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响过天际,光线穿过玻璃照在床上,浅灰色系薄床单鼓起一个人型。
南应睁开眼,睡眼惺忪地打量房间,猛地坐起。放眼望去屋子收拾的干净齐整,两米宽的床边上是一张长款电脑桌,摆着今年最新款笔记本,旁边摞了几本书。
床的另一边放置衣柜,衣柜临近门的末部改成弧状,用来放些小物件。距离床尾大概两米的位置还有一台书桌。挺好的。
是挺好的,但这不是他的房间啊!!
南应摸索着手机,一看已经下午一点了。可能有人拿了他手机帮他请假,屏幕上方显示杨心微打来的几个未接电话,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消息。
他下了床,木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站立在阳台玻璃门前,阳光正对着他,窗帘大开,有些刺眼。
回想起昨晚。
周许封把他带出店门一段距离后将他放置在了公园长椅上,从他裤子口袋摸出手机,尝试帮忙联系家里人。
按亮屏幕的同时周许封眼尾瞥向一旁,路灯从头顶打下来,照亮了半躺在长椅上的南应,眉头紧锁,看样子挺难受的。
他持起南应搭在身旁的手臂,手指白皙,称得无名指关节处的小痣更加突兀。然后指纹解锁,右手重新落回原处。
桌面软件分列清晰。
看到聊天记录时,周许封微微一愣。茅塞顿开,合着跟家里人吵架了啊。
酒店也办不了,送他回家恐怕会在自己手上气死吧。
所以周许封把他带回了家,睡在他的床,穿着他的睡衣。
刚开始还没感觉,直到站在玻璃门前,看见上面倒映着的他身上的蓝格冰丝睡衣。一种与众不同,陌生的舒适感才后知后觉地席卷全身。
南应扶扶脑袋,阳台上挂的衣服随风飘荡,倒影中自己身处凌乱。左手边是浴室,开门正前方就是洗漱台,搁着一次性牙刷及毛巾。
他洗漱完出了门,周许封家里没有人,一路畅通无阻,虽说请了假但这时候除了学校也想不到适合待的地方了。
好在在H市呆了这么久,方圆十里八条街已经娴熟于脑,搭了一辆公交回校归班。
赶到班上时恰好是刘敏的课,女人站在讲台边撇他一眼,没为难,放人进来了。
台上在继续讲课,底下的南应浑身不自在,生怕被身后的视线注意到。但事实上在他喊报告开始,周许封的心思就已经开始飘忽了。
没良心。
周许封低头记笔记的空隙这样想着,余光斜到一张便利贴,捏过来一看,几个大字正正方方。
-谢谢,麻烦你了,请你吃饭怎么样?
周许封笑了,倒也不是这么没良心。
手起笔落,贴了回去。
南应接过一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方方圆圆的字倒也不丑,只是在对方的衬托下更像个小学生,也许一年级老师还会点名表扬一下。
-行,明天中午,食堂。
下课铃准时响起,刘敏边收拾课件边抬头瞪了南应几秒。
“南应来趟办公室。”
随后,其余人怜悯地看向他,南应起初还不明白。
至于吗?以前也没少被叫去训话,应对老师简直绰绰有余。
南应刚走出班门,胡显深就翘凳腿靠到周许封那边,无视他那副不想搭理自己的表情,自娱自乐道。
“我听他们讲昨晚南应喝了四杯,今天还请假了,他不会要完了吧?”
“……”
“那昨天他是咋回去的?有人照应吗?”
“唉都怪我,早知道就留下来了……”
周许封一声不吭,手中的笔没停,抬眼看了一眼,继续低下头。
……
直到在办公室被絮絮叨叨念了半个小时他才明白那遍布排班充满同情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师我真错了,您快放我回去吧,我还得继续上课呢。”
南应靠在办公桌旁,满脸疲态,就差一头栽倒地上了。
刘敏喝了口热茶,继续重张旗鼓,“还知道错呢?你要想着上课就不会出现开学第二天就请假的情况。”
“怎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我问你,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南应闭嘴了。
刘敏瞪他。
南应:喝醉了。
你满意了吧!!
刘敏震惊:“你还喝酒呢,什么破喜好坏习惯给我改了!”
南应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她看了眼金属手表,大抵是觉得确实太晚了,才摆摆手让他走了。
没到班门口,中年妇女的嗓门先传过来,接着是同学拖拖沓沓的跟读声。
英语老师比刘敏大接近一轮,神情严肃。司空见惯了刘敏找人谈话有去无回的场景。
看到门口来人时,娴熟地抬了下头示意回座,波浪高马尾跟着摆动。
还没贴热屁股,胡显深八卦地凑上来,跟每逢过年村口闲聊还嗑瓜子的大爷大妈没什么不同。
“请假挨训了吧,敏敏姐就这样。下次注意噢,请假不凑够800字小作文写明起因经过结果第二天准找你谈话。”
胡显深笑得太过张扬,他瘪瘪嘴:“幸灾乐祸。”
胡显深:“??”
胡显深:“我哪有?”
陈燕一节粉笔快准狠丢中他的头顶,“胡显深!你想死是吧?我还在这呢你还敢讲话?”
南应瞬间挺直腰板,看得他目瞪口呆。大着嘴,手指慌不择乱在他和旁边‘认真听课’的南应之间点来点去。
报应。
周许封看得也一愣,笑了。
陈燕看他那副死样,更气了,“说的不是你是吧?笔记写了吗?”
班里发出刻意压制的偷笑声。
放学后,胡显深气呼呼地走在最前方。
南应则找周许封要了自己缺课时漏下的笔记,顺势跟他并肩走到公交站台候车亭。
得先跟学霸搞好关系吧,不然人家凭什么平白无故给你解疑答惑的。
胡显深回头一看,压根没人搭理他。更想骂人了,打开班群,奋手疾机。
-月古:@naning 罪魁祸首,我不会原谅你了。[心碎]
南应忍不住笑。
-naning: _
-月古:……
三路车靠边停,一拨人下,一批人上,南应和周许封便是后边那一批。
南应家境算不上顶尖,但倒也不赖。杨心微不是没尝试过给他安排司机接送上下学,他本人的意思是不想太张扬。
这样就挺好,自由。
但按早上所处房间的情况来看,周许封家境不比他差,怎么也在这挤公交?
两人选了个靠后的前后座坐下,南应心里边疑惑,身体上也很诚实地跟着回头看了眼。
周许封戴了副无线耳机,偏头看窗外,注意到他,又转了回来。
南应满脸都是被抓包的尴尬,笑两声,张口就来“呵呵,你,成绩真好。”
说完瞬间后悔,怎么就……
周许封垂眼,没吭声,视线集中在面前男生右手的小痣上,又转移到他脸上。
两秒后,南应捂嘴转头,我去,说的什么话。
窗外的人丛车群渡上一层金汤向后退去,一段路程后,缓慢停止,南应先行下车。站在候车厅旁,望着公交车驶去的方向。
迟迟未动。
良久,一声车鸣将他拉回现实。
从这条街向右拐个几十米,一座装修碧瓦朱甍,金碧堂皇的房屋映入眼前。
南志扬很看重屋子的外观,认为这代表了男人的脸面。跟杨心微挑房子那会商量先在家里这地建个漂亮奢华的,等以后还有选择了还可以跳别地。
穿过院子的铁栅栏,大门安装的很气派,对比182身高的南应还要高出几个头。
迈入门框,入眼是客厅桌上女人手指搭在笔记本键盘上坐姿端庄的画面。由于屋内装修是由老一辈人决定的,所以屋内外差距较大,里边整体偏向原木简约。
一旁是玻璃式厨房,里边是阿姨手法娴熟地在烧菜。客厅另半边搁放一条长沙发,三座小沙发及茶几,电视位于距离沙发三四米处,很少被打开几乎闲置。
南应蹲在鞋柜旁换拖鞋,杨心微眉头微皱,看向他。
南应打了个招呼。却没得到回应。
他下意识当做杨心微还没消气的表现,就也懒得没话找话。
阿姨把菜端齐后,南应才放下手上的笔记洗手上桌。
另一边,杨心微也放下电脑,扶额,满脸疲倦。许久才睁开眼,把煲好的羊肉汤推给南应。
“喝点汤,煲了挺久的。”
南应一直注意着女人的表情变化,连忙答应。
“少跟妈置气,一把年纪了,很多事情安排得不合你心意。昨晚睡在别人家心里舒服吗?”
南应沉默不语。
“你爸那边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明天就走了。你在家懂事点,记得吃饭。”
“……”
南志扬年轻的时候出去打拼遇到杨心微,俩人志趣相投很快确定了关系。但抚养孩子,老人,不能没有钱,二人从婚这么多年,大多时间都在为金钱兜来转去。
杨心微看了眼墙壁上方的闹钟,捡起手机。“行了,我先回房间了。”
南应注视着她眼里的红血丝。
“妈,您早点休息。”
她点头算作回应,一个哈欠在关门声中截止。
南应看着饭桌上冒着热气的食物,再看看杨心微房门口,一时间下不了筷子。
随便应付了几口,就抓起随身物件上楼回房了。
二楼只有三个房间以及一个卫生间,两个房间闲置,一间主卧是南应的,好在隔音还不错。
而南志扬与杨心微一齐住在一楼。
他抓住门把手,回头透过走廊把手看了眼收拾餐桌的阿姨。
家里一直很干净整齐,每周都有保洁阿姨来打扫。
但有些东西不是表面干净整洁就能来衡量的。比如南应和南志扬,杨心微的关系,外人看来是一幅温馨的家庭报纸。
只有他们心里清楚这场皮影戏里端有多腐烂,揭露外皮的塑料膜只差一根引火索。
进门,书桌表面铺了一层桌布。窗帘敞开,外头是要凋零的日落,泼墨般晕染了整片天。
他从衣柜挑了一套蓝色调睡衣,以及明天去学校要穿的校服。
华坛中学对校服要求一直都很严格要求。
进了洗手间十多分钟,出来时肩头披着毛巾,背后洗手间的雾气散出来。
偏棕色的发丝趟着水,整齐浮在额头,隐隐超过眉毛。对比平日顺发在阳光下呈m型时添上了几分感性。
冰丝睡衣贴在皮肤,凉凉滑滑,使人心情舒畅。
等补过作业及笔记后也才11点,他拿出桌面角落一叠练习题中的其中一本。
翻开,前三分之二都有写过的痕迹,不过大多不理解不会的都被专门留着了。
铺开,等着明天带去学校问周许封。
空调调成20度,上床了。
**
次日,南应左手抱着练习册,嘴里叼着面包,右手拿着一盒牛奶。抬头张望着公交车。
这时候正处于高峰期,上车时,座位已经满了。刷完学生卡,看见同样没抢上座的周许封。
他快步过去,车子刚好起行,差点摔个踉跄。
周许封抓紧扶手,一抬眼,一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南应唇色很深,像樱桃,看起来甜甜的。
眼型圆润,前面的头发分成三缕,一缕居中,两缕位于耳前。茂密蓬松。
“早上好,周同学。非常感谢你的笔记。”
周许封接过递来的皮质本,听见这个称呼,饶有兴趣地笑笑,“不客气,南应同学。”
南应顺势在他前面站着,车子走走停停,他不得不跟着握紧扶手。
但还是耐不过司机的猛刹车,身子往后仰,撞到一个坚劲带有体温的肩躯,余光中那双白皙有力的手扶住他的肩膀。帮助他站稳脚跟。
同时一阵皂香飘过来,南应心甘沉浸其中。
温热的手指松开,隔着布料的那片肌肤葛地有些发凉。
“南应?没事吧?”
回过神,还不自觉地想凑近闻闻。
“没事,下车了。”
从原来的位置分开后,南应很自觉地走在周许封背后一段距离。
太阳好大,周许封抬起手,阳光还是会从指缝挤进来,但他还是停下脚步接受太阳的靠近和洗礼。
南应了明,跑到他身旁跟着,俩人一齐走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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