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声响彻在周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血液渗进泥土中。四周的人很多,他们围在周围,却无一人上前。
长剑上还残留着血迹,寒意之中,有血自剑身流淌而下。
而手持长剑的那人身着霜色衣衫。虽是夏日,但他如冬日冷松一般立在原地。
齐珩站在一旁,望向那人,他眉眼含笑,环着双臂,调笑道:“少师还真是毫不留情。”
他的话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显得甚是突兀。
谢京墨抬头瞥了他一眼,他顺手将淌血的长剑丢给一个侍卫,“皇子殿下如果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情,那谢某也会毫不留情的动手。”
地上的血液弥漫在那长靴的下方,他抬脚自齐珩的身边走过。
夏日本该炎热,但此时这里却是一片寒冷。齐珩低眸望了一眼那尸体,眸子逐渐变得幽深。
有两个带刀的侍卫自旁边走出,他们打算将尸体拖走。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里,谢京墨的做法算是在杀鸡儆猴。他在告诉所有人不该贪的东西不要贪,否则这个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齐珩侧眸望向谢京墨离去的背影,心中感叹:不愧是谢言之,干脆利落连犹豫都没有。他还以为谢京墨会听完那人求饶的话。谁知道那人刚说出半句就被割了脖子。
“离俞城还有多远?”齐珩随口问道。
一旁的侍卫抱拳说道:“回二皇子殿下,还有半日。”
齐珩点头,他望向谢京墨,心中忽然觉得好笑。
谢京墨已经重新坐回马匹之上,那霜色的衣衫此时已经染上斑驳的血迹。
他的周身弥漫着冷气,无人敢上前。
“如何?”谢京墨勒紧缰绳,低眸问道。
薛沐景跟在他的身边,他跟随谢京墨良久,自是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他拢着袖子,低眸缓缓开口道:“俞城出入人员的名单已经发往各处县衙,想来可以控制。但……”
他说完这句话时,忽然抿了下唇,继续说道:“城中的一个感染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逃出了俞城,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薛沐景的话说得还是保守许多。俞城之外已经出现了被感染的人,尽管数量不大。
谢京墨点头应过一声,他垂眸望向那人,“我先行一步,二皇子在这里不会有事。”
他继续开口道:“如果有困难,让木垚来帮你。”
二皇子的做法虽然激进,但不会失分寸。甚至有些事情他可以比谢京墨做的更好。
薛沐景再次拱手应了一声。
风声凛冽,那身着霜色长衫的人策马向前奔去。那衣衫上的红,异常惹眼。
齐珩站在队伍的前方,一旁的薛沐景在同他说着话,而齐珩望向谢京墨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言。
沉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那城门高大,却仅留出可供一人通行的道路。
马匹被人牵去,谢京墨先听闻的并非是官兵的声音,而是一阵嘶吼声。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灰色,那是一个身上满身都是绿斑的女子。
她朝谢京墨扑来,却被一旁的官兵给拦住。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你们这群是非不分的小人,拘着我们算什么本事。”
女子张牙舞爪,那架势似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谢京墨望着那女子,随后紧紧皱着眉头。
“少师。”一旁的官兵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那是一块白布。
谢京墨这才发现这些官兵的脸上都裹着一层布。
“怎么回事?”谢京墨接过他手中的布,一边系上一边问道。
他能看出刚刚冲上来的女子状态并不好,不像是正常的状态。
官兵想说的话在嘴上盘旋很久,还是没有将话说出。
“少师,一会儿让百幺大夫会给您解释。”他缓缓说着,引谢京墨向前走去。
谢京墨抬脚跟上,他面色极冷,自从离开皇城时他便一直都是这副表情。
几人向前走去,谢京墨刚刚预料的没错。这城门周围的人果然不少。
想来是因为城主先打过招呼,这才让那些官兵把离城门最近的地方清理出一片空地。
一片哭声中夹杂着几句痛骂,人群乱哄哄的。一些人朝虚空中抓去,一些人在地面上爬着,还有一些人想要抓向谢京墨的衣袍。
刀剑将那妄图伸向谢京墨的手给挑开。
这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门前的灯笼坠落在地面上,那破烂的红纸被人钻在手心中。
地面上的血液还未干涸。
有人不死心地抱着已经失去理智的亲人,哭着喊着想要帮他找回理智。
家家门窗紧闭,街上的摊子已经被砸的破碎。夏季炎热,躺在地面上的尸体早已爬满各种生物,但无人前去理会。而像这样的尸体不只一个。
有人因疫病而疯,亦有人借着疫病而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人之将死再无挂念。
于是恶意入侵思维,混乱成了常态。
走在路上的谢京墨只是瞧过一眼后,便朝着想要去的地方赶去。
那是街上唯一一个还敞开着大门的铺子。
牌匾为“百草堂”。
百幺似乎早已知晓他要前来,他站在门前静静地等候着。
百草堂周围有很多官府的人,他们都在保护这个地方。
“来了。”百幺望着谢京墨笑着说道。
他面色惨白,眼下有很浓厚的黑色,似是风一吹就会倒下。而在他的身后,是来来往往的人。
“太医院的人没有来吗?”百幺低眸,轻声说道。
并非是他刻意放轻语气,是他的力气本就所剩无几。
谢京墨抬眸望向他,他沉默片刻,似乎不想给出答案,但他知道有些话总是要去说。
“朝廷只派来一些援助的物品。”他只说了这句话,便没再开口。
这话似是有着悲情的色彩。至少百幺看来是这样。
他早该对那朝廷失望,但却依旧忍不住去想。
太医院不派人前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宫里的人还需要医治。
这群百姓死就死了。那是他们的命不好。
百幺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中似是有着一些讽刺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一场悲。
他想要发火,但那火气却是燃烧不出半分。
“没有你们,这次的疫病不会轻易地被控制。辛苦。”谢京墨走上前来,微微点头。
百幺抬眸望向那街道的乱象,他又一次笑了,谢京墨的话他不敢认下,因为这俞城早已不像是原本的模样。
他靠在门边,缓缓说道:“少师这话有些抬举我们。您看这街里哪还有得到控制的样子。”
他说这话时,话中藏着怨。但那怨是对朝廷。
若是瘟疫得不到控制,那么整个南江都会完蛋。
但就算如此,那群人也没把这放在心上。
只有谢京墨一个人来了这里。
祸波及不到他们的头上,他们就不会有动作。
谢京墨没有应他的话。
他转头,问起这次疫病,“你来信时说是用血传播,不应该这么快。”
半个城池的人都沦陷在此,可不就是快。
血液传播不如空气传播来得简单,所以谢京墨见到俞城如此,心中确实是不大相信。
这里的一切太过惨烈。
百幺嗤笑一声,堂中的人都在忙碌,这次医治与往常不同,也可以称得上是鸡飞狗跳。
他望着谢京墨,抬手用食指抵住自己的脑袋,说道:“因为这里。”
他站直身子转身,打算带着谢京墨朝里面走去,“血液传播条件确实算得上苛刻,但如果病人是一个疯子呢?”
疯子不会管自己的死亡,也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百草堂的人很多,有些人尚存理智,有些人意志已经不太清醒。
药炉上的白烟从来没有断过。那些堆在角落里的碎瓷片便是已经废掉的药罐。
银针一点一点地扎进皮肉之中,来这里的医师很多,但病人永远比医师多。于是这偌大的地方竟是没有一点地方可以站人。
他指尖在虚空点了点这群人,缓缓说道:“这毒能控人心智。最初的时候中他们只会觉得瘙痒,然后身上就会开始逐渐出现绿色的斑点,再然后就会开始恍惚。他们会看到很多东西,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然后疯掉、死掉。”
他说话时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在陈述一个恐怖的事实。
百幺再度开口,说道:“中毒的人疯掉后期只会出现一个念头,那就是拉所有人死。”
谢京墨望向那大堂中的人,俞城是个小地方,所以即使这里的百草堂再大也大不到哪去。人横着竖着地躺在地板上,挡住所有的去路。
他转头望向百幺,敏锐地抓住他口中的话,“毒?”
这是一场瘟疫,而百幺用的词并不是疫病或者瘟病,而是毒。
百幺摊手,笑道:“少师听的没错,确实是毒。而且是暂时无法解的毒。”
他低眸,望着自己张开自己的手指,继续说道:“当然,它们在我们这里已经可以达到称之为瘟疫的程度。”
百幺逐渐攥紧自己的手,那手成拳头形状,似是要将手指融入骨头中一般。
谢京墨眉眼低垂,他的眼眸逐渐变冷,“能查出来是什么毒吗?”
百幺抿了一下唇,他抬头望向百草堂里那些正在努力的医师,“还在研究,但可以知道的是,这个毒和万寿国的蛊脱不了干系。”
又是万寿国。
谢京墨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当务之急是要将俞城中的一切都安排好,控制住这毒,并且调查出这毒的原因。
他并非医师,在救人这一方面帮不上忙。但他在其他地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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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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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人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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