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的昏沉之感如大山压顶,让览冥难以呼吸。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努力挪动着身体想去探查四周的情况。他现在仍是虺身,不能强换人形,否则骨肉再难修复,唯有依托虺身让筋骨重塑。
“这种感觉难道就是死的感受吗?”他心中惴惴,他还有绛九没有拯救,还有娘亲没有寻回!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败给一个凶残狠毒之人!脑中昏昏沉沉,像被浸泡在水中,但水里怎么一股辛辣刺鼻的酒气?
他依稀听到些许嘈杂,像是坊市上喧哗的叫卖。览冥开始拼命在水里挣扎起来,撞地四周砰砰作响!
“这酒如何卖?”
“小郎君会品酒?那你可真是有眼光!这坛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霜花酒!小曲酿造,赤黎水,霜花米,在石山岩洞中贮存了两个年头才得此陈酿!蜜香清雅,入口柔绵,落口爽洌,回味甘甜,堪称一绝啊!”
“那给我来上几坛,让我也尝一尝!”小郎君听到旁边的坛子似乎有些声响,好奇地问道:“这坛是什么佳酿?”
“小郎君,你可太懂酒了!那这坛可千万不能错过!”店家冲小郎君悄声言道,似是怕人听着什子秘密似的,“这可是用平荆山的灵蛇泡的灵蛇酒!只此一坛!行气活血,对滋阴壮阳有奇效!”
小郎君干愣了一刹,只听店家继续热情地介绍道:“这可是酒中珍品,天赐良药!”尤其着重了“良药”二字!
“不了,不了。”小郎君面露羞色,推辞道:“尚未娶妻。”只把霜花的酒钱交了,干站着等酒。砰砰,小郎君又听见坛中传来轻微的声响。“店家,这坛中的灵蛇似还活着,你且瞧瞧?”
店家连忙摆手:“不可能,不可能!蛇泡几个时辰便会死的!何况我泡了这些时日!”
小郎君将手掌隔空贴向酒坛,而后淡淡道:“确实还活着!毕竟是灵蛇嘛。”
店家哑然,什么灵蛇不灵蛇,他不过随口说说。山脚下随手捡到的一条小黑蛇,能有什么稀奇?店家也懒得理会这小郎君,只把三坛子霜花用麻绳捆扎好递给了他。
“这坛酒我要了。”小郎君指着蛇酒的坛子道。
“欸,好嘞!”店家应得响亮。
见小郎君拎着四坛子酒离开的背影,过来人似的笑道:“这年轻气盛的,还嘴硬!”
小郎君一身白纻,简单得过于单调。手指徐徐拆开封坛的麻绳和皮纸,便将蛇酒倾倒出来。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若是入画,定不好描绘。览冥终于重获自由,却软弱无力,躺在草地上奄奄一息。而后,那白纻郎君便也不管他死活了。
夜里,览冥睁开眼睛,见屋舍里的灯火莹莹,而后,大雨落下,冰冷地拍打着他的身体。这时,吱呀门声作响,那人来到身旁,为他撑起一柄伞。然后,那白纻郎君又离开了。
翌日,侵晨至亭午,日暖渐生烟,烘干了草地的湿漉。览冥抬头一望,是一柄普通的油纸伞。这白纻郎君倒是心善,览冥想着,将来有机会定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镜歌!听说你昨日买了两坛好酒!”这声音!览冥头皮发麻,心尖发憷!
“掌司大人!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不曾想竟可香飘至天府!”镜歌莞尔一笑,对掷愚仙君道:“来,我这便开上一坛!请仙君品鉴!”说完,他便漫不经心地走到油纸伞处,拂袖一拢,便将览冥收到了袖中,又若无其事地收好伞。
只听那掌司掷愚又道:“你这山上总来些不明不白的访客!你可上心些,休让那些魍魉鬼道钻了空,尤其莫让那些个无耻的魔族占了便宜!”
“无妨,山上也没什么稀奇的。”
“此言差矣!要我说几次,这可是上古圣山兮崤山脉隆起而成的神山,人族不知,你还不晓!怎可轻怠我们天族的灵杰之地!”
“掌司大人不是来品酒的,怎又教训起我来?”镜歌急忙开了坛酒,汩汩倒了个满杯,推至掷愚跟前,“此酒名霜花。请大人品鉴!”
镜歌一拂袖,檀几上平添了几道下酒小菜。掷愚仙君喝酒开怀,刚生的恼气全抛。
镜歌虽是天尊长子,但和典藏司掌司掷愚仙君相比,在天界只是个新人。而且,他也不喜以身份自恃而压人。哪怕是天族的小仙姬、小仙僮,他也以礼相待。镜歌明明礼数周全,天族中人却大多认为他过于守礼,迂直过头,反倒有**份。
“前几日,我就亲手灭了一魔族小妖。下次你再见魔族中人擅闯你平荆山,一定要杀一儆百,不要心慈手软!”掷愚仙君把嘴里的花生米嚼地嘎嘣作响。
此时,镜歌察觉到袖中的小蛇微微抖了抖。“以后仙君再遇到荒族中人闯我平荆山,就不劳烦仙君了,我自己处理便可。”
“你那么心慈手软,交给你我怎么放心!”
镜歌捧起瓷白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只要不伤及人族性命,不惹是生非,在下觉得哪怕遇到,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
“杀一个荒族,天族便少一个仇敌!将来战场上兵戎相见,我看你还能否像现在这般息事宁人!”
“仙君可是喝醉了?”
“才几杯酒下肚,还早着呢!”
“那仙君怎么忘了平荆山是我的封地,竟说些醉话。”
“青岚!”掷愚仙君急忙唤出自己的青白玉笔来搪塞,只见玉笔挥毫,在空中写出两句人族广为流传的诗句:“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刚刚心直口快,言辞有些激烈,还得拍点马屁缓和一下,毕竟是天尊长子。
掷愚仙君走后,镜歌才将袖中的览冥放出,道:“我不会伤你性命。你的伤还需调养些时日。伤好了,就尽快离开吧。”
而后,接连数日,二人都未再有交集。览冥就只能呆呆地卷缩在恪守居廊下养伤,虽然白纻郎君每日都从廊下经过,但从未理会过他。果然他也与天族其他人别无二致,视荒族如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伤势好些了吗?”那人声音温柔,如山谷清涧。突然与他说话,览冥反被吓了一激灵,仰头盯着对方。镜歌是从屋舍的窗牖上探出头来的,正向下看着他,说道:“头一次和荒族中人相处了这么多天,我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览冥目瞪口呆,虽然从蛇脸上看不出他表情的精髓!
“我正好要去风神殿聆音,要去山下看看吗?”镜歌从窗牖处收回头,步出门扉,绕到廊下,等览冥回应。
览冥心想,我才不去呢!伤养好,我就立刻走人!
“荒族人养伤该吃些什么,我拿不准,你又说不出话。这样吧,我从风神殿拿些果子给你吃可好?”
果子?我不吃素!其实饿了数日,览冥腹内空虚,确实体力难支。但他又不想和天族有什么瓜葛,踟蹰着要不要去填饱肚子。
结果,不等览冥踟蹰个结果,镜歌就一揽袖,道:“你自己一人待在这里我也不放心,送佛送到西,走吧!”览冥又被卷到了袖子里,毫无拒绝之力。
这位风神身法当真是麻利,一缕烟的功夫就到了风神殿。就是这人看着有些缺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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