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坛一如既往的放学,少年们随着下课铃在操场奔跑,认为获得了放学就是获得了全天下。骄阳四射,一片庇荫下,地面投上细碎斑斓。
南应走在其间,树桠晃荡发出声音,今天他没有跟上周许封的步伐去候车厅,然后一个人兀然走向商场。
慢悠悠的步子,全世界好像在这瞬间凝固了,如果没有旁边那群像是见到血肉而变得疯狂的学生的话。几分钟后再回头看,偌大的校园几乎空了。
商场里,各个小铺运行着,隐约还能闻到三缕传下来的自助烤肉味。彼时快到饭点,来商场逛街的女孩们都各自按时收工,周围的店门里放着最新歌曲,迎面走来个打电话的商业女强人。
南应连忙躲开,差点撞上。
无所事事地走了几圈,他实在是想不到能送什么礼物了。在下午跟胡显深胡扯的时候提了嘴周许封的生日,据他所说,周许封过生日一直以来都是请人来家里玩。
既然周许封说了自己明天要过生日,自己总不能拂他面子吧?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去吧?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南应点开手机,在半小时内挑完礼物再去周边的候车厅应该还能赶上饭店。他点开浏览器的图标,噼里啪啦地打字。
朋,友,过,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
搜索栏下方自动跳出许多人搜过而被系统认定成猜你想搜的词条,位列第一的赫然是,男朋友过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
南应一时手滑,不小心按了下去。他皱眉眨了眨眼,跟那排文字对峙。
算了,朋友和男朋友选出来的礼物一个都差不多,反正都是男的。
他拖着屏幕往下滑,霎时红了脸,搜的是男朋友,大数据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女性,还是热恋期的那种。
在看到不知道第几个情.趣玩具情.趣内衣后,他倏地把手机翻过来盖住!
捂住自己通红的脸,几秒钟后,他强撑着脑海里高清放大版实图的冲击力勉强睁开眼。
什么啊,仗着年轻就这么无所欲为的吗??
南应吸了一口气,颤着手,快速把搜索栏词条内的男朋友改成了朋友。
“浏览器还我清白!!!”
大致翻了一会,在一堆好看不中用的小玩意里,南应最终敲定了一条某范品牌的皮带,实用又显诚意。
他从扶手电梯旁的空位站起身,拍拍裤子,寻找店铺。
几分钟后,南应手提着纸质购物袋,转身返回。
回到家时,饭菜已经凉了,阿姨坐在一旁手撑着脑袋闭眼。他敏锐地发觉屋子内以往不同的一丝异样。
墙壁角落中的监控器闪烁着红光,发出机械的声音,机器运动,好一会才停了下来,看方向似乎是直对着自己。
他进门时还笑盈盈的表情登时沉了下来,他把购物袋随手放到一侧,摸出手机,点进某个软件的图标。果然,两分钟前有个未接来电,来自于他的母亲。
下一秒,一个电话弹了出来,来电界面的备注赫然写着,妈。
南应按下接通,扬声器滴滴两声,双方陷入长久的对峙。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杨心微率先开口。
“距离放学过去一小时,我说过给你准备司机,你不要。从学校到家公交不超过20分钟,你去干嘛了?”杨心微的声音带着几夜没睡好觉的疲倦,震慑力透过监控屏幕传到南应心脏。
阿姨被这动静警醒,她站起身,双手在身前搓了搓,带着些不明所以和三分关切的眼神瞟了他几眼,出了门。
他短暂的屏住呼吸几秒,手机收拢,攥成拳,目光停留在监控的红点上。眼睛传来酸涩的刺痛感,他才有所察觉的眨了眨眼。
他知道另一头,杨心微正死盯着监控画面,把他的反应表现尽收眼底,再像她算计其他人一样窃取自己的情绪反馈。
“被留堂了。”过了很久,南应才带着沉闷嘶哑的嗓音开口。
杨心微轻笑一声,这个答案显然是编的,但她并没有拆除,视线移到他身后的购物袋上。她思考了几秒,声线轻柔了许多,“好,你先去吃饭,早点睡觉,妈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南应心平气和应了句好,没有生存怀疑,也正是因为这个,此后的日子里他后悔了很久。如果他知道此刻杨心微心里打着什么计划,一定会大疯一场。
夜里,处在睡梦中的南应迷糊间听见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声响。
可能是别人家的狗跑进来了,南应心想,再次睡过去。
次日放学,南应坐在回家的车内,身后是寿星周许封。虽然从今天的零点开始,他的生日就正式开始了,但南应认为生日快乐这个祝贺词需要在特别的场合,时间说出来才会让人难忘。
所以他硬生生憋到现在。
据其他同学所说,周许封过生日要是卡在放假,一般来说都会出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但可惜今年挤在在校时间了了,只能吃完晚饭后再去周许封家开个小patient。
南应吃完饭后回了房间写题库。到了将近六点,他才收拾东西下楼,出门前还鬼迷心窍地喷了点男生香水。香味弥漫,他猛地回神,又不是约会,怎么……
他站在楼梯口,葛地顿住。自家大门前站着两个身姿魁梧,肌肉发达的男人,望向自己时神色不善,要不是对自己家庭条件有点了解估计要以为这是来讨债的。
南应拎着礼盒,边走下楼梯便询问,“你们,有事吗?”
让南应更加疑惑的事来了,那两个男的对他的质问不做搭理,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反而在看见南应走下楼梯的身形时心照不宣往大门中心拢了拢,完全挡住了大门。
南应穿过客厅,来到这两个男的身前,欲言又止,开口,“有事吗?我现在有事要出去,要不你等我回来再说?”
其中一个男的开口,声音粗壮,回声荡漾在客厅,彻底阻隔住了南应的动作,“我们就是为了不让你出去才来的。”
那人讥笑了一声,“你还想出去。”
南应站在那,好像过去了一分钟,又或是十秒。他站在门前,却觉得这扇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门好陌生,离他好远好远。有一股陌生的气息袭来,可能是面前这两个大汉的,把他彻彻底底僵滞在原地,从脚跟到心脏,再到大脑。
他明明是清醒的,却像是沉睡着,过了很久都没在说话。
几秒钟后,他僵硬的转身,眼底在一瞬变得烧红一片。
果然,不出他所料的,那个监控如同歇斯底里、饥饿的血狼,死死盯着他,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让他血肉模糊,溟灭。
那点红光在渐渐黯然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明显,南应比谁都清楚,机械声音和监视画面另一头,女人面无表情盯着监视画面的模样。
此时此刻,南应才终于明白阿姨昨晚临走前的表情,不是关切而是心虚。而昨晚睡梦中听到的响声确确实实是别人家的狗闯进来了,只是昨晚没想到这两只狗还会这么心安理得地自己面前挡着自己的路。
眼眶顿时有些发酸,屋内的空气流转得似乎都要慢得多,客厅没开灯,外面渐渐暗下来,他身处黑暗却无处可逃。
5分钟,10分钟,南应抽出手机,双手都因情绪大起大落变得僵硬,手指因为颤抖点错了好几次图标,终于打出去一个电话。
杨心微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很明显发现从今年以来,更准确的说,是从这个学期开始。南应越来越不在她的掌控之下,她自认为需要做点什么来重温自己的控制率。至于南应知道后会干什么,都是之后的事,道歉,在做些他抵抗不了的温馨事情,这些就翻篇了。
手边响起来电,杨心微目不转睛看着屏幕,接起电话,对这通来电毫不意外。
一如既往地沉默几秒后,南应沉闷、力不从心的嗓音传来,“有意思吗?知道我要出门,这样搞我。”
杨心微笑了,切换成慈爱父母的模样,“你最近出门太长时间了,待在家里吧。”
“我不明白。”
“没关系。”
两个毫不相干的回答,南应顿时懂了,顺从,听从,才是杨心微想要的。
可他偏不。
电话挂断,宣示着腥潮涌动的开始。
他慢条斯理地往回走,正当两个大汉认为他放弃出门卸下戒备时。南应放下手中的礼物,葛地转身,大步流星走上前,抬脚踹了上去。
大汉闷哼一声,这个后续不在他意想范围内,谁都没想到,看着这么瘦,温和的男生会主动动手打人,更没想到他的手劲会这么大。
驻守门前的两人愣了一瞬,抬手还了回去,南应躲过,又是一脚。伸手把人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距离太近,对方看到了他眼中几近疯狂染得通红的双眼。
“真是听话的狗,让守家门就见到个人狂吠。”
直对着他们乱成一团的监控疯狂闪烁,杨心微愣了一秒,连忙拨打那两个大汉的电话。
虽然是她让他们杵在那不让南应出门的,但她没真想动真格,看事情发展的走向,那两个大汉虽说没接到自己动手的指令,但绝不可能挨了打还风平浪静的。
于是在雇主没发话的情况下,他们打了杨心微扭曲变态的爱着的南应。虽然收着力,但两个专业的跟一个男高中生打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一败俱伤。
南应抄起一旁的扫帚,在空手划过声响,把他按在墙上皮糙肉厚的那位挨了一棍子却一声不吭。他嘴角破了皮,身上散乱不堪,脑子里只有机械般的执行任务。
……
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南应坐起身,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几个小时前的记忆席卷而来,太阳穴突突疼。
“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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