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 赵氏粒米未进, 就给人从床上架起来, 拖到老太太屋外跪着。jiuzuowen
得亏她一向身强体壮, 否则还不得晕过去。
正想着要不就晕过去算了, 李老太门口的帘子就被个婢女挑了起来, 李老太坐在炕头喊了一嗓子:“进来!”
赵氏两条腿都快不属于自个了,踉踉跄跄的起身,慢慢的走进屋去。
李老太盘腿坐炕上, 手里拿着麻绳,把几根干枯荆条绑在一起。
赵氏看得眼角直抽抽, 陪着笑脸:“娘——。”
李老太正收尾呢,握手的地方用细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 打上结,满意的握着往炕上抽了抽试手感。
赵氏就更害怕了:“娘, 这,这事, 我也不晓得啊。”
李老太板着脸:“好日子没过上两日, 巴巴的找个祸胎回家来供着,晓得不晓得,这事儿都算你头上!”
李宁湖正去李老太屋里呢,突然就听到鬼哭狼嚎的一阵喊,吓得她一激灵,立即就往回走,不敢去撞枪口。
还没回屋, 就见三郎四郎正往她屋里走呢,老远就招手:“姐,姐!”
姐弟三人进了屋,李宁湖让其他人都退下,这才问道:“这时辰,怎的没去上学?”
三郎道:“三叔让大管家把咱家所有门都落了锁,外院所有人屋里都抄查一遍,发现点啥就上板子。专把我们俩留家里,就让看看谁是鬼,谁是人。哎哟姐,一个个打得血葫芦样的。”
李宁湖倒是没想到:“啊?三叔这是……?”
三郎低声道:“三叔同我说了,昨夜的事,后园是瞒不住,但外院的人只知道有事,却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他这样做目的有二,其一起个震慑作用,让外院的人不敢胡乱揣测传话;其二,顺势清理外院的各种猫腻,到时揪出几个人来,再把四喜夹里边一块处理了,也不引人注目。南边近来说发现座银矿,多少人都要,进去就没有再出来的,三叔打算把人往里卖去。”
四郎道:“方才我们进后园,也有人守着呢,只咱们俩进来了,旁人一概不许进出。”
李宁湖便想,这后园看来也是得这么震慑梳理一遍,只欧氏如今不在,怕是要慢一步了。
三郎戳戳李宁湖:“姐,这事我们也只知道个大概,你再给咱们说说呗。”
大曲小曲打听回来可全面了,李宁湖觉得让俩弟弟知道也没事,多点见识呗,于是就把事跟他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说。
三郎四郎听得入神,又是激动,又是恼恨。
四郎愤愤道:“赵兴这王八蛋,看我不捶死他丫的。”
三郎亦是气愤难平,但他心中明白,赵兴是讨不了好,只是……。
三郎迟疑的问道:“姐,我看咱三婶,看不上咱们家啊。”
三人一时都不说话了。
这人与人相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大家也相处三年了,欧氏的言语神情,那怕是三郎四郎都品出味来了。
李宁湖笑笑,问三郎四郎:“你们怎么想的?”
三郎读了这两年多的书,身上已经有了些书卷气。
从前他总有点尖酸小气,但受了李高惟两年多的言传身教,又真心实意的敬服孺慕这个叔父,心里就忍不住替李高惟着想了。
少年郎沉吟了一阵才道:“按说咱奶还在呢,咱们几房就不分彼此。从前一块儿供三叔读书,现如今三叔发达了,拉拔一家子。这些都是正理。只是三婶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她要心有怨言,不愿意让咱们沾她的光,咱们也不好强人所难。不然吵吵个不停,到时弄得三叔和三婶离了心,可就不好了。人说家和万事兴,再这样处下去,就难以家和,三叔被牵扯了精力,怕也难以上进了。要不,咱们跟奶说说,咱们住出去算了?姐,咱们家酒楼赚银子了吧?也不用巴着三叔三婶住,住出去不沾三婶这光,但三叔想顾着我们,照样能顾着。”
说着他不安的看着李宁湖,怕自已说得姐姐不高兴了。
李宁湖却很欣慰:“你能有这些想法,真是长大了,姐姐高兴,往后就真能指着你了。”
四郎不服气道:“姐,我也愿意住出去。”
其实乡下人家抱死不分家,一则是团结力量大,另一个主要原因还是赋税和徭役,分个户头要交多一份税,服役也是按户抽丁。
甚至现今的律例上也有写明: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孙不许分财异居。其父母许令分析者,听。
也就是说在祖父母、父母不同意的情况下分家,可用“别籍异财”的律例处罚,但在祖父母,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则是允许的。
李家现在这情形,两个弟弟没长成,要说分家,不光李老太不同意,就是李高惟也不能同意:发达了就把未成年的侄儿给踢出门?他李高惟要不要做人了?
所以三郎、四郎这些好意,注定是不能实现了。
李宁湖把这些跟三郎四郎一说,三郎就像霜打的茄子般垂下了头。
有条件的情况下,谁愿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姐弟三个正说着,一名叫腊月的婢女就来传话了:“老太太请二姑娘过去说话。”
这腊月现在李老太屋里服侍,这会儿脸色很难看,像是被吓着了。
李宁湖闻言,下炕趿了鞋,对两个弟弟道:“一块儿过去。”
等姐弟三个到达,赵氏已经被狠抽了一顿荆条,正扑上去一顿虎抱,抱得李老太两手都抽不出来,自然也打不成了。
李老太冷笑,冲屋里两婆子道:“把她给我扒下来。”
李宁湖心说大伯娘你太天真了,这可不是从前乡下一对一PK啊,现在老太太随时可以召唤群攻,真不怕摁不死你。
果然任赵氏再怎么挣扎,还是给人从李老太身上剥了下来摁住。
李老太又抽了几下,这才让屋里婆子婢女们出去。
赵氏趴地上,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娘,你这心,怎的恁狠哩!”
她横竖没脸没皮的,也不觉得在李宁湖姐弟三人面前哭嚎有啥不好的。
李老太坐炕上,招呼李宁湖几个也坐上来,这才对赵氏道:“你这侄儿,送官去?”
赵氏慌了,连忙膝行向前:“娘,不成啊。我三哥可就这一个儿子,别送官,别送官,我给他送回老家去还不行吗?”
李老太偏着头,斜着眼睛看她:“咋?他在咱们家吃喝一年半,临了闯下这祸事,整出个小杂种来了,还把你三弟小家都快给凿塌了,完了拍拍屁股没事人一样就走了,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儿呢?”
赵氏这是真给吓得不行,一个劲的哀求。
李宁湖却知道,为着李家的名声,这赵兴也不能给送官。他也不能私下给处理了,毕竟人家是良民,不是李家的奴仆。真是放了不甘心,罚也罚不了,捡着个烫手山芋了。
赵氏哭道:“要不,要不就把白露这小贱蹄子给赵兴做媳妇儿,把这丑事变好事儿了。”
李老太更气了:“合着还给他白送一媳妇?他配吗?滚滚滚!看着就来气!”
她作势要打赵氏,赵氏忙吓得起身跑了。
等赵氏走了,李老太对李宁湖露出个笑来,从炕桌里端出碟豌豆黄:“来来,湖丫头,三郎四郎,吃点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啊。尤其李老太这样平常没有好言语的人,这态度一好,怪瘆人的啊。
李宁湖打起了精神:“奶,有啥事,您直说呗。”
李老太笑眯眯的:“湖丫头啊,你这酒楼,赚多少银子啦?我常听人说你这酒水不一般啊。”
李宁湖心里一动,含含糊糊道:“奶,你要用银子啊?您说个数,不少您的。”
李老太叹了口气:“奶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不愁吃,不愁穿,用不着银子。”
“是你三叔,奶真是见不得他被你三婶骑脖子上。
这小媳妇的嫁妆,按说是自个的私产,她不乐意给旁人花销,那咱也说不出啥来。就是在咱们乡下,盯着儿媳妇的嫁妆,那背地里也得给人说闲话。
只是你三婶家里富,咱吃吃喝喝的花这些银子,对她来说不是个事。
再说了,咱们家没分家,从前一家子供你三叔,如今你三叔也该供咱们。你三叔现在做官没几个银子,他们夫妻一体,就该她出力。她养着咱们了,日后三儿不得百倍回报她啊?”
李宁湖听了,点点头。
“只是你三婶是大户千金,娇惯了的人,她转不过这个弯来,不乐意养着咱们。这媳妇娶错了,当时我要在运京,好好替你三叔掌眼,不能成这样。
我寻思着,不能让你三叔在她面前挺不起腰来,他得是一家之主。遇上昨晚上这种事儿,凭她是谁家闺女,不能这样梗着脖子闹。要不是心里看不来你三叔,能这样光听个丫鬟的,不听你三叔的?”
李宁湖觉得李老太说得挺对的。
其实谁也不会喜欢养着婆家一大家子人,这脾气性情再一不合,就更难忍了。
李高惟给欧氏的回报目前还没体现出来呢。欧氏一个娇娇女,看不到太远的事,也是正常。
“奶,那您觉着怎么办呢?”
李老太握住李宁湖的手:“奶就想着,湖丫头你要赚的银子够数,咱们就另买一座宅子,全家搬进去,欧氏嫁入咱们家,也得随着搬进去。咱不指着她了,看她还怎么不拿好眼神看人。
湖丫头啊,你安心,这宅子你买的,就还是你的。你奶保管不许旁人占一丝去。等奶临要死了,就给一家子分家,分得利利索索。咱们现在也就是住住,另外的吃用,就用你三叔俸禄。我在庵里听几家老太太说,这京官的俸禄银子得管着一家吃穿用度,租房子、租车马,人情往来,挤巴挤巴也能过。你要能买座宅子,至少咱们就不用租房子不是?那更应该能过了。再说了,你三叔这不总得升官啊?总是越过越好。”
李宁湖没想到李老太虽然没想到现下分家,但这住出去,倒是跟李三郎想到一处了。
她沉吟片刻:“奶,咱们就是一家人,您让我买个宅子,做什么这样小心翼翼的?只是这大宅子不好买,您让我寻摸寻摸。再者,三叔也不一定愿意啊,您跟他说过没?”
李老太神情一松:“那你寻摸寻摸。你三叔这甭管,我来跟他说。”
李宁湖点点头,她手头有套小宅子,实在买不着大宅子,先住这套也成。
正说着,来了个婢女禀报:“老夫人,亲家太太和三夫人回来了。”
李老太脸色微沉,拍拍李宁湖的手:“你们先回去。”
李家上下不大讲规矩,像这种事儿晚辈也能掺和,但欧家肯定是不愿意的。
李宁湖也不知道王氏过来跟李老太谈得怎么样。事就算再复杂,这日子也得往下过不是?
只是王氏当天就没回去,傍晚连欧父欧行之也过来了,与李高惟在外院书房秉烛夜谈。
李宁湖只知晓当夜整个后园都给查抄了一遍,丫鬟婆子们都一个一个的都被提溜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甚至走在路上都发现见着的丫鬟婆子们比往常沉默恭谨了许多。
后来才知道,王氏带来几包哑药,悄无声息的卖了一批人,余下的也都被敲打过了。
李宁湖早餐散步回去,大曲迎上来给她解了披风,一边道:“姑娘,红曲送信来了。”
李宁湖当年买的那四个女童,如今也有十一岁左右了,又都习了武,平日跑个腿传个话是极合适的。
红曲抿着小嘴笑,捧着盒子递到李宁湖面前:“姑娘,吴掌柜今儿一早在柜台上发现个木匣子,里头有封信和一张地契,说是要给姑娘你的哩。”
什么?还有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送信方法?
木匣子乌黑发亮,盒面上以螺钿镶嵌出了一幅泛着五彩光泽的花鸟图,十分精美,李宁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才在红曲头上敲了一下:“没规矩,什么信都敢往里送?万一是害人的呢?下回再有这事儿,就给留在外头,找一地方藏起来,待我有空了再处理。”
说是这样说,李宁湖到底让大曲把匣子打开,果然里边躺着封信。大曲把信取出,就露出底下的一张地契来。
大曲将信封剪开,拿出信展开在桌上让李宁湖看。
信没有署名,字迹非常柔婉,像女子笔迹。其中有些含糊的指明这房契是有人对她出让两张方子的感谢,并让她日后有什么难处,便写信放入匣子,再将匣子放到醉庐柜台上,自会有人来取。
李宁湖出神的看了一阵,把信扔火盆里烧了。
这才取了地契来看,也是城南的一座宅子,上头已经在衙门上档,换了新地契,改成了她的名字。
李宁湖皱着眉,这送宅子,怎么像知道她家事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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