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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瑜站了几分钟,还是决定挪动步伐朝少年走去,少年垂坐在地上,细碎的发丝遮盖住他的面容,脚步的逼近,让少年动了动眼皮,嘴里有话,傅瑜走了几步,听到他冷漠的语气,“怎么?刚才没把你打服?”
呵,小狼崽子。
傅瑜停下脚步,身子往可以避雨的小木板倾斜。
意料之中的声音没有落下,少年收回露在外面的脚踝,他呼出一口气,想握拳头却因为十指的指节破了皮的缘故,弯曲不了。
他抬眼,视角先是一片红,雨水的冲刷下,少女蹙着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轻轻皱眉,驱赶不掉的烦躁油然而生,最后,神色不耐的说了句,“滚。”
话落,傅瑜转身就走。
滚就滚。
冷...
呸,痛不死你。
刚出巷子,迎面而来是七八个拿着棍子的学生,几人见到她,都是一怔,带头的往里探了探,“同学,里面还有人吗?”
傅瑜瞬间了然,看他们一个个皮青脸肿的模样,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回头望了一眼,少年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
然后她摇了摇头,“没人。”
见他们还想往里去看看,傅瑜扯了扯嘴角,丝毫没有说谎的窘迫,“你们右后方有个保安,好像在往这边看。”
几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扯下学生证,朝傅瑜道了声谢,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傅瑜一眨眼,又返回巷口,她手里拧着药店的袋子,踩着水凼去到少年的身边,少年似乎被刚才动静打扰到,此刻已经转头,他微微眯眼,看清来人,没出声。
“我是阿婆的孙女,”傅瑜看着他眼里的戒备,没强迫,站在他的不远处,少年始终盯着她的面容,听她继续道:“我来谢谢你。”
这个谢字有很多种,在傅瑜这里顶多是口头。
可今天不一样,她蹲下身,将限制行动的帆布包扔到他的怀里,饶有兴致的撕开包装袋,从他拱起的手臂开始上药,许是药水起了作用,少年的身子隐隐颤栗,眼里的沉思展露无疑。
他抿着薄唇,打量起浅蹲在前的少女,少女神色平静,鼻梁直挺,细小的水珠附在白净的皮肤上,两人的距离近得他能看到她脸上的毛细血管。
她穿着一件合身的鹅黄短袖,上面有白色的碎花图案,浅蓝牛仔裤,白色球鞋,视线重回脸上,是一张秀丽清和的面庞,按理说这样的长相,脾气也应该是温和内敛才对,有一瞬间,他回想起刚刚那抹居高临下的视线,莫名的有些烦躁。
傅瑜看出他的不自在,停下动作,询问道:“疼么?”
他摇了摇头,这才发现,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少女放下棉签的同时,拾掇起脚边的学生证,证件上的男生短发、狭长的眼尾下垂,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放江宁的学校高低让人暗恋三四年。
“你叫陈风禾?”
她还想再说什么,手上的学生证被一只手拿走,傅瑜忍着笑,“我叫傅瑜,川江三中高三的。”
反正,川江这么多学校,不能插班刚好到川一中吧。
低矮的房檐时不时滴下几滴雨水,傅瑜藏在少年的身躯下,没有淋到雨,她看了眼伤痕累累的手臂,鬼使神差的把帆布包从他手里拿回,随后垂眸认认真真的替他擦伤口。
陈风禾手肘弯曲,用半个身子把面前的人护在缕空的怀里。
他想这也许是见义勇为的奖励。
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变化,傅瑜俯下身,吹了吹始终不干的药水,然后自顾自的出声:“以后见义勇为也要看人数。”
“陈风禾,注意安全。”
就在陈风禾想应下的时候,少女接起突然叫唤的手机,然后起身,往回走了几步,他还处于茫然的状态,刚反应过来,就看到去而复返的少女匆匆返回,两人对视了几秒,她弯下身,用指腹替他抹去眼角的水珠。
“陈风禾,”
他垂眼。
听她继续说,“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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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起,傅瑜再没见过陈风禾,她属于那种有就逗着玩,没有也不强求的那种,在假期过了大半的时候,小卖部的使用权都归到傅瑜手里,她没事就端个板凳和水果摊的老板娘逗个嘴。
天气热得很,最高温度能到四十,每每这个时候,傅瑜就用毛巾包几大块冰块拿在手里把玩,然后躺在门外的躺椅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每天晚上都会播放的连续剧,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不到中午又开始重播,也正好她前两天没来得及看。
傅瑜坐的位置正好是大树下,有风吹过,金灿灿的树叶落到她的头上,从远处看,倒像是天龙八部里丐帮的小啰啰。
方方正正的电视里正播到有人行刺乾隆,紫薇为其挡下了一刀,尔康吃醋的桥段,手边的手机又一次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只要是有人锲而不舍的打电话,这破手机就会滋啦呱啦的响,像水击打电流的声音。
她刚接起电话,马金玉就开始一顿输出,“瑜瑜,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去京北找还珠格格。”
“你说咱这美貌,高低不得拿下下一个香泽选美冠军。”
“到时候苏有朋还不得迷死我。”
“...”
傅瑜沉浸在狗血的打戏里,听她这么说,应了一声,捡了个好答的问题随口就来,“去吧,顺便提醒紫薇提防容嬷嬷。”
马金玉在电话这头瞪圆了眼,连连出声:“这才多久,两个月不到吧,你就开始敷衍我了,狠心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那边又提了一句话:“趁着假期没进入倒数,我来找你玩吧。”
傅瑜动了动脖子,目光还停在电视上,“没人做饭,你来是想多一具尸体,川江死我一个就够了,还有我可不想听你那套追男三十六计。”
话糙理不糙,傅瑜拉了下上缩的衣服,开口:“你还是去找你的还珠格格吧。”
“你看看你,表面纯情小白花,背地冷艳恶毒红玫瑰。”马金玉咬了口苹果,瞥到大开的房门,刚刚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下一秒正经起来,“不是去外婆家吗,没饭吃?”
“我只对熟的人冷艳恶毒,”傅瑜也没注意到她的变化,边乐边道:“外婆啊,外婆去临市参加贺爷爷的葬礼了,大概要走一个星期吧,纠正一下,我能做饭,但不想养猪。”
她注意力回到电视的时候,剧情已经跳到香妃求永琪放过她,傅瑜正准备换台看看有没有接刚才剧集的频道时,尔康突然上前,说了一句,“我是皇上的御前侍卫,未来的额驸你怎么能拜我呢!!”
噗嗤...
哈哈哈哈
短促的停歇,空中还残留少女轻扬的笑声,正当马金玉双手把手机交给面前的人时,手机里又响起傅瑜诧异的声音。
“我家就是开小卖部的,照顾人家的生意,不照顾我的,陈风禾你是不是有病?”
紧接着是少年低笑喘息声,电话被挂断。
马金玉:???
金屋藏娇?
到底是用了我的追男三十六计的哪一计啊!
这边,傅瑜放下遥控器,偏头望着笑意未尽的人,陈风禾穿了件黑T恤,目光重重的砸在傅瑜身上,他把习题册放到木凳上,顺势将手里打开的北冰洋递给她。
补了一句:“家里的。”
傅瑜“哦”了一声,接过玻璃瓶,就着吸管喝了几口,再看向陈风禾也顺眼了很多。
板凳上的习题册很是晃眼,傅瑜瞥了眼新崭崭的册子,“赶作业呢?”
陈风禾应了下,伸手就要去拿,手伸到一半,傅瑜歪头,“咦,你不会是偷井盖去了吧?”
陈风禾顺着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斜侧的手背被油脂浮了大半,黑漆漆的。
他收回手,羞愤反驳,“没有。”
傅瑜又倒回椅背,满不在乎道:“没有就没有呗,你声音这么大干什么,就算有我还真能举报你不成?”
陈风禾没有出声,他沉默着掏出纸巾,在脏污那块死劲的擦拭,等到手背通红,能看到血丝才堪堪停下。
傅瑜见他始终不出声,回头就看到这幅画面。
她“啧”了一声,从包里拿了个创口贴递到他跟前,“死心眼,我的意思是,下次再偷,带我一个。”
陈风禾接过,瞥到少女无所谓的模样,若有所思的开口:“你差钱?”
傅瑜转头看着电视,脸不红心不跳,淡然道:“缺,饭都吃不起了。”
“我给你。”
少年的声音一出,轻而易举把电视嬉闹的台词声盖住,傅瑜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他,他站姿挺拔,像顽强生长的松柏,见她回头,与她对上视线。
又重复了一遍:“我给你。”
“一道题0.5元。”他向前走了一步,半个身子探到她的面前,然后拿起本子,在她眼前扬了扬,见她不答,揶揄出声:“是不会吗?”
自认为不会被激将到的人沉默几秒,转身从店里拖出一个板凳和小桌子,她拍了拍浮尘,冲陈风禾努努嘴,“有什么不会的,问我。”
不待他说话,又缩到椅子上看电视去了。
按理说电视台排片一般是两集一段,一个频道固定剧集,可傅瑜前前后后一共按了十个频道,播放的片源都是一模一样的,根本连贯不起。
她百无聊赖的看了半小时,手里的冰块也不冰了,闷热的气息让人觉着焦灼不安,傅瑜没了兴致,干脆关了电视,偏头看陈风禾做作业。
暑气萦绕在头顶,傅瑜伸长脖子,垂眸望向被写满的练习册,字体干练利落。
果真是字如其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桌子的左上角多了两个铁饭盒,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年噙着笑,漫不经心的和她对视,“我做的,吃不吃?”
傅瑜刚要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没钱。”
还挺理直气壮。
陈风禾用笔头在空白大题的位置点了点,示意道:“用知识来抵。”
这下,傅瑜也顾不上辩驳什么,知识这种东西她多的是,洒洒水啦。
也就一会儿功夫,陈风禾已经把盖子揭开,饭菜的香味在此刻扑面而来,一盒是米饭,另一盒是莴笋炒肉、土豆丝,还有梅干菜,色香味俱佳。
傅瑜把马扎踢到陈风禾旁边,瞥到他动了十几页的练习册,有些吃惊,开口:“什么时候拿的?”
他眼也没抬,自顾自的把大份的饭推到她面前,自己则用盒盖扒拉了两筷子,“老太婆用针刺人的时候。”
傅瑜热闷的心尖就像?了蜜,笑意骤现,“什么老太婆,那是容嬷嬷。”
陈风禾把仅有的几块肉拣到傅瑜的碗里,等她笑完了,才一起动筷。
傅瑜吃了几口,一边感叹他的手艺,一边和他闲聊,“一看就是不喜欢看电视的。”
“陈风禾你闲下来做什么?还做题?”
陈风禾看了眼手上的创可贴,淡淡道:“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傅瑜这才想起,外婆说陈风禾家都是教书的,再看眼前的陈风禾,眼底挥散不去的疲惫,明白了,望子成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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