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袁禺意很喜欢跟李宁湖说话, 她身上少了些规矩束缚。jiuzuowen

他认识的人里, 有人对他逢迎, 有人对他嫌恶,有人退避三舍。

这小丫头面上也是一副逢迎的模样, 实际并不曾深掘他的身份, 惹急了她说话也是绵里藏针,袁禺意甚至发现她有几次偷翻白眼, 这让他觉得有趣。

他不想两人有了隔阂,但他身上的事,单说哪一句都会觉着怪诞, 正好长久未曾对人诉说,便都告诉她了。

说完一看, 他还没怎么着,她倒是一副泪珠要落不落的模样。

袁禺意心里一软,笑了出来:“好了,都是从前的事,如今我已抛诸脑后了。”

李宁湖觉着就看袁禺意对袁老夫人的态度, 这事在他心里就不可能过去。

她想了想, 宽慰道:“二公子, 合离之时您尚未出世,丧父之时您尚是幼童,一切事情您都没有过错,也无能为力。因此不要为他人的错处来惩处自己。”

袁禺意笑道:“我锦衣玉食,行事恣意, 如何称得上惩处自己?”

李宁湖皱了皱鼻子:“您这恣意行事便是见人就刺,鬼见愁一样,难不成很痛快?不还是心中有团火烧得难熬么?这还不是惩处自己?”

袁禺意微微一怔。

李宁湖道:“您啊,就放过自己吧,心境平和了,多多与人为善,算是为着将来……。”

她没敢继续说下去了,皇帝这么大年纪了,袁禺意还不与人为善,擎等着老皇帝驾崩后遭报复么?

袁禺意真想敲她这颗小脑袋。但这丫头眼看着就长这么大了,真不好动手了,没好气道:“别人要拿刀向着你时,你是十世善人也无用。成了,你都想得到的事儿,我心中会没数?少操些心。”

李宁湖就不再说了,她确实也玩不转啊。

“二公子,今日,今日是我莽撞,送了腊八粥来给老夫人食用,才让她想起腊八节这一茬来,受激过度……仆妇们在慌乱之中,这才踢翻了炭盆,走了水。”

她算是明白了,袁家肯定特别避讳这一茬,腊八粥不会端到老夫人面前来,指不定整个庄子都不带熬腊八粥的。偏她也没多说,直接就给人端上去了,刺激了老夫人。

袁禺意这才明白先前她一直欲言又止的不安从何而来。

“好了,是我要你来开解祖母,又不曾同你说得明白,怎能怪你犯了忌讳?所幸今日无人伤亡,损失些房舍财物,实算不得什么。你若真过意不去,便送几担金银过来,横竖你如今就是金山银山也是有的。”

李宁湖实在没忍住,又悄摸的翻了个小白眼。

袁禺意一笑,李宁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时便如雨过天晴,心中畅快了。

以前李宁湖从来没太关注过皇家,没办法,离太远了,凭李高惟的官位,他们家女眷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进宫晋见的机会,皇子们出入想来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想撞见的机率也忒低。谁知这次一杆子把她给捅到皇帝面前了,李宁湖便向醉庐的吴老儿问了问皇家的情形,这家伙在醉庐当掌柜,消息特别灵通。

人都说酒馆茶楼之类是最易搜集消息的地方,李宁湖就奇怪,自己手下没人时,也在醉庐泡过一段时间,怎么就没这么耳目灵便呢?果然还是看天赋吧。

东家一问,吴老儿忙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向李宁湖说了个清楚。

李宁湖听完以后,就一个感想:这老皇帝,超长待机啊!

他这三十五岁登基,今年七十五,在位已经四十年啦。

此时的医疗水平不高,平均寿数也就不高,基本上随他打天下的功臣一代都已经被熬死了(怪不得袁禺意的事儿,一般两般的人都不晓得,死完了闭嘴了呗)。

皇后给他熬死了四个,现在是第五任皇后。

儿子夭折的不算,成了年的给他熬死的也有三五个。太子今年都四十五啦!

倒是太孙今年二十五,正是年富力强时,他在皇孙一辈中行一。

袁禺意父亲体虚,得袁禺意的时候晚,异致袁禺意今年二十三,反倒排在第二了。

总的来说,老皇帝的儿孙挺多,但各种幼年夭折,长大后也有病死的、战死的,如今成年皇子还剩下八个,皇孙除开袁禺意,站住脚的还有十来个。

眼看着老皇帝七十五了,偏他目光有神,腰板挺直,半点不糊涂。有传言老皇帝现在仍是饭能吃肉,起能打拳,夜能御女。看着明明白白活到百岁不是问题,就问这些皇子皇孙们绝望不绝望?

说起来皇后都死了四个了,还真就他已合离的原配老夫人能跟他拼一拼待机时间。

李宁湖还真就希望老皇帝能活久一些,把太子给熬死。

常皇后生了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太子就是硕果仅存的一个。

真正与袁禺意称得上有实仇的,也就是太子一系了。两家互相恶心了多少年,就现在老夫人发起病来还要骂常氏贱人呢,李宁湖不觉得太子不知晓。

所以太子如果将来登位,最低限度也会按住袁老夫人和袁禺意,给他俩涮涮嘴。这还是建立在他胸怀宽广的情形下。

但如果太子嗝屁了,皇位直接越过儿子传给孙子,太孙的叔伯们就大有文章可做了不是?

只要非太子一系登位,其余人跟袁禺意也没啥直接关系,就算嫉妒他能得皇帝宠爱吧,但再宠爱也不能夺皇位不是?别倒霉遇上心胸狭窄的,真正的有志之士对这看不顺眼应该也有限了。

李宁湖做过功课,便也把事情放到一边。

李高惟却在空前关注。

先前他由于许家的打压,导致在翰林院很是被排挤,不过时间久了,许昌文也不能时时把个小翰林挂在嘴边表示不喜,那不显得他这人心胸狭窄么?所以在观察到李高惟没有任何异动后,许昌文便将此事放诸脑后了。

李高惟也会做人会捧场,翰林们总还是有几分清高义气,便又与李高惟来往起来。

但是李高惟也一直没有去钻营,就一直苟着。

是他李高惟清高吗?不是,只是他感觉到了山雨欲来。

翰林院上层分了派系,互有争斗,这是他早前就发现的,是以他不愿意走许昌文的路子,跟他同一条船,他不看好许昌文。

但随着他长期的观察,他发觉事情有点不对了。

以前皇帝并不会偏好于某位翰林侍讲,由着翰林院排班,众位翰林侍讲轮流去给皇帝讲学。但这一年来,皇帝表现出对梅翰林的偏爱,十次里有九次是点了梅翰林去讲学。李高惟注意到梅翰林每次讲学总是按时归来。实际上这不大对,皇帝传翰林讲学,偶尔会留着对答一番,全看兴致,翰林们归来的时辰便是有早有晚,偏梅翰林次次回来,十分准时,李高惟甚至在一次无人之时,发觉刚刚归来的梅翰林面有忧色。

梅翰林的父辈曾有过救驾之功,是皇帝十分信任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这妖不是李高惟能逮得住的,他就更苟了。

翰林升迁有三条路,一条就是在翰林院内部升迁,这是最简路线,不犯错迟早都能入阁。

第二条便是在翰林院呆三年后入六部为官,有入过翰林院的光鲜履历在,升官速度较之普通官员会快一些。

最差的一条路线便是出任地方官,官员太多了,不是特别被皇帝看重的,撒出去了要再记起来就有点费劲。

当然不管哪条路线,总有运背的,呆疙瘩角里十几年被人遗忘不带挪一步的。

李高惟之前觉得自家根基浅薄,任地方官才能展开手脚,等在皇帝面前刷过脸后就外放,如今还没刷过脸,就已经想着赶紧外放了。

开春后便是翰林院三年一考的时候,到时会决定是留是去,李高惟便想着提前打点,到时外放到一好地方。

李高惟与欧氏商量:“留京不易,不如趁早打点,去一易出政绩之地。”

欧氏迟疑:“夫君,咱们先打点着留翰林院,便是入六部任一给事中也好。不是我不听夫君安排,只是泽儿还太小,难受车马劳顿,总要等他大一大再说。”

李高惟想到儿子,也是无奈:“我们一路仔细照料,放慢些走。运京……波云诡谲,暂且避开为妙。”

欧氏不以为意:“夫君,官场便是如此,可无数外官仍是挤破了头要当京官,夫君在宦海多呆几年,便见怪不怪了。若是我们打点留院,最终被派了外放,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如今怎的还未尝试,便先认了输?”

李高惟看出欧氏如今压根不想出京,而他猜测之事也不可轻易出口,便不欲再与欧氏多说。

只道:“我再考虑考虑。”

说着便要去往外间。

欧氏叫住了他:“夫君,近日我听婆母的意思,要将小姑子接回来?”

李高惟嗯了一声:“母亲是有这个意思,说大哥说的,雪梅已是改了。我想着告假两日,亲去看看她。只要她不生事端,终是一家子骨血,便接她回来,再妥善安置。”

欧氏不悦道:“夫君!此事我却不愿!就是因着她,我受了一家子姐妹耻笑。如今好容易旁人忘了,如何还能接她回来?”

李高惟按住她的肩:“娘子,我会小心些接她回来,不让旁人知晓。到时大哥走一趟,将雪梅送回青原县,好教她成婚生子。这也碍不着我们什么,是需多费一番周折,然一家子骨肉,岂能为了省些麻烦,便置她于不顾?”

欧氏一时没过脑子,哼了一声:“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岂有瞒得住的。就是瞒得住,我也不愿她脏了我的地儿。”

话一出口,李高惟便沉了脸。

欧氏从没见他如此模样,便也住了嘴,带着份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

李高惟终是舒缓了神情:“罢了,雪梅从前过的是苦日子,突然见着了这金玉堆,一时迷了眼。没个人细心教导,又有人引诱,方才造成此祸。此事她有三分错,许六郎便有五分错。便是我,亦有两分错,带了她来,却没管好她。如今不过稍作弥补,我意已定,娘子休要再提。”

李高惟转身就出了内室。

欧氏憋得脸通红,一下扑到床上,竟是嘤嘤哭泣起来:“什么你有两分错,这内宅活该归主母管理,你这不就是明摆着在说我有两分错么?”

这夫妻俩成婚几近三载,近日没了最初的相敬如宾,渐渐有些口角了。

腊八过后,离过年就不远了,上下都开始做新衣裳。庄子上也都开始盘账,管事们一天三趟的往李家跑,顺便也送来各种年货。家里下人们边边角角的开始扫尘,更换布幔帘子。

李宁湖窝家里不动了,实在是上次那一惊非同小可,如今就一家人聚在李老太屋里,坐在热炕上打叶子牌,一边吃各种点心。

三丫四丫也不再是一团孩子气满屋子乱跑,开始兴致勃勃的跟着个嬷嬷一块儿做荷包。

李宁湖胡乱出牌,给李老太送了好几回钱,逗得她直乐。

但李老太这乐,还有更沉层次的原因:李高惟出发去看李雪梅了,若是没问题,顺便就给人接回来。

与之相对的就是赵氏沉着张脸,看她嘴唇翕动,就知道在心里骂李老太。只再骂也干不过她。

正此时,大曲走了进来:“姑娘,窦管事说有事要向您禀报。”

李宁湖怔了怔,朝李静溪招了招手:“大姐,你来替我。”

李静溪不愿意:“不玩,我今儿手不好。”

李宁湖把自己的钱匣子一推,里头装的都是铜钱:“别让大伙少了牌搭子,你玩着,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李静溪欢呼一声:“成!你去吧!”

李宁湖快步出了屋子。

寻常小事,窦玄章自己就解决了,又或是等着她过去再说,很少有这样找上门的。

等她走到门外,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等她上了车,马车便径直驶向城西小院,窦玄章便在这儿等她。

如今这城西小院已经不再作为酿酒之地,而是作为一众人在城中的住宿议事之地,兼做仓库。

李宁湖一径进入书房,窦玄章正坐在书案后,旁边堆着厚厚一叠账本,李宁湖这摊子事儿也到了年底盘账的时候了。

屋里放着两个炭盆,倒也算暖和,李宁湖解了披风,露出里边一身桃红的袄裙

这是李老太非让绣娘给她做的,本来她觉着挺可怕,没想到上身挺好看,整个人真是粉嫩得像枝小桃花,心里美哒哒。

“窦管事,何事急着寻了我来?”

李宁湖也不用旁人,自己动手拿了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温度刚刚好,略微一品,发现茶里头加了陈皮,倒是她的喜好。

窦玄章把账册一合:“东家,有人找上门来,想花银子学了这琉璃手艺去。”

李宁湖沉吟中将一杯茶喝完,放下杯子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这才道:“什么人?”

若是一般人,因为袁禺意的关系,顶多暗戳戳的派人来偷学技术,再偷偷的在其他州府另起灶炉。这样明目张胆来抢饭碗的,很少见。能给窦玄章特地拿出来说的,也该是有特别之处。

窦玄章点头:“是魏宗权。”

魏宗权这个名字,李宁湖听得有些耳熟,仔细想了一圈,才想起自己见过。

原是在红枫寺,自己差一些被贺十一娘连累,给魏宗权绑了去,多得袁禺意搭救。

李宁湖便道:“怎么,这魏宗权与贺十一娘完婚了么?”

窦玄章有些奇怪李宁湖居然认得魏宗权:“今年三月已是成婚了。”

顿了顿才道:“魏宗权是太孙门下。”

李宁湖这是知道的。她奇怪的是魏宗权这是什么意思,真为太孙揽财呢,还是纯粹为着恶心袁禺意?

窦玄章看李宁湖,见她并没有心疼惋惜,不由问道:“不忧心真被人学了这门手艺去?”

李宁湖叹了一声,此时她已经后悔整出玻璃来冒充琉璃了,她也没想到玻璃能如此赚钱,成功惊动了大人物,成了个汤手山芋。

原本她以为袁禺意是根金大腿,谁知他是这种情形。纵然此时能轻松摆平,但日后皇帝驾崩,必然是有人找后账的,到时袁禺意自身难保,李高惟怎么能扛得起?

但是此时把这手艺交给魏宗权,那不等于资敌么?完了太孙有银子招兵买马的,办啥差都银钱开路办得漂漂亮亮的,将来登位的可能性更大了,这就是坑了袁禺意了。

李宁湖道:“这份钱我已是不想赚了,只看如何能平安脱手才是。我先与袁二公子商量商量。”

窦玄章惊讶的望着李宁湖。

他经手一切,自然知晓这琉璃如何赚钱,如今还只是在运京,若在慧朝十道下每个州府都各自兴建琉璃作坊,这天下银钱,自是滚滚而来,不出数年,便可成为巨贾,由不得人不眼红。

而李宁湖,说不想赚这份钱了?

明明她初初赚着银两时是何等兴奋,替唐秀才还了银两时是何等志得意满,此时竟然能说割舍便割舍吗?

李宁湖也不知道袁禺意在何处,只得摊了张纸,往砚台里倒了点水,砚起墨来。

等她搁下墨锭,窦玄章却接手过来:“东家研得急了,须得重按轻推,远行近折。”

青袍竹簪,挽袖研墨,端的是绝世风采。

李宁湖看着,心渐渐平静下来,少顷取笔沾了墨,给袁禺意写了封信,将事情粗略说了一遍,遣人去寻袁禺意,当面递交。

李宁湖问道:“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窦玄章道:“此事要看东家想要如何,是否心疼这琉璃之利。”

李宁湖道:“不心疼,这一年半已日获利颇多,足够了。我既不想再制琉璃,亦不想将之交给太孙门下。”

窦玄章道:“魏宗权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此番举动,他或是为太孙敛财,亦或许是打着太孙的名义,为自己获利。东家但凡拒绝,他必会记恨。除非给他方子,否则若想着完全不得罪魏宗权,此时已不大可能。东家若双手供上,他亦只会认为东家软弱可期,不会记你的好。”

李宁湖想起见过魏宗权的那一面,果然说话做事透着股阴狠。

李宁湖眼巴巴的朝窦玄章伸出一指头,比了一点点:“全给他不大可能,那,你就说说一点点得罪他该怎么办吧?”

窦玄章眼里露出笑意:“嗯,其一么,东家可将这方子献给朝廷,必会大大增加国库收入,皇上一高兴,指不定会降下圣旨褒奖,到时这也是东家的一道护身符了。只不过皇位更迭,到时这褒奖还有多大用处却不好说。”

李宁湖苦着脸一点头:“嗯,还有呢?”

“其二么,东家向外宣称,只收取极低的费用,便可传授这琉璃方子。如此一来,人人受惠,自然对东家交口称赞,这便也是一道护身符。只不过受惠是受惠了,到时真让他们为东家做些什么,怕也没人愿意,如此这护身符也无多大用处。”

李宁湖哀怨:“给你一说,左也无用,右也无用。”

窦玄章笑着道:“其实最好的法子,其实就是东家找着太孙的对头,将这方子奉上。只消这对头拉了太子太孙下马,东家非但不惧这魏宗权,他反过来倒要惧您。”

李宁湖瞪他一眼:“这种事儿,万不能掺和,连嘴上都不许说!”

窦玄章叹了口气:“东家就不想襄助袁二公子么?”

李宁湖心道,要是袁禺意能当皇帝,她自然要支持的,但袁禺意又不能。

可别说什么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句话,这些要争位的皇子皇孙,心都脏得很。谁知道一朝登位,会怎么样变脸呢。

袁禺意突然道:“不知东家可有看出来,庆郡王怕已与袁二公子结盟。”

李宁湖愣愣的望着他:“啊?”

正在跳转到凤凰男的小侄女 第58章 第 58 章绿色阅读 - 凤凰男的小侄女 看书神 - 看书神小说阅读网 ...,如果没有自动跳转请点击[跳转]
有时候没有自动跳转是因为小说站对应的章节还没有生成,或者那个网站很慢,不是调整功能失效奥。请耐心点,^_^。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