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谛诚,曾经的妖域四小王之一,是妖王晤最忠心的手下。
谛诚舞动蛇身,**的香气弥漫整座罗刹炼狱。鬼阿门对此无知无觉,而逃出锁门的罗刹炼狱的所有鬼物,在幽香钻进鼻的一瞬间全都止住脚步,转身朝什尤堂密密麻麻地包围过来。
谛诚吐着猩红的蛇信子,感知环绕周围的鬼物气息。他满意地进行下一步动作,操控鬼阿门开口道:“你要用鲜血,用灵魂偿还罪恶,亲手剥落痴妄前尘。你要给泣地一个交代!段卿欢,拿起那柄匕首!慢慢地划开你跳动的颈脉,你的灵魂会打开那道封印十万年的结界,带里面的魂魄出来。”
“泣地会感激你,冥界的众生会感激你!”
“……”
莲采儿在悠悠话语中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前跨出一步,两步……她走到第十一步,穿着素缎缀玉软底鞋子的右脚停顿半空。一柄纯白流光萦绕,通体布满黑色符纹的长剑,在她识海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倏地长剑划破封闭的噬血封印,顿时消停下来。
槐序双生来不及细想这剑替他们打开封印的缘由,便顺着缝隙一溜烟钻出去。
他们刚从莲采儿识海出来,入眼便是十分熟悉的景色。
“什尤堂,鬼阿门。”
果然不是在做戏欺诈他们,方才道出真相者,正是鬼阿门!
莲采儿的第十一步落下,胎宫藤的藤蔓卷起人骨匕首,送到她跟前。外表粗粝犹如锈刀的人骨匕首,刀刃却锋利得削铁如泥。
“阿姊!”段许墨想去拦住莲采儿,却被胎宫藤抽出的枝条绊住脚腕,扔到鬼阿门脚边。
段句章当即跪下,“大长老,求您看在我们多年为您做事的份上,饶我们一命!”
段许墨身体墩实,这一扔没有让他跌得七荤八素,反倒冷静下来,“大长老现在献祭段卿欢,等同于白白放泣地出来。若无佛印驱策泣地,凭他与段卿欢的交情,一定会为她报仇!大长老听我和哥哥一言,眼下应先找到栖恨,拿到他身上的佛印!”
谛诚蛇尾一甩,鬼阿门的虎尾巴将段许墨扫下祭台。
“弟弟!”段句章毫不犹豫从高台一跃而下。
谛诚的声音从鬼阿门口中传出来,感叹道:“时间是毒药,等得越久,毒性侵入脾脏、骨髓,折磨越深,痛苦更甚。”
“来吧,拯救深渊下的孤魂,迎接他回到故乡啊!”
莲采儿把匕首抵上颓白的脖颈,缓缓下移到胸口。围聚在什尤堂的鬼物注视高台的人,此时的牺牲者,成为众鬼瞩目的救星。
“我主泣地,千鬼盼汝归——”
“我主泣地,千鬼盼汝归——”
“……”
人骨匕首突然从莲采儿手上哐当掉落,近乎是眨眼的间隙,包裹纯白流光的佚印剑出现在鬼阿门头顶,当即斩下。高台倒塌一半,巨蟒砸到地面,一柄长剑穿透蛇头,赪紫色血液飞溅。
失去心智的鬼物一时间全都清醒,忙去帮压在谛诚身下的鬼物脱身。
“我们怎么在什尤堂?”
“祭台上是段卿欢!”
“鬼阿门长老!”
鬼阿门在脚下祭台倒塌的一瞬间清醒,好在老虎身手敏捷,一把抓住一侧横木,才不至于当众跌落高台。他虎身一跃,跳到高台。
鬼阿门抽出背后的斧头,凝视着莲采儿,“老鬼不管你是哪方妖魔鬼怪,离开罗刹炼狱,否则……”
他竖起虎尾,斧头刀刃一偏,浓重的阴死气瞬间将高台上的一人一虎包围。
莲采儿手握胎宫藤,双目一阖。下一刻,幽冥之火从鬼阿门身体里迸发而出,霎时引燃整株胎宫藤。
莲采儿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已经来不及,幽绿的火焰向地渊舔舐而去,烧断罗刹炼狱最后的希冀。
什尤堂的众鬼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下一刻,他们的大长老鬼阿门,被一女子从高台锁喉摁在地面。
“你几十万岁,修为却不如三岁的娃娃。”莲采儿一剑插进距离老虎咽喉三寸处的土壤里,玩味道:“离了泣地这柄法器,你的修为逐年倒退,今年便是大限,要成废物了吧?”
鬼阿门素来对屈居十大阎罗之下,恼恨不已,今日性命捏在他人手上,自是心中更加愤恨,“要杀便杀,无可奉告!”
莲采儿一拳打在他脸上,当即打断他一颗虎牙。
众鬼唏嘘,纷纷倒退三步。
段句章和段许墨好不容易从众多鬼怪之间挤出来,却见他们的阿姊早已经换了一副面孔,“阿,姊。”
鬼阿门都分辨不出的人,她到底是不是他们的阿姊?
莲采儿头也不抬,再给鬼阿门一拳,又打断他一颗虎牙,“巨蟒谛诚是妖族四小王之一,最擅长蛊惑人心。当年我把其他三王剁成肉泥,独让他逃跑了去。你受他蛊惑都不察觉,若说是你收留他,我更相信是他盯上的你。”
“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眼尖的鬼早已看到烧成灰烬的胎宫藤,他们的脸色比鬼阿门更为绝望。
鬼大娘浑身都在打颤,她双腿发软地跪在地面,无措地捧起地上的灰烬,“佛啊,为何戏弄我们?!”
“泣地大人出不来了!”
千鬼哭天嚎地,幽怨的阴死气沉重笼罩在什尤堂。他们未落几滴眼泪,练鬼烂脓的手拄着一根人骨拐杖走出来,她欲把矛头往莲采儿身上引,高声道:“是她烧的胎宫藤,是她让泣地大人无望出地渊,杀了她!”
段句章和段许墨挡在莲采儿身前,段句章道:“练姥,当时阴死气层层包裹祭台,分明什么都看不见,你凭什么说是她烧得胎宫藤?!”
“你看不见,我看得见。”练鬼自持德高望重,说出的话比槐序双生更能让鬼怪们信服,胡说道:“各位别忘了,她本来是段卿欢的模样,现在这长相和法力,哪点像段卿欢?她轻而易举来罗刹炼狱,就是欲图不轨,烧毁胎宫藤让泣地大人永世不能出来!”
“你说!你是哪个鬼王的手下?”
稀里糊涂的众鬼,忽然看到怪童躲在地狱犬身后,一只鬼连忙去拎他出来,道:“善法炼狱的怪童,无怪乎此,这女的就是善法炼狱来的奸细!”
“想你堂堂转轮王,竟然也做起来这样的勾当!”
“胎宫藤被毁,跟善法炼狱脱不了干系!”
怪童一向认怂认得快,但只要事关转轮王,他可管不了那么多,反驳道:“当日这人可是你们鬼阿门长老亲自带进罗刹炼狱,本童可是亲耳听他叫人段卿欢!你们鬼阿门长老引火上身,关我善法炼狱何事?”
“那你怎么证明,她不是你们善法炼狱的?”
“你们罗刹炼狱怎么证明,她是我善法炼狱的?”
怪童此言一出,罗刹炼狱众鬼纷纷缄默。
练鬼为让鬼阿门有机会从莲采儿手里逃脱,又道:“不管她是谁,祭台之上只有她和鬼阿门长老,总不能是鬼阿门长老烧得胎宫藤吧?”
莲采儿和鬼阿门齐齐看向练鬼。
莲采儿皮笑肉不笑,道:“你说得对,鬼阿门亲手烧的。”
“休听她胡言!”练鬼急道。
莲采儿起身,一脚踢到老虎腹部,鬼阿门如同死物一样被丢到练鬼脚下。
莲采儿手提佚印剑,她身上散发着令鬼窒息的威压,这威压从四面八方传来,挤压着这群貌合神离的鬼怪。
“从尧安城到欢都要途经一座客栈,那日顺手捉妖,遇到了一只脊骨尖刺倒生,脖颈扭曲,头颅左凹右凸的鬼。”
练鬼顿时明白她所说的鬼是谁。
怪童顺势道:“听起来长相丑陋,与练姥通体流脓的身体,倒异曲同工之妙呢!”
几只鬼把鬼阿门从地上扶起来,他的虎脸肿得如发面馒头,嘴里滴着血,吃力说道:“老鬼的罗刹炼狱,岂容你撒野,给老鬼杀了他们!”
他这十万年的行事作风,怪童不少亲眼看见,亲耳听闻,说一点不惧怕是假的。但它强撑镇定,道:“你罗刹炼狱今日就是一盘散沙,谁敢动我就是得罪转轮王!善法炼狱定会为本童追究到底!”
莲采儿目光偏移几寸,杀戮戾气盛满眼中,她仅是一个眼神,就把十几只蠢蠢欲动的鬼生生吓退回去。罗刹炼狱早已经不是当年众鬼一心的罗刹炼狱,九层以上的鬼怪等着泣地重归,今日泣地不归来,他们当中大半已下定决心去浸泡忘川,只求一个魂灭。
“好!”鬼阿门咆哮道:“你们终于挑明要造反!你们眼中只有泣地,丝毫不把老鬼当做这罗刹炼狱的鬼王!很好!”
可惜除了练鬼,没有其他鬼会对他生出一丝丝愧疚,或者怜悯他现在的遭遇。
莲采儿道:“那鬼见我斩杀妖物,惊吓得落荒而逃,他一路向北逃命。西极极北之地,是你们鬼阿门长老当年降下槐序令,镇压吉墓鬼的地方,北陵。”
鬼阿门立刻反应过来,道:“你所见的,是五言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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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沉冤得雪雪亦深·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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