上划拉几下,设置了免打扰,退出界面,一竖列的免打扰图标赫然出现。他喜欢热闹,但并不喜欢手机提示音的吵闹声。

刺耳。

到放学后,A班人三三俩俩团在一块朝校门口走去,人也不算多,大多觉得新生组的局没什么意思就回家了,还有一部分喜清净基本不参与这些活动。

南应人生地不熟的,只能靠着胡显深走,在教室坐着的时候没感受出来,胡显深这人是真话痨,动作也超多。他边把南应往边上挤,边大发其词的介绍其他同学。

“哎南应,周许封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人长得还不错。嗯……比我差点”聊到周许封时他有些不可察觉的激动,像是在亲戚面前炫耀自己小孩有多出息一样兴奋。

“但是,别看他表面上温文尔雅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说这句话时胡显深有些心虚,回头看周许封一眼。刚想继续说却被打断。

“没有啊,我感觉周许封人挺好的。”南应反驳道。

毕竟今后的人生都交在他手上了。

胡显深愣了一秒,有些震惊于自己精心制作好的话术会被打断。将过且过地追问道:“你怎么认定的,你跟他认识?”

他有些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但还是咬牙坚持:“就是觉得他人好啊。”

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听到身后的人很短促地笑了一声,音量很小,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一瞬间,南应几乎笃定他就是在笑他。也可能是笑胡显深挤他的动作,又或者是笑他们俩的对话。总之就是在笑他,这让南应有些不爽。

笑什么。

有什么可笑的。

于此同时也有些尴尬,他不自然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和胡显深拉开些距离。就这一步,让周许封插了进来,他阻隔在俩人中间,抬手在胡显深脑袋上拍了一下。

“瞎扯什么。”语气笑盈盈的,手上的劲倒是一点没收。

胡显深吃痛地嘶了一声,捂住头。俩人嬉笑着打闹了几个来回才安静下来。

一路上聊下来七拐八绕到了一家饭店,物美价廉。老板娘也大方,一看都是学生,又多送了两盘菜。

大家都坐好后,趁着等上菜的功夫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话题。

南应手心撑着下巴放空,在别人点到他名的时候回应几句,几乎不讲话。看着窗外的黄昏以及奔过的人影,翻出手机,刚关掉静音,一个电话刚好弹出来。

他看着是否接通界面上方的备注,脸色微变,不自觉拧眉。沉寂了一会,还是接通电话往外头走。

南应踩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来回踏步,听着电话那头的女音:“这个时间点你已经放学了吧,怎么还没回来?给你发了那么多条短信都没看见吗?再过几分钟我都要去失踪人口上找你了吧?”

南应边听边点开聊天框,满面的长串短信和语音,他沉默不语。

“妈,我在跟同学吃饭,聚一下。”

“聚什么聚,这就是你消息不回电话不接的借口吗?!”他听见对方深吸了几口气,尽量放缓语气继续道:“赶紧回家,让阿姨给你热热菜。外面那些饭店又不营养。”

“已经在吃了,吃完就回去了。”

“好啊,那就别回来了!”说完,挂了电话。

杨心微坐在床上盯着息屏了的手机,窗帘紧闭,灯也没开,房间一片乌黑。顿时有些后悔说出这些话来。

但她永远都不会改。

南应心知肚明,在听到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时转身回店。

重新落座时,菜上的七七八八齐了。他吃的心不在焉,在有同学提议端几瓶酒来时闷了一杯。

辣喉咙。四杯过后,基本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人走的走,醉的醉,唯一一个认识的胡显深还被提前叫回家了,没人注意到他。南应顿时有些委屈。

硕大的包间很快只剩下他一个人,噢还有一个。周许封满含笑意,掌心托着下巴,指尖轻触面颊,盯着摇摇欲坠的南应。在他即将摔到在地的前一秒托住了他。

“怎么就一个人。”

明知故问。

接着,架住他的右手环绕在自己肩上。扛着他往外走,顺势瞅见了他右手无名指关节处的一颗小痣。

长得真会挑地方。

即将出店门时却被中气十足的嗓音叫停。

“哎哎哎小伙子,你那一桌还没付钱呐!”

他又转过身在老板娘狐疑的目光下付钱,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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